第四章 仇州城
陆九州在车上躲了四天，仇州终于到了。 他逼着自己每天吃了一点东西，直到车队开进仇州，三姐还是没有出现。 仇州城是东部最大的一座城，超大型保护区，人口超过了千万。它的原身是末日中赫赫有名的仇州基地，末日后，仇州基地扩建成了庞大的城市。 仇州城整个分为四个部分，主城区、东城、西城和外城区。其中主城区便是仇曼这一州之主的领地，也是仇州基地的旧址，所以主城区拥有独立的高耸城墙，紧贴着主城区的便是东城，东城就在主城区脚下，成环状三面包围着主城区，东城住着的基本都是六级以上的异能者。 面积最小的西城，亦有一部分贴着主城区，它是整座仇州城里最混乱的地方，拍卖所、黑市、奴隶市场都在这里，这里聚集着三教九流各路来客，外头的野人，别城的通缉犯，等等。 当然，它也为仇曼这个一城之主提供了巨额的利润，所以她便允许了这里的存在。 外城区则是环绕这三城的最外面一层，这里居住的大都是些低级异能者。 车子从打开的城门进入。 仇州的城墙比新源高出数倍，估摸着至少有二十米高。 仇曼作为一州之主，走的自然是正大门。 仇州的正大门亦有数米高，它是厚重钢铁打造的防御工事的一部分，钢铁碾过滑道发出沉重的声音，城门如一头巨兽张开嘴，露出黑洞的咽喉，车一辆接一辆地驶入巨兽的喉咙。 陆九州始终躲在车里，直到进了城他才挪到窗户边看外头。 仇曼坐到车头去了，眼下车厢里就他一个人。 他扒在窗户边上，看向外头这个超级城市。 车子行驶在高架桥上，下头是密密麻麻的住房，低矮且灰扑扑的，纵横的道路犹如蛛网连接着无数个端口，而在它们的后方，是高耸的城墙，犹如巨人。 高架桥高出下面的建筑十几米，很快，车子驶入另一座城墙，穿过隧道，眼前又是另一番景色。 陆九州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这里简直和现代文明社会太像了，宽阔的沥青马路，街边商店林立，门头都挂着颜色鲜艳的招牌，不时有人出入。 马路上时不时有车子跑过，都是很正常的四轮汽车，没有像新源那样快要散架的老爷车。 陆九州看了看街上的行人，有男有女，神色自如，手里拎着购物袋，怀里抱着包。 是啊，这才是正常的生活。陆九州眼睛有些发酸。 车子还在继续行驶。 路边的人逐渐稀少，最后，车子停了下来。 陆九州注意到道路两边站着十数个穿着统一制服的女人，她们围在车的两旁，神色肃穆。 他好奇地往车头那边看去。 原来是个关卡。 他们只在关卡这停留了几分钟，很快便放行了。车子驶入一座庞大的钢铁基地，灯光替代了阳光，约莫十分钟后，车子开进一间汽车电梯里。 电梯带着车辆缓缓上升，即使在车内陆九州也感受到了失重和眩晕，他趴在长椅上，有些不安地看向外面。 电梯空间非常大，陆九州能看见角落的屏幕，楼层指示正在飞速上升，最终停留在30这个数字。 电梯门缓缓挪开，车辆都没有发动，被底下的传送带送了出去。 这里是顶楼，上面就是蓝天白云。 汽车在沥青马路上行驶，很快，陆九州看见不远处一栋栋漂亮的别墅，它们坐落在绿色的林间，精心打理过的花坛中盛开着缤纷的花朵，甚至隐约能听见鸟鸣。 若不是陆九州还能从道路的左侧，看到远处密密麻麻的建筑，他甚至以为他来到了另一个世界。 这里与外面隔着一层高高的铁丝网，确实像是两个世界。 车终于停下了。 车旁站着许多迎接仇曼的人，大部分是女人，她们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只有肩上及左胸前的标志不一样。人群前方还有三个男人，陆九州好奇地打量他们。 其中两个人年纪稍长，只有一人面相稚嫩，看起来二十出头，他们三人都穿着浅蓝色的大褂，陆九州努力辨认他们胸口绣着的花纹。 仇州……研究院？ 仇曼下了车，这些人立马迎了上去。 服装整齐的女人朝仇曼行礼，那三个男人则站在一边，等着一位明显位高的长官和仇曼讲话。 