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书斋 - 经典小说 - 怎么强制爱也可以啊(NPH)在线阅读 - 第八十一章 山雨欲来

第八十一章 山雨欲来

    

第八十一章 山雨欲来



    昏黄的光摇摇晃晃,照不亮四角。

    虞年盯着指尖那缕温润的白光,眉头紧拧。

    手中灵气翻涌,清澈如昔,没有半分异色。再向内探去,她周身经脉平稳,体内的运转一切如常,甚至比往常更加通畅顺滑几分。

    可她记得浑身经脉被生生冲开的痛,错不了。哪怕现在看不见任何异状,那处灵窍却仍隐隐发热,像有余烬未熄,在骨血之间若有若无地跳动。

    一股说不清的感觉在胸口翻涌着,她转眸,目光落向身旁那团熟悉的火红。

    妖兽津液具有天然疗性,可他力道不轻,每一下舔舐都带来被粗暴碾压后的刺痒感,没有疗伤的意图,更像是想攫走那血rou间残存的气息。

    就在虞年体内灵力刚一浮动之时,他耳尖便轻轻一颤,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异样。

    “你方才,可有看到什么?”

    她瞧一眼面前赤红的绒毛,带着点迟疑和试探又道,“……还有,你怎么就....化了形?”

    这不问还好,一问狐狸却是猛地抬头,瞪了她一眼,似被她的问题狠狠扎了一下,连尾巴都炸了毛!

    晏九安怎么清楚虞年方才经历了什么,只知道她忽然灵息暴乱,铺天盖地在屋内炸开,可更诡异之处在于,那灵力竟大多源于他自己。

    分明是他主动施下的灵契,可在那时他却发现,自己竟在反被虞年牵制,甚至在那压迫之下,被硬生生逼出了原形。

    那感觉就像是被人蓦地捶了一拳,满腔的怒意像火一样窜上来,他嘴边发烫,可一张口,竟半个字也挤不出来,憋得后槽牙直发酸。

    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晏九安气急,顺势便冲着还在昏迷的虞年咬了下去!

    直到此刻,一人一狐,就这样对视着,气氛说不出的古怪。

    他发不出声,更不想承认,心底情绪越压越深,原本清亮的狐眸都透着几分波涛汹涌。

    丝丝细密情绪从灵契另一端传来,虞年甚至能够从那双兽瞳里,望见他平日里咬牙切齿的模样。

    心下念头刚刚闪过,一道轻柔却冰冷的舔舐就突兀地贴了上来,瞬间,她神经紧绷,反应快得不可思议——

    只见,虞年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起了身,轻灵如猫猛地从榻上跃起,顺手拎过一旁的外衫披上,动作干脆得连气息都未乱一分。

    衣抉翻飞带动清香拂过,榻上,狐狸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尖牙,映着烛火,森白一闪。

    眼见嘴下扑了空,那团炸毛的火红仰头望向站在一旁人,面上写满了怨气。

    虞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这一口没咬上,他反倒气得不轻,眼神怨得像是欠了他几条命,瞳仁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连毛发都跟着不服气地一颤一颤。

    可瞧对方这幅模样,虞年倒是愈发笃定,晏九安没有看到方才的画面。

    若真是知道,以这人的性子,怕是一醒来就先反过来质问她,如今这样被问了沉默不语,只一味地炸毛,倒越发像是——恼羞成怒。

    虞年心中微微一顿,缓步走近榻边,顺着他的背脊抚下,动作轻柔地安抚着,没有再多问。

    可她不信刚才的那一切是自己的幻觉。

    那些片段,过于清晰。不是凭空捏造,甚至无数画面都是她曾做任务时的亲眼所见。

    或许,是幻境的影响?

    她在虚迷幻境中待了太久,从晏九安到宋亓一,有时甚至连她自己都难辨眼前真假,以至于现在,连同本不该属于她的东西,也一并搅了进来。

    案几上的烛火摇曳着,在墙上投出一圈模糊的轮廓,窗棂紧闭,外头连风都静止。

    虞年偏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沉得发黑,压在天地之间,无风无声,一轮弯月悬在天边,冷光落在窗棂上,只余一层薄霜般的白,静得近乎死寂。

