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兜兜绕绕一段山路终于到了郭岐道的家。 “我还以为你也住街边,没想到还有个家。”日月冥抱胸,站在门外观察周围环境。郭岐道的家是相当简朴的木屋,远在山林中没其他人,因此虽然房子不大,但是周围一圈都是郭岐道精心打理的院子,有池塘竹林甚至农田不远处还圈了一块地圈养牲畜。 郭岐道把日月冥迎入屋内,屋内没有分割空间,桌椅旁边就紧贴窗的木床,估摸了一下刚好容得下两名成年男子,屋后额外建了个独立的小厨房,也算是半仓库。装修简单但郭岐道把家中收拾得很好颇为温馨,一到这儿烦躁的心竟是渐渐平复了下来。 “晚上我睡哪?”日月冥左看右看也只有这一张床,如果郭岐道敢说他俩睡一起,那下一秒郭岐道就会头点地。 郭岐道从一旁的木柜里抱出了一床新被褥铺在地上,原本还算充裕的空间顿时变得逼仄,郭岐道憨笑回答:“我睡地上,你睡床上。” 日月冥挑眉,这小子一看就是对自己有意思才把自己往家里带,没想到到家反而成柳下惠了,于是又颇有暗示的意味问道:“床刚好够两人睡,你怎么打地铺?” 郭岐道听闻眼神反而变得疑惑,随即脸颊又出现了一抹奇怪的红晕,“男女授受不亲,男男也是......” 日月冥:...... 这次王老爷发动了全城上下捉拿凶手,但是谁也没见过传说中的伐猎长相,最终王老爷用钱财打点了关系,让守城门和城内巡逻的士兵多加关注,有陌生面孔直接待到王府来,大有抓住伐猎后碎尸万段的气势。日月冥原本打算暂住个小半月就离开,但是因为王老爷这事不得不一直停留在小城里,他现在已经住郭岐道家里快半年了。当然,猎杀者眼线耳目遍布全国,日月冥在事发第四个月联系到了阁内另一名与自己交情颇深的兄弟——陆饮星。 这件事说来也巧,日月冥自那次行动后一直怀疑阁内出现了叛徒,现在又无从验证,自己还不能出城亲自调查,日月冥在联系探子上格外纠结,不出意外的话如果真有叛徒,那他现在应该就在城内观察着日月冥一举一动。就在日月冥想方设法往外送信时,郭岐道照例到家后给他分享城中趣事,今天郭岐道带来了个消息,城中最大的青楼红缘楼来了个异域花魁。老鸨大肆宣传她的美貌,称赞她肤若凝脂眼中魅色吸人魂魄,可是个不得了的绝世妖精,甚至给她冠上了“妲己转世”的名头。 日月冥当时正躺在躺椅上晒太阳,这消息让日月冥眉头一跳心底涌上了熟悉感,他决定去碰碰运气看是不是心中猜想,于是他对郭岐道说:“我要去红缘楼。” 郭岐道笑容有些许凝固,他原以为日月冥知道自己对他的心思,但如今日月冥这么说了郭岐道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安慰自己或许是自己还表现得不够明显日月冥没看出来,再三斟酌后说,“青楼不是什么好地方,里面多的是那些浪荡风流之辈,青楼人也是薄情人万万不可动心,街上最近有舞狮表演,你来自西域应该没见过吧?我带你去那看看.....” “我要去红缘楼,到底带不带我去,不带我自己去了。”日月冥打断了郭岐道,眉眼微皱已有不满。郭岐道话卡嗓子里,嘴巴动了几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两人一时相顾无言。 日月冥支起身来仰头看着面前哑巴了的郭岐道说:“你不是喜欢我吗?带我去,回来我愿意和你行那档子事。” 郭岐道听闻此话心中毫无喜悦,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感,他答应了日月冥去红缘楼,但回绝了日月冥的“交换条件”,日月冥不咸不淡回了句随你后又躺了下来,没分更多目光给郭岐道。郭岐道沉默地挑起水去给农田浇水,俩人刚有进展的气氛一下子消失得干干净净,关系好似又回到了三月前。 郭岐道如约带日月冥去了红缘楼,出发前给日月冥戴上了半面薄纱,路上被巡城的士兵注意到,拦下了两人询问日月冥信息。 “哟!郭小哥好久不见,你旁边这谁啊,是个生面孔呢?” 郭岐道笑笑,悄悄往士兵手里塞了一两碎银,“瞧我这脑子,忘了给你说。这是我朋友陆明,一年前来这儿游学,平常不爱出门一直寄宿我家里帮我干活。” 士兵掂量了手中的银子立马喜笑颜开,一堆拉关系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吐,总算是让两人安然无恙离开。 