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沉璧 第2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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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失眠了。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沉璧听见季尧起身,于是也没再躺着,跟着一起收拾洗漱。 既然是上山拜佛,也不能太过张扬,沉璧穿了件青白色锦袍,披着月白色的披风,头上一根玉簪挽作了妇人髻,看着简单素气,却还是掩不住身上的矜贵气质。 季尧也换上一身玄色常服,头上带着玉冠,腰间的佩剑却始终没摘下。 出门的时候,沉璧还指着他腰间的剑说:“上山拜佛,带着它不好吧。” 季尧笑了笑,没说什么,扶着她上了马车。 这次出门,因为有季尧在,沉璧也没带着融冰。 上马车的时候,她看见府外整齐列队不少黑衣士兵,将轿子紧紧围在中央,而阿战和宗桓也没在队伍里。 她没多想,径自坐上马车,很快,马车就稳稳当当地行驶起来。 沉璧刚脱下披风放在旁边,窗户的小帘子就被一根马鞭挑起了。 她转过头,看见季尧骑着马,跟在马车旁边,正低头看向她。 “有事?” 沉璧抬头望向他,眼眸澄澈又明亮。 季尧径自移开目光,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递给了她。 沉璧接了过来,有些疑惑:“这是什么?” “抹手上,好得快些。” 沉璧愣住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打开瓶子一看,里面装着白色粉齑。 她看着自己手指上的针孔,笑得有些无奈:“不用,小伤而已,都快好了。” “那也抹上。” 季尧侧头看向她:“以后别缝了。” 说完,帘子又被放下了。 沉璧抱着药,心想怪不得昨晚给他上药的时候,他看自己的眼神那么无奈。 原来是这种感觉…… 第18章 惊变 灵隐寺位于城外的一座山顶,路程颇远,但因一向灵验,平日去烧香拜佛的百姓不少。 季尧做事一向很是稳妥,为保证安全,从上山到寺庙一路几乎都没有行人,沉璧进入寺庙时,大殿里也已经被清了场。 殿中焚香袅袅,沉璧在佛前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着。 她能求什么呢? 求她的季尧这次能躲过劫难,求他的北境不要再受此灾难,求身边的人不要再一一离开。 她抬头看向面前的佛像,金黄的佛像温和垂眸,似乎在注视着她。 她明明再清楚不过,她心中所求,只有她一人能做到。 如今能救季尧的人,只剩下她了。 “你在求什么?” 沉璧抬起头,看见季尧正站在她身边,垂眸看向她。 她扯起嘴角:“祈求北境风调雨顺,天下太平。” 季尧紧抿着嘴角,伸手将她扶起来。 “求那些东西,不如求你我二人夫妻恩爱,来得实在。” 她眼睫微微颤动了下,朱红的唇轻启:“你说什么?” 季尧看向高大威严的佛像,转过头时,手中蓦然多了两张红纸。 他盯着沉璧瞪大的眼睛,扯起嘴角:“成婚时欠你的礼,今日补上。” 沉璧愣住了,眼睁睁看着季尧牵起她的手,和她坐在大殿一侧的桌子上。 桌上已经备好笔墨,油灯微晃,映着桌上两张鲜红的纸。 沉璧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执笔,深沉的黑在红纸上绽开一朵朵墨花。 一笔一画,写下的是他们二人的名字。 沉璧看着男人的坚毅脸庞,明明是再熟悉不过的人,可如今坐在这里时,她却忽然觉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他今日太过反常,不,是这些日子都很反常。 明明之前对她那般淡漠,总是沉着脸不愿理她,甚至对她抗拒躲避,怎么如今就…… 忽然间,季尧放下了笔,侧头看向她,将笔递到她面前,眼眸里像是闪着微光:“该你了。” 沉璧看着上面未干的墨迹,他的字刚劲有力、沉稳内敛,真就字如其人,半分没差。 此时,大红的纸上赫然写着—— 永结同好,一世长安。 一模一样的内容,一模一样的字体。 