    她眼睫微颤,终于下了决断。

    不能再等了。

    虞年翻手一拂,乾坤袋中一张细长的银纹传讯符被她指尖引出,薄如蝉翼,符纸上灵纹流动,尚未落墨,便已感应到她的气息轻轻颤动起来。

    她指尖一点,一缕温润的灵力便注入了符箓之中。

    符纸顿时泛起微光,光影浮动之间,淡金色的字迹一笔一划浮现而出——

    【阿絮,宛平洲】

    她看着这那名字,眸色微动,灵力收起的瞬间符纸陡然一颤,如箭脱弦,自她掌心跃出,划破夜色,往明州城方向疾驰而去。

    光芒穿过窗棂,迅速消失在暗暗天幕之中。

    ————

    此时已至子时,夜色沉沉。

    乌云积压在天边,整夜的阴翳迟迟不肯散去,压得天地仿佛都低了一寸。风未起,林叶却早已止了声,周遭寂静得反常,山雨欲来,连虫鸣也不知何时偃了旗,只剩一股闷得发沉的气息在屋檐下盘旋。

    张府四下寂静,大半人早已歇下,几盏照路的小灯孤零零地亮着,灯芯随着清风跳动不定。

    唯独正堂后方的廊间,还亮着几点微弱烛光。

    那处屋门紧闭,窗纸贴得严实,暖光透出一道道模糊影子,在风中轻轻晃动。

    一阵脚步声在夜里清晰响起,张轨手中端着一盏热饭,慢悠悠地踏上青石阶,他未曾修道也已年过六旬,脚下步子却稳,走到门前时,只略一偏头低声吩咐一旁的下人:

    “都退下罢”

    众人应声,悄然散去。廊下只余他一人,背影被灯光拉得细长。

    他抬手,扣了扣门。

    “少爷,夜深了,该吃点东西了”

    屋内静了半息,没有动静。

    张轨等了一会儿,又轻敲了两下。

    这下,里头终于传出动静——

    先是一阵“哐啷哐啷”瓷器砸地的声音,紧接着便是愤怒压抑的低吼。

    “滚!”

    闻声,张轨却半步未退,只轻叹一声,随即伸手推开了门。

    “吱呀——”

    张府另一隅,南苑的屋窗,发出了一声轻响。

    数间客房皆已熄灯,夜深无声,映月宗众人早已歇下。

    风自檐角掠过,吹动最后一间屋子的窗纸,纸角轻颤,一只纤细的手自内探出,将窗扇阖上。

    一声轻响,遮断了夜风,也隔绝了外头那一轮清冷月光。

    那屋本就位置偏僻,离主院稍远,又临着一片低矮假山,夜色一掩,更显阴冷寂寥。可偏偏,沈潆就挑中了那一间。

    窗外是沉沉夜色铺天盖地,屋内却更安静,门窗全部紧锁,空气凝固成一块,像是一口密闭的棺。

    房内并未点灯,一片漆黑。

    沈潆身上只着一件薄薄的中衣,乌发披落,盖过肩背,如浸水的墨线般贴在身上关好门窗,她走到案几前,伸手取起一把旧木梳,随后缓步走至塌边坐下。

    梳子滑进发间,那动作极慢,一下下地扯着头发。

    起初,只是几缕碎发顺着梳齿落下,柔顺地垂在指尖。

    接着是成缕的黑发从她发间滑落,带着黏腻的声音粘在她手腕、袖口,渐渐堆了一地。

    不多时,发根开始渗血,连头皮都被一点点牵扯起来,露出渗人的红。她却毫不在意,甚至极有耐性,嘴角轻轻翘起哼起了曲子。

    地上与锦榻上,红的、黑的、混着血的头发堆了一堆,盘绕混杂着如同堆了整整一夜的枯草。

    待一头墨发终于称得上整齐时,沈潆才缓缓放下了梳子。她神色平静,指尖搭上自己下巴下缘,略一施力——

    “咔哒”一声。

    只见那皮肤竟然自颈侧裂开一道狭长细口,边缘泛白,隐隐透出皮下腥红。

    她伸手探入,将裂口撑开,十指牢牢扣住皮rou分界,不带丝毫迟疑,随即,那张皮便被自上而下剥离,自肩胛起,滑至锁骨,再往下覆至臂肘、指节。

    在皮rou分离的瞬间,筋膜还在收缩跳动,如蛆附骨,血珠沿着撕裂处缓缓垂落,滴落于地,溅起了斑斑暗红。

    密闭的房间中,血腥气越来越浓,伴随着一股沉滞而黏重的臭味,恶臭粘在空气中,每一口都像吞进腐烂血rou。

    皮rou自她腰腹、腿胯被剥下,细碎的剥皮声在夜里窸窸窣窣的响起,叫人头皮发麻。

    直到最后一寸脱落,那张完整的人皮被甩至榻侧,脸朝下摊着,五官扭曲成一团已看不出表情,却好像能感觉到她在被一寸寸剥离时的剧痛、屈辱和哀鸣。

    屋内恶臭难以呼吸,月光透过一道窗纸缝隙洒下,堪堪照亮屋内情形。

    哪里还能看出人的形状?