日月冥摩挲着藏在身上的双刀,刚刚他准备直接出手解决对方时郭岐道按住了自己的手,然后开始给士兵塞礼。日月冥向来不通人情世故,也懒得和人虚与委蛇,看见郭岐道方才那番谄媚的表演心里一阵恶寒,“我听闻丐帮弟子个个侠肝义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想不到还有你这么圆滑处世的。” 郭岐道不吭声任由日月冥奚落,最近郭岐道愈发沉默,两人经常还没说几句就冷场,这种气氛凝滞感让日月冥心里颇为不适,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在身,实在没空与郭岐道扯皮,于是两人谁也不说话,直到了红缘楼前。 此刻红缘楼前围满了人,全都伸长了脑袋往里看。日月冥推开拥挤的人群,愣是在抱怨声中挤进了前排,郭岐道也不得不跟着他挤,看台最前方几张桌子里有两张都空着,日月冥刚想坐下就被老鸨拦了下来,“哎哟好面生的公子,第一次来吧?这个桌子呀可是看花魁的好地方,也是争夺与花魁风流一夜的拍卖台,自然与其他位置要分隔开来,这三百两的茶水费您看.....” 老鸨看日月冥没有动静,又将目光移向郭岐道,看着郭岐道麻衣老鸨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欲图叫看院的前来轰人。郭岐道看着日月冥决绝的背影微不可闻叹了口气,从怀里摸了三张银票给老鸨,老鸨翻来覆去检查后很快笑了起来,立马吩咐小厮端来上好的大红袍给两位公子享用。周围传来窃窃私语声,旁边桌传来了调笑声,“美人把那个穷光蛋踹了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呗。” 日月冥斜了一眼没有理会,对方自讨没趣,挽尊呸了声:“自恃清高的婊子,旁边那个也是没种的废物,眼睛都恨不得黏他身上还带他来青楼,养小情养到这种地步,啧。” 四周的恶言恶语皆被收入耳中,日月冥却毫无反应,目光始终紧盯着台上,等待那还未出现的花魁。酉时一到,老鸨提起裙子小跑上台,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感谢词,终于拍手让花魁登场。 烛火照射下,流光溢彩的丝绸从二楼抛下花魁翩翩然在丝绸中穿梭,纤细的身影一闪而过,吊足了观众胃口,最后才在众人起哄声中出现,此刻郭岐道才看清台上花魁的模样。花魁浅金色秀发编成一束麻花辫,上面还扎着象征纯洁的雏菊,蚕丝薄衣制成制成抹胸样式挂在脖子上,下身长裙虽是垂至台面却开衩到了腿根,恐怕风吹过身下风景便能一览无遗,脸如日月冥一样用白纱遮挡,仅仅露出一双上挑的狐狸眼,眼波流转更有勾人韵味,也怪不得老鸨说她是妲己转世。 老鸨再次上台,花魁便柔柔弱弱地退至丝绸旁垂下头。“大家也看见了吧,mama没骗你们吧!马上开始拍卖与美人风流一夜的机会,看上的公子可不要错过了哦~老规矩,一百两起~” “三百两。” “三百五十两!” “七百两!” ....... “一千!”旁边那桌瘦猴长相刚才调戏日月冥的纨绔子弟出手了,全场哑然,即使再美也不值得一千两高价。老鸨用扇子捂住脸也遮不住脸上的笑意,“还有出价的少爷吗~” 从开始到现在没说过一句话的日月冥此时终于主动开口,“你有钱吗,拍下来,我以后还你。” “一千一百两。”郭岐道加价。 “两千两!” “两千一百两。” “死小子故意和我作对?没钱装什么,老鸨呢?老鸨!现在红缘楼乞丐都能进了?”瘦猴拍桌叫来老鸨,老鸨赔笑解释如果郭岐道真拿不出钱,她会叫人打断他手脚丢出去,瘦猴这才作罢。 瘦猴不再加价,朝着郭岐道微抬下巴,“小爷我不加了,乞丐,拿钱啊?” 郭岐道从怀中掏出二十一张银票递给了老鸨,老鸨喜滋滋清点后将他俩和花魁一起送上楼上天字号房,到了门前日月冥对郭岐道说:“我想单独见花魁。” 听罢郭岐道维持了一晚上的假面终于裂开,除了苦涩更多的是不可思议,颤抖着问日月冥把他当什么了,日月冥挪开眼看着红木板说,“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原因,都说了这钱以后会还你。” 郭岐道最终只是深深地看了日月冥一眼转身离开了红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