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宫 第9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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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栖筠见她不为所动,又以死要挟:“你既然决心如此,便是要我的命!我便同周氏一起死了算了。” “爹爹要去便去,女儿为爹爹备的祭品管厚。” 李青溦知他不会,不由嗤笑出声,满面不耐不愿再听,“爹爹若是不选,女儿便替爹爹选了。” 李栖筠见她软硬不吃,又怨又恨,当下火气压不住:“你!你……你!” “好,那便将周氏送去州府大狱。” 她身边的人应了一声,扭着周氏的胳膊便走,刚走至门口,李栖筠嘶哑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送去宗狱!” 小周氏的眼已经空了,未有一丝动静。 众人停下脚步,看向李青溦。李青溦朝一旁的族老点点头:“以后,辛苦族老。” 李老爷子本就不喜小周氏,听了李青溦这话满口应下,又说了许多冠冕堂皇的漂亮话,带了人出去了。 —— 脚步声渐远,李青溦屏退左右,众人俱走远一时未有人声。 李青溦又进了祠堂,用干净的布巾擦净宋氏的排位,又捧香上完,烧了了纸帛。 待她出了门,李栖筠仍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李青溦未多理他,正要走,李栖筠突重重道:“我算看出来了,你便是个祸害,你老子我将你养了这般大,你就是要叫这个家不成家!世上怎会有你这种不忠不孝的东西!你瞧瞧你如今的样子,哪里有一点点为人子的样子!当年生下你便是个错误!” 李青溦轻笑:“爹爹便有为人父的样子吗?今日,女儿本是想着待祭祀结束之后好好爹爹说一些事。但爹爹似乎并不想如此和风细雨,要当着李家列祖列宗还有我娘亲的牌位同我分辩。爹爹问我周氏如何不配?我就便叫爹爹瞧瞧,周氏是如何不配。 爹爹说生下女儿是错,可女儿何错之有?错的是爹爹和周氏。当日爹爹有了我娘亲,如何还要去纳妾?当真三妻四妾便有那样好吗?我出生后,爹爹一直对我娘亲不闻不问,反而同周氏一副情深意切,致使我娘亲一直郁郁寡欢。她不是没有想过和离,可是是爹爹舍不下荣华富贵,舍不下自己的脸面,一次次地跪下来求她,承诺自己会改,结果呢,周氏只要略施小计,你就会叫她失望。娘亲后来怀了后,身子不大好长日里卧着,爹爹去南苑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一日,娘亲惊了胎,爹爹明知和小周氏有关,却装聋做哑。直至最后,我去北苑求着爹爹去看娘亲一眼北苑周氏是如何说的? ‘郎君歇下了。’ 当时我便发誓,总有一日,你和周氏要为这一日,为这一句付出代价。” 李青溦说到现在,一张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只是冷冷地瞧着他:“不过也恰如小周氏不配抬正一般,你这样的人也不配做父亲,从某种意义来说,当真是天生一对。” 李栖筠触及她这般的视线,只觉着通体生寒,怒不可遏:“你竟敢如此!莫说你是太子妃,便是你以后做了皇后又如何?还不是我生的种?你这样不孝不悌的东西,不如掐死了事!” 李栖筠额角青筋崩紧,脸色黑红,他早就忘了身在何处何地,猛地走前几步便要掐她脖颈。只是人还未走到跟前,突一支竹箭破空钉在他腿上,他身子一歪,已不受控制地摔倒在地上,再动弹不得,只能呼哧呼哧地出着热气。 李青溦动都未动,垂下 一眼,看向他,继续道:“如今女儿做到了。