    只是一团血糊糊的rou,筋骨裸露,没有五官,没有眼口,只有模糊的器官与微微鼓动的腔体,像是一堆被强行聚拢的rou块。

    那团东西缓慢地动了动,正舒展筋骨,不小心碰到地上的皮囊时,似是有些嫌弃,指尖一勾,却又慢慢缩回去。

    不够合身。

    正当屋内浓腥未散时,忽然,一道轻柔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师妹,歇下了吗?”

    许久,门外人都没有等来回应。

    敲门声再响,“咚咚”,不急不缓,却极有耐心。

    那声音仍是温声温语,却带着不开门不罢休的执拗,“师妹?”

    门外——

    虞年静等着,一身衣服还有些凌乱,脖颈间赤红狐狸紧紧盘绕着,它尾巴垂在肩头,脑袋贴着她脖侧,死活不肯下来。

    她抬眸看着紧闭的门扉,声音没有一丝焦急,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已悄然聚起了一丝极细微的灵息。

    风吹过廊角,晏九安却忽地尾尖一抖,眸光盯向门后某个方位,一动不动。

    他鼻尖轻轻抽了下,像是在确认,紧接着便牙一呲嫌恶地尾巴一甩,偏过头去,整只狐狸翻了个身,又重新换了个方向盘在虞年肩头。

    屋内仍无动静。

    虞年没有催,只静静等着,好几息过去,终于,屋内传来一阵缓慢而杂乱的脚步声。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

    一股极淡的香味顺着缝隙飘出,沈潆立在门内,只穿着一件贴身中衣,面上带着点迷糊与懵然,看起来像是刚被吵醒。

    她揉了揉眼角,低声问,“......师姐怎么来了?”

    虞年微微缩了缩肩,声线软软的,带着点不好意思,“我.....我第一次出门游历,一个人住有些害怕。你这里——”

    “抱歉,我这里也不太方便”,沈潆垂着眼睫,像是不欲多言,手已搭上门边。

    眼见门就要合上,虞年却忽然抬手,手肘一挡,轻巧地拦住门扉。她神情未变,仍是笑着的模样,却未打招呼抬脚便踏了进去,裙摆掠过门槛,动作自然得像是走进自己屋子。

    沈潆一愣,眉头骤然蹙起。

    她刚要抬手拦人,目光却正撞上虞年肩头那只狐狸。

    它本安静在伏着,却在进屋的一瞬明显躁动起来,鼻尖抽了两下,似是被什么味道熏得烦了,身子不耐地挪动着。它低头想往虞年衣领下钻,却因气味难掩反而更烦,忽地抬头,正准备起身换个位置。

    一抬眸,恰好与沈潆对上了视线。

    狐狸眸子半垂,却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金瞳里带着天生的捕猎气息,正死死盯着她,如一头猛兽陡然盯住了自己的同类。

    沈潆骤时脚下一软,喉头像被人掐住般发涩,她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背贴上门扉,指尖死死扣着门框,一时竟不敢再迈出半步。

    就这么一晃神的工夫,虞年已经抬脚往屋里走。

    “桑梨已经睡了,路师兄他们又都是男子,不太方便”,她轻声笑着,一边熟门熟路地走入屋内,“我总不能跑去跟张府的下人挤吧?”

    沈潆刚想开口,话却卡在喉咙里。

    她想拒绝,却被那狐狸扫过的一眼逼得噤声。

    而那边,虞年已走入里间,动作熟稔地理着床铺,头也不回地笑着开口,语气温温软软的,像是在同她商量,“我就借你这儿歇一晚,好不好?明天一早我就走,不麻烦你的”

    她说着侧过身来,抬眼看她,眼神澄澈无辜,“就今晚一宿,可以和阿潆挤一张么?”

    半晌,门边才又穿回声响。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