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侦探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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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怀疑他。” 屏息,贯穿两耳的蜂鸣微弱。凝神听,左侧传来保险栓开启的轻微动响,没有异常;右侧抵达头皮穿透而过的能量波,无声无息地刺探他深埋在底的气息。弱化禁制的武装发动了,他紧绷的喉结放慢了吞咽,闭合的双眼挣开了乌影,清醒的神智从沉沉的水底扶摇直上,重新吞吐着鲜活的空气,自如地藏匿住体内本就微弱无比的嗡鸣。 正中的那双眼,隔着薄薄的镜片,像一具严丝缝合的金属牢笼,阖在他的试探之上。 名贵的丝绒窗帘层叠交错,聚出流光溢彩的灯影辉煌,炽热的顶灯下无处遁形的阴影,在陆菱尧垂首的一瞥下,积起最后一朵凝着水墨的波纹。 止不住由长及短的呼吸声缓缓敲击着他竖起的耳朵,陆菱尧平静的心跳又乱了起来,仿佛咽下一口烈烈黄沙,喉舌间全是血的织痕。 “师恩重于山,做学生的属实难得,”罗先生短短顿叹,情绪幽幽难辨,只浇起一阵心中锣鼓飞扬,陆菱尧的头不禁压得更低了寸许,更像一条低眉顺眼的忠狗,“不过,学生就该做好学生的本分。有能力的人,才配得到这座城市的宽容。” “属下我相信李教授的能力,只是……” “菱尧,你退下,安排所有人撤离。” “我要这城堡里,再无闲杂人等。” 待陆菱尧离去后大门关闭,罗先生倾身支起左手:“成鸣。” 一直守在罗先生左侧的男人侧身,“罗总。” “通知李教授,等一楼清场后,你和他去顶楼的实验室。” 顿了顿,“把陆菱尧也带上。” “是。” 02:18 AM 城市序列号:禁区 仍旧沉睡在雾山盘桓中的城堡,剥去了仲夏夜的鸟啼花语,化作寂寂长夜里的黑铁塑像,围困在四面山湾中迟迟得昏暗不醒。 一束突兀的冷色光,直直通破雾墙,径自打开了敞往荒岛外的桥道,被释放的宾客们早已失去来时的珠光宝气。沾满摩丝沫的卷发囤成鸟巢,光裸在寒风里的肌肤爬满疙瘩,整齐服帖的礼服皱出川流,四分五裂的鞋跟磕着凹凸不平的路面,鬼画符似的怨声载道粘在脂粉味的脸上,又被缝合在闭紧的唇齿之间。 他们灰头土脸得被分割成一列列,仿佛彷徨的鸭子群,一批批得被手持氙灯的武装警卫们赶上桥道,用一匹漫长而人造灯毯,送他们离开这场永生难忘的灾难式闹剧。 陆菱尧守在露台上远眺,静静的人流渐渐地消逝在灯路的末端。也许撑过至冷的黎明,这场被强制降温的闹剧会直线飙升到顶破水银柱的超高温,掀开沉重的焖盖、炸出数以万声直冲云霄的蒸汽尖叫,将一锅煮开的沸水越搅越浑,越搅越乱。 现在,他拂过空落落的耳廓,整了整被风吹鼓的衣领。 一只高歌的飞鸟劈开了探照灯的灯束,扶摇直上,无畏地冲向了云积的屏障。 像是被那只飞鸟挥落的羽毛击中了心脏,他双眸远眺,向着那一个名字的所在,纷扬了漫天的思绪。 02:18 AM 北境废弃公路 厚实的外套,趴伏在黑金械拼合的坐骑上,顾园扣好头盔、戴上手套、握紧离合,持续轰鸣的发动机吵醒了道路边纵生的针叶丛林,窸窸窣窣的寒霜惊坠了沥青上滚满的猖狂蕨类。 任务完结了,尽管她暂时没有得到陆菱尧的消息。 松手的一瞬油门大开,粗粝的车轮刮起颤音和烟尘,大面积地碾过老化的泊油路面,斑驳着锈蚀的路标坐落在公路的尽头,歪歪扭扭的锈痕滑过红色的喷漆:前方11公里B-区。 天幕微光,一缕过隙划过耳畔,折射出冰冷的金属光丝。 无数林间的生灵正慢慢地苏醒。 02:22 AM 任务代号:白骸 一只手无声地搭上了他的肩。 陆菱尧缓缓地转过身来,颔首道:“曹哥。” 曹成鸣挑了挑眉,直勾勾地盯着他刻意敛下的眼睛,“你想去楼上看看?” 他不错眼地观察着陆菱尧的脸。 “我只是想确定博士的安危。” 他不卑不亢地抬起头,回视着曹成鸣探究的眼神。 曹成鸣咧嘴一笑,白疤嵌在断眉里并不显得骇人,他重重一掌拍在陆菱尧的肩膀上:“李教授可在顶楼等着呢。” “你真该好好待在你的老师边上,小陆。” 胸中擂鼓一震,陆菱尧强自拽住他的手肘:“你、曹哥!老师只是个普通人,他不能一个人上去!”他大喘一口气,汗一瞬溢出:“让我也上去,好吗?请罗先生准许。” 曹成鸣握着被牵制的手肘,一节节掰开他紧绷的指骨:“我便是听罗先生的吩咐来邀请你的。”