陆九州有些踌躇，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下去。 外面这么多人，他想了想还是算了。 要下去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来找他。 陆九州想的没错。 她们谈了两句话，那三个研究院的男人便走了上去，陆九州看见仇曼脸上露出惊喜的神情，她大笑两声，然后迫不及待地要走。 待她行了两步，想起什么似的，停下来，她叫来刚刚那个与她交谈的女人，在她耳边低声说话。 很快仇曼便带着人离开了。 而穿着制服的女人留下了，那个得了仇曼命令的女人走到车厢的门边。 陆九州听见敲门声。 他正犹豫着，门开了，那女人就站在车外。 她身量很高，估计有一米八往上，身上黑色的警卫制服更显身姿挺拔，她的左胸处是一个圆形的紫色徽章，陆九州认得这个图案。 是仇州的图案，仇州的钱上就印了。 “公子怎么称呼？”女人开口道。 陆九州一愣。公子？这么复古的称呼？ 但他没敢多问，只道：“陆九州。” “鄙人姓莫，单名一个年，是主城的警卫统领，”女人道，“领主吩咐我送你进楼江院。” “啊，好，好的。”陆九州道，他局促地朝门口走。 莫年让出了一条路。 陆九州走下车，踏在结实的沥青马路上。 他环顾四周。 这里像极了陆九州上辈子住的那种豪宅别墅，环境优美，绿化率极高。 莫年走在前面，陆九州收回打量的目光，小步跟上她。 在他身后又跟上了一队警卫。 一行人走进条栽着两米多高小树的小道。 约莫走了十来分钟，这条林荫小道终于走到了尽头。 尽头便是一座喷泉，水池里头塑着一尊大理石雕像，在喷泉后头就是一扇雕花镂空大门，门向里打开，门口站着三个男人。 陆九州：……这不会是仇曼的“后宫”吧？ 看到有人来了，那几个男人皆是眼前一亮，等看清来客后，陆九州明显看到年纪最轻的那个脸色马上变了。 莫年没在意他们脸上的变化，她带着陆九州径直走到为首的男人面前，朝他微微点点头，冷声道：“人带到了。” “辛苦莫统领了。”那男人微笑道，他声音温和，气质也和声音一般，主动朝陆九州笑了笑。 “领主说，他是从新源来的，”莫年又道，“请良君多教他些。” 陆九州听着那个不知道哪两个字组成但光听就有股封建味的词，面上有些绷不住。但转念一想，仇曼在这仇州不就跟皇帝差不多吗？ 被称作良君的男人点点头，朝陆九州走了两步，问：“公子怎么称呼？” 陆九州老实回答：“陆九州。” 男人笑了笑，道：“陆公子先随我进来吧。” 他带路，陆九州跟了上去。 莫年带着那群警卫准备走了。 一直站在一旁的年轻男人突然冲到莫年身边，掐着嗓子道：“莫统领，领主……领主怎么没来？” 陆九州听着就起来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看了那男人一眼。 他看起来比陆九州还小，感觉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和面前这位良君一样，身形健壮，有胸有屁股的，总之不是陆九州这种瘦猴。 但他夹着嗓子说话，实在是别扭。 “领主有公务在身。”莫年冷淡道，她转身带着警卫队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公子？” 陆九州回头，发现良君已经走出好几步，他连忙跟上。 良君停下脚步，等到陆九州走过来才继续走。 原本陆九州落在他后头两步，走着走着，陆九州就和他并排了。 “陆公子几岁了？” 陆九州尴尬笑笑道：“你，你叫我陆九州就好，或者小陆，叫这个好别扭，我……我今年二十。” 良君侧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好，那便叫你小陆吧，我叫常风，比你大十多岁，你唤我一声常哥便可。” 听他语气自然，陆九州也放下心里那股别扭劲儿，很是上道叫了声常哥，他微微侧头仔细打量了下这位仇曼的“正宫娘娘”。 