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沉璧 第6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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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明星稀,凛冽的寒风卷起,瞬间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浑浑噩噩地在军营里走着,路过的士兵见到她,纷纷低头行礼,却无一人上前拉她。 视线里,只有远处的一间军帐里有亮光,她快步跑了过去,中间摔倒了几次,硬撑着来到了军帐的后面。 还没走近,里面的声音蓦然传了出来: “殿下果真是好算计,玉家军经此一战,已经所剩无几,殿下率兵力挽狂澜的消息,不日就会传到宫里,陛下得知后,定会龙颜大悦。” “够了……西域那边怎么样?” “回殿下,大王子已经派人传话,说很满意您送给西域的礼物,已经将塞北王的人头,挂在了关隘的城墙上。作为回报,他们会按照之前和您约定好的,只占领边境三座城池。” “……” “殿下?有何不妥吗?” “告诉他们,尽快把人埋了,别挂在上面。” “这是为何?” “他们把人头挂在城上,不就是在宣扬,塞北王是为了抗击西域而死?去告诉西域,就说是边境军击退了他们,塞北王是因为谋反叛乱,才被边境军一起剿灭的。还有,今日这些边境军,凡是见过塞北王人头的,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殿下,如此怕是不妥啊!毕竟边境军,还是听命于……邱王殿下的。” “哦,是吗?王叔,他说的可对?” “你、你说的对!杀吧、杀吧……本王绝不会说!绝对不会的!” “王叔是聪明人,自您交出虎符的那一日,您与小侄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的。” “本王明白、本王都明白……” “对了,玉家军的虎符找到了吗?” “回殿下,暂时还没有,许是遗落在战场上了……殿下,玉家军已被剿灭,您又为何执意要找到虎符呢?” “围剿的时候,有一队骑兵突围出去了,怕是他们拿走了虎符,将来会留下祸端……让人继续找,同时追击叛军,我回趟幽州,看看处理的如何了。” 话音落下,很快,帐帘就被人掀开,一道颀长的身影走出来,门口的几名士兵立即跟上。 很快,几匹骏马驶出军营,迎着凛冽的寒风,一路朝着大漠而去。 幽州城内。 巡视的士兵已经换成了边境军,街上没有任何行人,唯有不远处的王府里,不时会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 李景成站在府邸前的台阶下,缓缓蹲下身,修长的手指捏住了台阶上小人的脸。 “听说前几日,你也跑去了边境,被李玉珩绑了回来?” 李景成看着面前涨红了脸、嘴里塞着布的小白玉团子,忽然笑起来:“勇气可嘉。只是,我并不喜欢你。” “一个没名没姓的野崽子,竟然也能做上世子,当真是笑话。” 手指轻轻划过小白玉团子的脖颈,带起阵阵颤栗:“你有什么资格,能做塞北王的儿子,继承世袭呢?” 小白玉团子红着眼睛,用尽全身的力量挣扎着,嗓子里不断发出“呜呜”声。 李景成伸出手,身边立即递来了药碗,他接过来,一把扯下小白玉团子嘴里的布。 小白玉团子立即叫道:“我有名字!我叫温战,我……” 他还没说完,忽然被人捏住了脸颊,一碗漆黑的汤药灌进了喉咙里。 小白玉团子拼命挣扎起来,李景成沉着眼眸,将一整碗药汤全都灌了下去。 刚一松开手,小白玉团子立即扑倒在地上,双手掐着自己的脖子,不断咳嗽着,白玉般的小脸涨得通红。 李景成拿过手帕,擦着手指上的药渍,淡声道:“扔进去吧。” 小小的人影再次被人拽起来,士兵们拖着小白玉团子,走到府邸门口,将人扔进了里面。 漆黑的大门缓缓关上,发出吱吱呀呀的陈旧响声。 下一刻,一簇明艳的火苗蓦然燃起,府里瞬间传来了凄厉的惨叫声。 李景成站在大门前,火光映在温和的侧脸上,风将衣袍吹得猎猎翻飞。 他负手仰起头,望着大门上的深色的匾额,注视着“塞北王府”这四个字。 