周氏被带去族祠,杖百,她不会死,却会变成一个残废被终生圈禁。 女儿也不想叫她死,她也不会死,毕竟不体面又无能为力地活着要比死要难捱的多。而爹爹与周氏此生都不会再见面。 你们便这样一南一北地以这种方式,为我娘亲,赎罪吧。” 李青溦说完,突又莞尔轻笑,“倒是爹爹需得早做打算,省得无家可归,这屋契如今在女儿手上,待抵押日子一过我便会叫人收宅子。爹爹知道女儿为人,女儿说到做到。到时凭借爹爹的那点子银子,以防连一套像样的宅子都赁不到,是需早做打算。” 李栖筠又气又怒,生生晕了过去。 —— 李青溦未管他,径直下了石阶,出了祠堂,便在祠堂前院,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站在一棵青松前,一身石青忍冬纹的圆领襕衫被映成阴色,一双黑玉似的眉宇却平和清澈,映着傍晚半青半橙的天幕和她的身影。 陆珵走到她跟前,仔细打量她脸上的神情:“似是受了委屈,又似未受委屈。” 李青溦垂眸:“刚才之事,想必你也听见,也看见了,会不会……” 陆珵轻轻戳她额角,摇摇头:“对我,你永远不必想这样多,无论你如何,好或是坏,我喜欢的是全部的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在你身后。” “而且,我可是听说有人在家祀开始时便寻法子,叫人将二妹和幼弟都送了出去。若当真是狠心之人,如何会想到这些。” 李青溦抿了下唇,垂下眼睫,挡住眼中一片水光,朝他伸出手:“我累了。” 陆珵会意,弯腰将她背了起来。 暮色四合,天幕灰蓝,晚霞将院子染至微金,院中没有人,他走的他走的慢又稳健,李青溦将头埋在他肩上打量眼前的宅子。 其实已是许多年了,这宅子许多地方也似泼了一杯隔夜茶一般,带着几分陈旧。 二人近了北苑,那一丛高挺的玉兰树在眼前,只是出了花季,便都有些光秃秃的了。 李青溦突然出声道:“其实我想起她的时候也常常是这样的黄昏,是二月的时候,我生辰那日。天光将尽未尽的时候,繁沉的玉兰花瓣有一股闷香,她会亲手做一盏长明灯给我,在太阳落下的时候点燃升起。 ‘溦溦又大了一岁,望以后岁岁年年都如此年,人在花下,常斟春酒。’” 她轻声哽咽了一声,“我想我娘了。” 陆珵脖颈有一丝冰凉,是她的眼泪。他脚步未停,轻声道,“人不会死,只会消失在时间里。在你每次想念她的时候,她都会在的。而在时间中所有人终有一天仍会相遇,时间早晚罢了。” “而且,以后你有我,我们会一直在一起,什么都不会将我们分开,直至在时间里再次相遇。” “说到做到?”李青溦问道。 “说到做到。”他的回答很坚定。 李青溦埋在他肩上,眼中泪水涟涟,唇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陆珵脚步未停,又走了许久,四周静悄悄的,李青溦有几分犯困,没话找话地又想起今日之事:“对了,今日不是叫你不必来,你怎么又来了呢?” “你万事都可以应付,本来是不打算来的,只是我听说你叫了乔郎君来府上。”陆珵轻笑一声,“你知晓的,对他,我真的很介意。” 李青溦今日只是叫乔二郎帮着送了箱子来,只远远见了一面,招呼都未打。却不知晓他介意哪门子呢? “你的心眼,想必只有针尖大小。”李青溦啧了一声,突又想起一个要紧的,“那你今日是如何进来的?并未听到通传,该不会……” “自然还是逾墙。”陆珵轻声叹息。 李青溦扑哧一声,未忍住笑了出来,笑了片刻,又哈哈大笑起来:“想必日后,我家中的这个旧宅,会是太子殿下最不愿回忆的场地,未有之一。” 陆珵只是笑。 作者有话说: 1,取材红楼梦。2是百度上一个黄家祠堂。 再有一章大婚就完结了,写这章小周氏的下场大家可能会不满意哈。(下一章渣爹会中风,不能自理。)是我笔力问题写不太好,不是本人三观。 