常风面相很是优越，还带着股莫名的贤妻良母味，眼角微微下垂，颇有些忧郁公子般的气质。他外头套着件深绿色的长袍，里面则是束腰的贴身衣服，很显身材，有胸有腰有屁股，一看便是有小心思在里头。 陆九州在心底啧啧两声。 常风带着他往里走。 这里头主建筑就是一栋四五层楼高的洋楼，看着跟欧洲那边的皇宫似的，就是微缩了点。 “你初来乍到，我也不多说别的，领主不住在这院子里，但她时不时会来。”常风道，“院子里住了十二位侍奉，包括你，另外有五十个服侍的下人，负责大家的起居饮食等等。” 不等陆九州说话，常风紧接着道：“东楼住着领主的孩子，我也在东楼，没要紧的事尽量别去那边，那些小崽子们不好相处。其余十个侍奉都在西楼，那边只有二楼与四楼有空房了，你愿意住几楼？” 陆九州被他一连串的话弄得脑子懵懵的，听他问问题，他连忙回道：“都行，都行。” 常风笑了笑，说：“那我就将你安排在二楼了，离大厅近，方便吃饭。” “想吃什么直接和厨房说就是。不过早餐和晚餐要在大厅里一起用餐，领主会在这两个时间段来看孩子。”常风接着道，“平日里没什么事要干，你若觉得无聊，可以找其他侍奉聊聊天下下棋什么的。” 陆九州听到这有了一个问题：“那我可以出去吗？” 常风停下脚步，侧身看他，神色莫名。 陆九州有些不知所措，也跟着停下了。 “怎么了，常哥，我…我说错话了吗？” 常风的目光突然落在陆九州的脖子上。 他脖颈空荡荡的。 陆九州察觉到他的目光，下意识颔首，看到常风的脖子上戴着一根黑色的项圈，约莫有三指款，遮盖了他的喉结。 “你不能出去。”常风说，“只有领主能带我们出去。” 说完他便自己朝前走了。 陆九州有些不明所以，他跟在常风后面，随着他走进那扇足有两层楼高的大门。 里头是两层楼高的大厅，正对着大门便是豪华欧式旋梯。 大厅宽阔，顶上悬挂一盏造型奢靡浮夸的水晶灯，门边站着两个仆从打扮的男人，见到常风走进来，他俩微微颔首礼貌道：“良君。” 常风点头做回应，带着陆九州从左手边的楼梯上了二楼。 走到二楼尽头拐角便是纵深的走廊，这边和右侧楼梯上去是完全对称的结构，但是并不相连。 走廊左边是窗户，右边则是一扇扇的雕花木门。 走到第三间门口，常风停下了，淡淡道：“你选一间吧。” 陆九州看着深深的走廊，莫名有些发怵。 他道：“就，就这一个吧。” 第三间，离大厅近。 常风没说什么，推开门进去了。 里面宽敞得很，进去正对着露天阳台，左手边是一组沙发茶几，再往左边又是一扇两开大门。右手边则是一套木质深色桌椅，靠墙放着两排书柜呈夹角，边上也有一扇门。 “左边是卧室，右边是洗漱间。”常风指了指，他走到门边的小橱柜旁，拿起上头的一串钥匙递给陆九州。 “你想锁便锁吧，不要把领主锁在外面就行。” 陆九州听出他情绪有些不好，便直接接过钥匙没多话。 “缺什么就叫人，这里有通讯器，”常风指着橱柜上面道，“我先走了。” “常哥慢走啊。”陆九州礼貌道，他将常风送出门，关上门，他才安心下来，缓步打量房间。 这里环境比新源不知道好多少倍，但他却开心不起来。刚到新源时，他还为那里与现代的不同而感到荒诞，却不想新源才是这个时代中的异类，外面的世界更荒谬。 他走到露天阳台上，看向外面。 正对着阳台是后花园，里头花团锦簇，间有白色的大理石雕像和小型喷泉，陆九州隐约看到花园的北边有人影，但看不真切。花园后头还有房子，普遍不高，都是欧式风格。 他收回目光，走进屋里。 推开卧室门，里面空间比外头稍小一些，正中央靠墙放着一张床，左边还有间小房间，估计是衣帽间，右侧是落地窗。 房间里飘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家具亦擦拭得干干净净。 一看便知即使没人住也日日打扫。 陆九州一头栽倒在床上。 被褥柔软非常，他一躺就陷了进去。他盯着雕着复杂图案的床顶，良久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