黑夜之中,匾额逐渐隐没在火光之中,铿锵有力的字体化为灰烬,一点点掉落在炙热的火焰之中。 陡然间,耳边风声骤起,一道冷光出现在眼前。 李景成愣了一瞬,连忙后退几步,身边的士兵立即上前拦住。 眼前人影纷飞,火光映照之下,那人素白衣衫似乎被染成了血红的赤色,犹如扑火的飞蛾般,脆弱却执着。 “叮当”一声,一把匕首掉落在地。 李骄被士兵按着跪在地上,耳边鬓发散乱,眼角泛着薄红,目光却冷冷盯着他。 见李景成缓步走上前,李骄双眼通红,冷声说道: “杀了我。” 娇小的身躯颤抖起来,眼泪从眼角滚落下来,她歇斯底里地喊道:“当初我就不该救你,不该带你回到王府!” “你就该死在那日的土匪刀下!是我做错了!!” 她紧咬着唇,朱红的唇被咬出血珠,顺着嘴角流下。 李景成在她身前蹲下,缓缓伸出手,温柔地擦去她嘴角的血。 他叹气道:“骄骄,别这么说。” “你救过我,我不会杀你。” 他眼神温柔得似能滴出水:“跟我回家吧,好不好?” 李骄疯了般狂笑起来,眼底猩红一片,笑得几乎不能自已。 蓦然间,她停了下来,盯着李景成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你若不杀我,终有一日……” “你会死在我的手里。” 第52章 东宫 鹅毛大雪纷纷落下, 覆盖在青砖黛瓦的宫墙屋檐上。 沉静寂寥的宫道上,偶有太监与宫女快步走过,留下点点脚印, 很快又被大雪所掩盖。 苍茫白色的琼楼玉宇间, 皇宫东边的偌大宫殿里,廊下四周都已经掌上灯火。 无人的宫道上,太监们领着几位太医,来到东宫中的一处偏殿。 几位太医都是宫中老人, 年纪已近花甲,到达偏殿门前时, 不由得气喘吁吁。 太医们收起竹伞,交给门口的太监,也不敢停歇脚步,立即进了殿内。 小太监进屋通报,很快, 房门被打开,一位老太监缓步走出来。 老太监穿着宝蓝色的锦袍,脸上带着笑意, 示意几人到旁边说话。 几位老太医跟上去,一同来到门外的廊下。 廊下风雪未停, 寒风凛冽。 老太监看着几人, 微笑着道:“几位大人, 今日殿内这位, 可是深得殿下重视, 各位进去后, 需谨言慎行。” 老太医们纷纷点头,其中一位岁数颇大的太医说道:“多谢盛公公提醒, 臣等明白。” 盛常笑着道:“老奴所说的谨言慎行,可不只是在殿内。” 老太医闻言一愣:“公公此言何意?” 盛常笑容未变,声音沉稳道:“几位大人今日回去后,更需谨言慎行,殿下不想此事被旁人知晓,特别是陛下。” 太医们明白过来,连忙道:“臣等明白,明白。” 见几位太医纷纷称是,盛常这才带着几人,重新走回殿内。 太医们跟在后面,还没来得及看诊,在这冰天雪地的廊下,几人已然出了一身冷汗。 几人站在殿门口,看着盛常走进屋内,前去通报。 没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一名侍女站在门口,冷声对几人道:“大人请进。” 太医们走进去,跟着侍女绕过屏风,走进屋内。 屋内灯光昏暗,唯有榻边一盏烛火。 床榻上帐影重重,隐约瞧见一道娇小的人影躺在榻上,却看得不真切。 侍女走上前,对榻边的人行礼道:“殿下,太医们已经到了。” 李景成穿着金黄云纹蟒袍,正静静坐在榻边,身边立着一道纤细的人影。 他没有开口,抬眸望了过去。 几位太医一见,连忙走上前,也不敢抬头,直接跪在地上,叩首行礼道:“臣等参见太子殿下。” 李景成看着几人:“起来。” 几人站起身,看见李景成移开目光,落在床榻上的人影上,淡声道: “号脉吧。” 年纪最大的老太医第一个走上前,跪在床榻边,绢帕轻搭在纤细的手腕上。 老太医也看不清榻上人的模样,低头号着脉,神情却越发严肃,半晌也没有开口。 李景成闭上眼睛,安静等待着,也没有催促。 许久,老太医才收回手,开口时,额头上已经出了薄薄的细汗:“回殿下,此人身中剧毒,但之前服用过某种解药,体内大部分毒素已解。只是,如今受到严重的刺激,导致气血紊乱,引起残毒发作。” “此毒看似温和,实则毒性不小,一旦发作便极其凶险,再加上,此人没有半分的求生欲望,已是无根之脉,若再不解毒,怕是……活不过三日了。” 话音落下,李景成坐着没动,烛光昏暗,也看不清神色。 半晌,他才沉声道:“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