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书斋 - 经典小说 - 摧眉(年代 糙汉 女方粗口)在线阅读 - 《杜棉桃的烦恼》孙女杜棉桃番外

《杜棉桃的烦恼》孙女杜棉桃番外

    

《杜棉桃的烦恼》孙女杜棉桃番外



    杜棉桃最近有两件顶大的烦心事。

    头件事是编辑不算委婉地告诉她,被卡的还是先前那段,实在胳膊拧不过大腿。

    改改吧,只不过很小很小的改动。

    把战士牺牲前想靠靠护士胸部这一举动改为握握手,就改一行,不是大改动,你别死心眼啊,改成握手,死亡前,男女同志间双手紧握,情感纯粹,这位匿名战士的形象会更正面些。

    人家才多大,牺牲时只是现在高三学生的年纪。

    太年轻啦。

    今天来电,还为这件事。

    手机这头棉桃不响,盯着文档上闪烁的光标。

    “女性rufang只有情色一种意象吗?”

    显然编辑那头没听见,信号不佳,回答棉桃的是几声:“喂,喂,……”电话突然中断,对方的动车大概进隧道了。

    估计一会儿还会打来。

    棉桃放下手机,摸找充电线时发现摞在边上的扫描件,顶上那份她熟得过分,是一名秦姓医生对当年参加自卫反击战役所牺牲的英雄的救治回忆,共有十来页。

    纸上内容,棉桃熟悉到闭上眼睛可以背到一字无讹的地步。

    她还记得初次被允许翻阅是小学六年级毕业的那个暑假,就在这儿,在嬢嬢家里。

    现在回想起来,那十几页救治回忆正是这本书的起点。

    《最后一刻》耗时四年,收集多名当年在野战医院医疗组工作的医生、护士、以及战地记者的亲身经历,对方口述,棉桃撰写。

    极力保证故事原貌,不做修饰。

    那是个十七岁的小战士,家里穷,父亲是个泥瓦匠,平日出门走街串镇,有回夜里回家,发现婆娘卷包袱溜了,独剩三岁的儿子和汉子大眼瞪小眼。

    他忘记亲妈长什么样了。

    如果给他机会,可以长成个关中汉子也说不准,像大部分关中汉子那样有副好体格。护士长看着,听着,心里难过,问他还有没有什么愿望。小战士说有。

    小战士的愿望让护士长印象深刻,让棉桃难过,让审稿人员头疼。

    半大英雄也是英雄。

    英雄近乎神明,神不允许有偏离神性的半点痕迹,神必须没有人性,没有欲望,保持纯洁高尚,死前想靠在女性rufang上的愿望听起来太不高尚。

    必须改。

    改成握手。

    华灿灿律师的坚持,陈乔辉教授的严谨在棉桃身上融合得还算不错。她的想法不变,不做修改。

    第二件事和嬢嬢有关。

    最近在网上讨论得热火朝天。

    先是针对云出中学的巨额捐款,再到高能物理建所50周年祝福留言,以及这位名叫梁唯诚的美籍医学博士,大心理治疗师在接受采访时,背景总有几本显眼的书。

    越挖越有,于是梁博士终身未娶,痴恋一个女人几十年的故事横空出世。

    梁博士近期注册国内社交平台,科研院官方账号但凡发布物理相关咨询他就转发,没几天,他年轻时的照片,当年插队写的文章以及痴恋的女主角通通被好事者刨了出来。

    好几张照片连棉桃也没见过。

    嬢嬢在物理学院开学典礼上致辞那张,她倒是见过。

    “从前车马慢,只够爱一人”的论调势头高涨,棉桃更喜欢另一派说法

    ——比起女人的成就,社会更在乎她让哪个男人终身未娶,好像男人情爱的肯定是莫大的肯定,只有获得,女人一生才有价值。

    最叫棉桃意外的,还属她爸是收养的都给人挖出来了。

    她爸的确是嬢嬢和呀呀(爷爷)收养的。

    网上说法基本无误,陈乔辉,牛津大学天体物理学博士,现为大学教授,暗能量科学合作项目成员,主要研究领域是宇宙起源及宇宙微波背景辐射。

    家庭群里华灿灿大律对此评价是:陈乔辉,底裤快给人家扒光啦。

    陈教授面对妻子的调侃,对答的只有一串省略号。

    棉桃完全可以想象到她爸捧着手机,那张无奈的脸,他这张脸子是从小无奈到大,也将无奈到老。

    玄关就摆着一张这样无奈的脸,北京胡同小院,七岁的陈乔辉端坐在两只大鹅中间,当年和大鹅是同学,一起参加灿灿老师小课堂。

    每回亲戚朋友来,一进门,首先看到的必是照片上幼年陈教授被逼无奈,小脸窘迫的模样。

    边上是他和基普索恩的合影。

    不时插队,插到大鹅照前头来遮丑。

    2005年跟随科学家代表团访欧美,在加州理工,陈乔辉终于见到了基普索恩。那时他还年轻,对比团内十几位大学者,实在不够看。这类场合,他认真做晚辈后生,谦虚谨慎,也不随便喊妈,好在杜蘅教授明白他,这张合影是她促成的。

    想看陈乔辉失态是不容易的事。

    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性格沉稳,知道他最多糗事的,当属打小一块长大,后来成为妻子的华灿灿。

    被收养的过程,棉桃听她妈给描述过一回。

    “当初你爸还和你嬢嬢端架子呢。”

    准确说,你爸是和所有想收养他的人端架子。

    他要挑。

    挑聪明的,有头脑的养父母。

    那时陈乔辉还不姓陈,福利院也不叫福利院,而叫教养院。当年的太原教养院条件非常艰苦,几排平房,废报纸糊窗,睡土炕,肩挨肩头靠头,冬天没有暖气,不止收容孤儿也有不少老人。

    孩子们都盼着被收养。

    乔辉却端架子。

    他的年龄偏大,收养孩子的人家通常不会选择这个年龄的孩子,但他长得漂亮,眼睛亮堂堂的,有张一看就是好孩子的脸蛋,还爱读书,头脑不赖。

    年龄大些也就不是缺点了。

    四五户人家想收养他,他都不肯,院长问原因,粉白小脸的男孩平静地抱怨,抱怨那些人解不出他的问题。

    直到第二年夏天,教养院来了个很好看的女人。

    院长又凑上来,推销乔辉,女人问他:“你愿意跟我走吗?”

    乔辉破天荒没说话,愣怔怔的。

    还在刚才的问答里没回神。

    问问题问倦了,乔辉不再给想收养他的大人解释,反正说再多,他们都不知道他想说什么。这回连书也没拿出来给女人看,只用脚在沙地上划拉,写下一串数字,不抱任何希望,要发问,又懒得问,反正结果都一样。

    “看不懂是吧。”

    乔辉叹气,头也不抬。

    沙地投着女人倒影,他不需要一个漂亮mama,他需要的是——

    “波得定律。”

    女人的回答打断他内心独白。

    这是个特别迷人的定律,描述了行星到太阳的平均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