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莓

    刘聪围这一次动作很快，放学铃几乎刚打响，江游就被叫到了办公室。

    他困倦得不行，一整天都迷迷瞪瞪地在桌上睡着，被喊起来时甚至想不起来自己得罪了那位“刘扒皮”。

    传话的同学和他关系不错，说：“江大少，我看了看阵仗，这回你怕是要倒霉了。”

    办公室里，他爸江存正端坐着，一边接了班主任递来的茶水，极小地抿了一口便放下了。

    刘聪围在对面滔滔不绝地告状，班主任在一边偶尔附和。

    江游看见一滴口水从他的嘴里喷出来，划过一道弧度以后落到地毯上，变成一个濡湿的小点。

    他皱皱眉，还是规规矩矩地敲门，说：“爸爸，是我。”

    里面的谈论声静了静，江存说了声进，他才顶着几道目光走到旁边去站定。

    刘聪围阴阳怪气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哼了声说：“江先生，虽说江游同学平日里是懒散了点，可是这也太过分了。”

    “我上课到一半他才慢悠悠进来，哪里有这样做学生的？”他咬重了学生两个字，一副语重心长的神态。

    江游想：明明是把怒气撒到他身上，还找个这样的借口，真恶心。

    江存听了刘聪围的话，却也没先表态，说：“这件事是他的错。只是老师说的下滑严重，不能只是迟到，对不对？”

    他平日是不怎么管江游的。

    这个儿子也省心，很少惹出来乱子，偶尔有家长会，也就是让秘书来参加了。

    这回班主任火急火燎的电话打过来，最好不是因为这种蠢理由。

    江存心里烦躁，面上依旧一派和气的样子，静等他们开口。

    刘聪围愣了愣，随即示意班主任给自己找补。

    “您看，这一沓是小游的成绩单。这个月来他很不稳定，还有点下滑——孩子一直很优秀，临到联考了，情况这样子，难免让人担心嘛。”

    “我们就想问下家长，是不是家庭有什么变故，或者是，是……”她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由刘聪围接了早恋二字。

    江存先没表态，拿起来班主任递来的成绩单，一页一页翻着。

    江游借着椅子的遮挡挪了挪脚，想起来同学之间的传言，鄙夷地撇了撇嘴。

    这两个人一个出轨一个当三，在这里一唱一和，拿他开刀而已。

    只是江存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捏着单子的手也用了些力，半晌才在漫长的安静里开口：“江游，你说，你有没有？”

    “……我没有早恋。”江游自作聪明地忽略了第一个因素。

    刚说完，他又后悔，惊惧这个人精会不会察觉出点什么。

    江游想补漏，又抿着嘴不敢说第二句，只在一边听着。

    一直到他脚都站麻了，那边才由刘聪围开口结束了这场“批斗”。

    秘书当了快一小时的背景板，笑意盈盈地不知道从哪儿提起礼盒，送到两个人面前，和他们推拒了几个来回。

    而江游跟在江存身后上了回程的车。他爸没先开口，他也不敢说话，只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

    直到江存喊他，他转过脸去，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他冷淡地说：“给你安排司机还要迟到，有私教成绩还能下滑，你是废物吗？”

    江游感觉脸有点发烫，垂着眼接受父亲的责骂。

    江存的教育方式从来就是这样的，只问结果，不看过程，他不在乎那些。

    撂下这句话以后，江存再没和他说过第二句话，只是到家门口以后一同下了车，看架势是要和他们一起吃晚餐。

    江游在前面拿钥匙开了门，定点来做饭的阿姨正在厨房里忙活着。

    她听到开门声，顶着笑脸问：“先生回来了，今天是做三个人的饭？”

    江存先思考了一瞬，而后才想起来女儿养在身边似的，点点头。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江泉回来的比他们还晚。

    她一进门看见江存先愣了愣，温顺地喊了句爸爸，解释道：“我去朋友家做功课。”

    江游看着她把小书包放在沙发上，然后悄悄地走到他旁边来，问：“小游，今天你没有迟到吧？”

    “……没有，没事的。”江游小声地安抚她，没有让坐的有点远的江存听到。

    江泉露出一种安心的表情，从兜里掏出来两只用纸巾包裹的草莓，塞到江游手里。

    白色的纸巾里，红得水灵灵的草莓还没干，搞得纸巾皱巴巴的。

    她说：“同学给我的，很甜，你试一下。”

    江游接过来，恍然感觉自己回到了小时候。每天在家里等着jiejie回来，而jiejie总会从包里掏出点什么，比如板栗、比如干脆面。

    ……但他们或许已经回不到小时候了。

    她想讨好父亲，已经无暇再那么对他好。而他已经不甘于姐弟的关系了。

    江游把草莓送到嘴里。

    江泉没撒谎，的确很甜，他脸上被掌掴的地方似乎没那么疼了。

    小游：TAT（被安慰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