错字完结再改。 91、大婚1 九月初一, 忠毅伯府李家突大门紧闭。 上门拜会的无论如何也见不到李栖筠的面,退而求其次去见周氏,却也见不着面。更奇怪的是身为主客司员外郎的李栖筠日日连班房都不去了。 过了几日突有几个郎中传开李栖筠突发急病, 半个身子动不了, 怕是此生只能在床上度过了。 到底是有些头脸的人的事, 众人听了这些茶余饭很是嚼口嚼舌了几天:“啧, 不是刚下了旨李家大姑娘做了太子妃,便发生了这个,嗐,李大人当真是没有享福的命啊。” “可不是?他不是还有个妾室周氏吗?这几日倒不见踪影了。许是见李大人这般样子, 下半生无望……便…” “还有这种事?啧啧。” “……” 种种消息传到了信王妃耳中, 她并不相信。 先前买扑之事已落下帷幕。 当日州县衙门买扑时竞价者众, 信王妃本指望着周氏, 谁知晓当日遍寻不到周氏的身影。无可奈何,她又不好公开露面竞价, 最终只能铩羽而归, 眼睁睁地瞧着到手的肥rou飞走。 只是说起来也是无语……那最后竞价成功的是徐家的。 这便有几分耐人寻味了,毕竟铺子本来就是徐家的,只是后来划到了那李家大姑娘手底下。 徐家此等cao作,不就是自买自卖? 或许先前传出的那李青溦要回并州,要将手里头的铺子低价折卖之事是假, 她的用意只是通过买扑的方式回笼产业。 这是她设下的圈套,却不知这里头有没有那周氏左右逢源,故意设计。 信王妃想到这里心头不虞。 她向来做事妥帖有决断, 许多年来辅佐信王做了多少大大小小的事, 没有一件不周到细致的。 却因这周氏栽了这样大的两个跟头, 连累刘贵妃对她也颇有微词。更何况, 不日前周氏还给她递过那样一封意味不明的信 ——以她知晓的她们的秘密交换,换她一条命还有她那女儿的亲事。 她是个什么?命比蝼蚁还贱的东西,她那女儿又是个什么东西?竟敢这般的威胁她? 只是信王妃知晓她们所图甚大,做的事乃是抄家掉脑袋的事。 尽管不愿意承认,她确实被周氏拿捏住。她原本是想着先答应稳住人再神不知鬼不觉地处置了她便是。 谁曾想那周氏竟在她面前演了一手凭空消失,她派人在李家搜寻不到,又在京城搜寻了一番。 外头的闲话传进信王妃耳中。 信王妃对此不大相信,她对周氏有些了解,她定然无法放下自己伯府平妻的身份,也放不下自己的一双儿女。她有心探究,挑了个时辰,叫人将李毓秀给带了出来。 见着李毓秀的一瞬,信王妃不住皱眉。 以往这李毓秀也算得上是个清秀佳人,这几日却不知经了什么,头发蓬乱,脸色枯黄,嘴唇干裂,瞧着是瘦了一大圈儿,一点样子也没了。 李毓秀见了信王妃,眼睛一红扑通一声磕在信王妃脚边:“求王妃救救我娘亲!” 信王妃用帕子轻捂唇鼻:“李姑娘这是怎么了?有什么慢慢说。” 李毓秀掉下几滴泪,将自己知晓的说了。 那日她被那李青溦遣出祠堂,便和李曦被那些女官看在北苑里头。她也出不去,索性陪李曦玩了一会儿。到了傍晚二人困倦了小睡了一会儿。 “待我醒来,一切就都变了。爹爹人事不醒,娘亲则当成罪犯被族中押进车中,远远地,我只看见她被五花大绑着,说是要去送去朔州宗狱。” 从小到大,万事都有周氏抗在前头。李毓秀从未经历过这样的事,一时悲从中来,眼泪不住地往下掉。 原来是送去了宗狱… 怪道这些日子她将京城翻遍了也寻不见人呢,想必已到了朔州了。 信王妃脑子灵光,稍细想将所有事都推导了出来:此前种种都是拿李青溦给周氏下的套子。 可恨她因同周氏关联,被人家一石二鸟。 好个厉害的丫头片子,想必以后得将她放心上,信王妃眉目沉沉。 李毓秀仍在一旁哭啼抹泪,情到浓处眼泪鼻涕齐下,信王妃有几分嫌弃,截断她的话音,问了最当紧的一句。 “你娘亲临走前可有给你留下什么话或是信件什么的?” 李毓秀听了这话摇头,小周氏那日走得急,二人只是远远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