他撇开手划下一抬一落的姿态,“请——”便头也不回地背身而去。 攥紧刚刚碰过他的手,陆菱尧压下胸口溢满的厌恶,紧跟其上,踏着累累白梯,一同进入封锁在黑暗中的顶楼,将澄澈的天光抛之脑后。 02:35 AM 任务代号:白骸 即使是最原始的屠宰场也不会有这般血腥残暴的惨象。满地rou屑在地砖上撑开,扩散的形状远超单一的人形,仿佛在绞rou机里翻卷数个小时后,平平地摊在砧板上的猪rou糜。粉红交融的体液上白色的脆骨一滩滩黏连,肢体脏器暴露在空气中腐化的烂rou味混着血腥,搅成黑褐色的浆糊,缓缓顺着爆裂溅开的不规则血痕,瘫软下去……唯有几块黏着在一起的白色碎果冻,能依稀辨别出人类眼球的形状。 曹成鸣俯身观察着地上的残尸,深红的血液渗进他漆黑的靴底,沾上他的指尖。安全距离之外,陆菱尧站在齐教授的身前,目光落在那摊rou糜上一错不错。 这不是常人能造就的惨象,他们明白,并习以为常。 深嗅一口指尖的血腥,残留的能量波动带着鲜明的个人标识,强有力地激荡在他的内观之中,曹成鸣作出初步判断:“他已经离开了,博士就死在这位异种人手上。” “他的能力……”残存在体液里的信息渗入脑海,曹成鸣沉吟半晌,“应该与切割有关。” “禁区中并没有这类能力的异种人,更别说是到了博士都无力反抗的程度。”陆菱尧出声道。 “小陆,”曹成鸣回头看向陆菱尧,神色莫测,“你过来。” “曹警卫,”陆菱尧咬唇,为难道,“我不是异种人。” 曹成鸣站起身,狠狠地碾动靴底,凹凸的底纹与光滑的地砖蹭出尖锐的擦音,抹开一条条刺目的血痕,他似笑非笑,目光锋利无比:“我只是想满足你的好奇心,说不定这摊烂rou里就有你不愿错过的东西。” 陆菱尧捏紧拳头,垂下眼掩住升腾的怒意。他一声不吭地解开金属袖扣,将袖子翻折、向上叠起,又系好固定在半臂。接着从前胸的口袋里拖出收叠齐整的一双白手套。李平江紧张地注视着陆菱尧,目光满含关切和担忧。曹成鸣则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做这些仪式,不怀好意地期望,他端于掌中的体面能在下一刻崩碎在地。 他走近了那摊rou糜,半蹲在地,没有一丝多余的犹豫,那双全副武装的手直直探入其中,像一束洁白的桨,将殷红的碎rou浆河向两畔划开,这具碎尸被搅拌得惊人得均匀,非极其纯熟的技巧不可为,除了边缘处依稀可辨的眼球块,余下混了红的、黄的、白的、黑的碎屑已经没有区分的意义。 “针对博士的脑异能,凶手先一步捏碎了他的头,再用他的异能,将尸体切割成现在的样子。” “哦,就这样么?这样的结果可不够呢。”长靴摩擦着地面,刺激着陆菱尧的耳膜,他沉着气,放缓呼吸,更加细致地翻找任何可疑的,不是衣服、也不是人rou的可疑物。 如果有的话,结果才够格。 忽然,一点远低于人温的冰冷轻触了他的手,他有些犹疑地抓住了它。 “找到可疑物!” 陆菱尧把手从那团过期的冷rou中收回,透明的体液裹住僵硬的rou粒,在屈起的指尖拉出一条湿黏的长丝,嘭得一下,在他的脸绷溅出一道猝不及防的湿痕。 “噗,”曹成鸣毫不客气地笑出声,“什么东西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陆菱尧没有管射到脸上的污渍,将那块白金色残片对空高举,一圈诡异的光波动在其表面:“这种材质我刚刚见过,在配电室里……我们搜集到的炸弹残骸中,就含有这种特殊的材质。” “Mga,一种罕见的电磁合金,通过同时安装于电磁脉冲炸弹和微型遥控的内部,就能实现远距离即时遥控。”李平江解释道,“这种遥控炸弹在旧历时期属于一级军用违禁品,只在异变中心的y城投放过,放在现在,更是罕有。”(我瞎掰的) “而陈博士,就曾经隶属于y城的军事基地,主攻研发的就是这个方向。”李平江与陈博士长期共事,作为团队的副手,相当清楚这个狂妄的天才的来历。 语罢,曹成鸣没有接话,只是拧眉无言、静静思忖。没有他的指示,陆菱尧只能一直维持着半蹲的姿势,忍受着发僵的四肢、渐干的斑痕和脚下糜烂的血泊,紧紧地握着那块关键的残片。 “那就继续找,我要完整的物证。” 他冷冷地命令道。 “就你一个人。” 想要上前协助的李平江,不得不顿住脚步,焦灼地看着吃力的陆菱尧。他困在那坨冷rou间,汗打湿了疲惫的脸,忍受着粘上的秽物,一点一点地辨认着夹在rou片中的金属残件,竭尽全力地去拼凑出那些人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