仿佛一切都没变,他还是那个执着自己的手、说定不负自己的季尧。 仿佛那年梅花树下的人始终没离开,一直守在她身边,等着和她看第二年的梅花盛开。 沉璧接过笔,手有些颤抖,清隽的字悄然落在纸上。 季尧坐在沉璧身边,目光却无声无息地落在她身上,在看见她写好的字时,顿时心口一紧。 “季尧,其实我许的愿望,并不是天下太平。” 沉璧抬起头望向他,眼眶里泪水在打着转,可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眸光却熠熠生辉。 “天下江山,又与我何干呢?季尧,我只是一个落俗的女子,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你能……” “别说。” 沉璧愣怔住了,面前的季尧正盯着她,目光落在她泛红的眼角,他声音沙哑:“别说了。” 他忽然移开目光,刚站起身,手却忽然被人拉住了。 “季尧,你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 看着季尧僵硬的背影,沉璧的声音微微发颤:“我没别的愿望,我只希望你能长命百岁,好好活下去。” 哪怕最后,陪在他身边的人不是她,哪怕最后一切变得都面目全非。 只要他能安然无恙,怎样她都愿意。 她欠他一条命,她得还给他。 听见身后人隐忍的抽泣声,季尧回过头来,目光沉沉落在桌上的红纸上,清隽的字体写着一行小字—— 生死不弃,永不分离。 男人低沉的声音响起:“李沉璧,我从不希望你和我生死不弃。” 他的结局早已成注定,又怎能永不分离? 回府的时候,沉璧坐在轿子里,看着手里的两张合婚庚帖,心里依旧一阵阵抽痛。 她闭上眼睛,想起男人刚才在大殿里,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管将来如何,如今你是我季尧的妻子,我定会好好待你。” “若有一日,你要离去,我也不会拦你。” 她抚摸着手里的合婚庚帖,心里却是说不出的滋味。 季尧打拼下半壁江山,建立了北境和玉家军,肩上背负太多责任,对人对事,一向重情重义。 可是,唯独对她时,却仿佛例行公事一般。 她忍不住去想,若当时是另一个人嫁给他,是不是也会像这般,拉着那个人的手,说她是自己的妻子,他会好好待她? 沉璧闭上眼睛,以他那性子,肯定会的。 他对自己好,只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妻子,从来不是因为…… 她是李沉璧。 沉璧靠在马车身上,初秋的风有些凉,轿帘偶尔被风刮起来的时候,她能看到轿子外面跟着一人一骑,离得颇近,一直在帮她挡着外面的凉风。 她闭上眼睛,不再去看,昨夜没有休息好,加上今日情绪起伏,此时静下来,疲惫感渐渐涌上心头。 马车摇摇晃晃的,沉璧靠在轿身上,没一会儿意识就消散了。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间,沉璧感觉轿子猛地一歪,外面顿时传来了马的嘶鸣。 嘶鸣声格外刺耳,沉璧一睁开眼,感觉马车迅速颠簸地狂奔起来,似乎是马车的马受惊了,外面传来此起彼伏的呵斥声和惊叫声,但似乎都没用。 轿帘被狂风吹起,马夫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沉璧稳住心神,她伸手掀开帘子,立时涌进来的风吹乱她鬓边的发,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坐到马车门口,一手拉着门框,一手去拉缰绳。 刚一碰到缰绳,耳边又传来一声马的嘶鸣,却不是眼前的这匹。 她转过头看去,耳边的狂风中夹杂着男人的吼声:“扔给我!” 沉璧攥紧手里的缰绳,前面不远处就是转弯,若是再不停下,估计这马能直接冲下山崖。 她努力想把缰绳扔出去,递给一侧骑马紧跟的季尧,但是狂风大作,阻力也大,试了几次都不行。 她往前挪了一些,刚要再扔,腰身忽然被人揽住了,她身子一晃,正好撞在男人胸膛上。 季尧不知什么时候跳上了车,他伸手抱住她,一手拉住了缰绳,大喝一声却不见马停下,当机立断将沉璧搂紧在怀里,往道路一侧扑倒。 沉璧攥着他胸前的衣襟,闭着眼睛,随他一起倒下,后背撞在坚硬的土路上,二人滚了几滚,才停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