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剧情)
锦栩从来不是什么小白花。 可她偏偏又生了一张极为纯净漂亮的脸,周身带着我见犹怜的气质。 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纯善的模样。 小时候的锦栩在外人面前,永远是乖顺温婉的模样;而如今的锦栩,又是一种女艺人中甜美性感的代名词。 但无论如何,焦躁、冲动、疯狂这类词,永远不会被用来形容她。 所有人都以为是这样。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不是什么任人欺负的小白兔,她以往所有软弱顺从的模样,是因为自己没得选。 还没有一言不合就掀桌的底气和资本,自己只能伏低做小、委曲求全。 把头埋得越低,是为了日后扬得更高。 一旦她有朝一日得势,会将那些罪行十倍百倍地奉还给欺侮过她的人,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踩入地狱。 阴暗扭曲,睚眦必报,观音面,蛇蝎心,这才是锦栩。 现在不一样了,还有一个人知道。 在遇到祁翮之前,她像所有苦情言情剧的女主角一样寄人篱下。 亲生父亲锦华兆嗜赌,欠下巨额债款抛妻弃子一走了之;母亲周绣莉不堪其忧终日酗酒,喝醉了就对她又打又骂,醒来又抱着她痛哭流涕地道歉。 锦栩开始也会抱着mama哭,求她不要再打自己了,也不要不给她饭吃。 后来她不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母亲喝醉了耍酒疯,自己默默地锁上厨房的门,在洗手台边蹲一整夜。 很饿的时候,她会偷偷溜出门,把脸上抹得脏一点,徘徊在夜宵摊面前,用眼泪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食物,眸光中流露出希冀的表情。 有的摊主会无视她的渴望,做点小本生意都自顾不暇了,一个脏兮兮的孩子有什么好在意的,于是吆喝着她走开点。 也有些心善的大叔或婶婶看这小孩孤身一人,会多问句“你家大人呢”,她却抿着嘴不说话,原本含在眼眶的泪珠猛然打转,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最终店家还是不忍心,会给她一个或两个馒头或素饼,让她快些回家。 锦栩拿着热气腾腾的食物点点头,转身往家的方向走去。 回家的路在那一天,变得格外漫长。 她那个每天像酒鬼一样的妈,此刻眼神混沌地走到了马路中间。 锦栩原本想开口叫她,却又因为沉默了太久,张嘴半天却发不出一个音。 直到她在自己面前,被一辆疾驰而过的车撞飞离地,身体像羽毛一样轻飘飘地悬浮于半空中,飞出了十几米外的距离。 她的身体像破败的旧布娃娃,因为有一处被撕裂开,而往外突突的冒棉花。 可她毕竟不是玩偶,所以锦栩那时好像听见了,血液汩汩流淌的声音。 周绣莉死了。 那个对她动辄打骂、不给她吃饱饭的周绣莉死了。 周围有人群嘈杂的惊呼声、商贩喇叭里的吆喝声,随之而来的是由远及近的警笛声。 锦栩什么也听不到,她只能听见那个女人血液缓缓流淌的声音。 锦栩想自己应该笑笑的,曾经噩梦般的日子都结束了。 自己或许会被送进福利院,不用再像过去一样听到他们终日不休的吵架声,也不用担忧如今放学回家就被发酒疯的母亲揪着头发辱骂。 自己生得讨喜,运气好的话,或许会被一对和蔼可亲的夫妇收养;或许会在那里遇到更可怕的疯子,但谁在意呢。 向后退是地狱,往前走是深渊,也没差别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晶莹的眼泪顺着下巴淌在了讨要来的馒头上,甜馒头变成了咸馒头。 原来现在才哭出来啊。 锦栩想,如果眼泪能早一点落下的话,或许还能再多要两张饼吧。 这次是自己迟了。 所以之后被一群身穿制服的人团团围住的时候,她也没有太大情绪波动。 她平静地接受着他们的询问,跟着他们上车,被带回局里。 那女人走得真不体面。 多么烂俗的死法,自己天天喝醉了酒就教训女儿,神智不清横穿马路,又被一辆车门比自己全家积蓄都贵百倍不止的车当场撞死。 三十多岁就死了,留下年仅十岁的女儿,女儿还是自己死亡的直接目击者。 大家对她惋惜的同时又带着鄙夷,怪她走都走得这么不干不净。 锦栩觉得好笑,最有资格责怪她的人还没说话,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指指点点。 但她依然擅长用懵懂的眼神凝望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抓住办案人员的衣角:“叔叔,我mama呢?” 年轻的司机面带愧疚,他的身后站着一位身着华贵皮裘的夫人,只是戴着墨镜,锦栩看不清她的神色。 最后事故现场的判定结果为周绣莉非法横穿马路,肇事车辆未在限速范围内行驶,肇事方承担较大责任。 一切顺理成章。 事故责任划分、判刑、积极赔偿、取得谅解、减刑、缓刑。 锦栩当然没有资格参与谅解书出具,赔偿款全都打给了她那无比心软又爱子如命的外婆。 因为她那个鲜少见面的舅舅,说打算带着妻儿去隔壁的A市做生意,急需一笔启动资金。 安埋费赔了八十万。 八十万,真有钱啊。 周绣莉你的命这么值钱,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