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楼道堆满了对门乱扔的垃圾，杂物。虫蝇绕着散落出来的腐烂的瓜果皮飞舞。

    于潇背着肩带磨损脱线的蓝色书包熟练地错开垃圾掏出钥匙开门。

    门刚开出一条罅隙，便飘来于潇最喜欢的番茄炒蛋的香味！

    “回来啦，潇潇。”于嚣穿着围兜，手里举着沾满酱汁的锅铲，他脸上溢满笑容，神情温柔地看着放学回家的meimei。

    于潇抬起快要埋进胸里的头，回以微笑。

    于嚣回厨房关了火，又帮meimei放书包。他一摸书包带子，有些湿意，再细看，颜色也比其他部分深一点。

    他脸色暗了暗，“潇潇，今天上学发生什么了？”

    于潇低着头，自顾自地从口袋摸出一颗糖放进嘴巴里。

    糖是草莓味的，酸甜酸甜，于潇的舌尖环绕球形硬糖，慢慢消融它。

    糖是哥哥今天早上塞给她的，每天给她三颗，紧张的时候吃一颗，不开心的时候吃一颗，今天的三颗已经吃完了。这样所有不好的情绪就像硬糖一样会慢慢地吞入腹中融化了。

    于嚣对meimei境况无能为力，他只能环抱住于潇，用力地磨蹭meimei的手臂，搓热她冰凉的身体。

    哥哥的怀里好像热炉，把她的眼泪都快要热出来了。

    于嚣和于潇的家庭没有那么贫穷但也不富裕，至少能吃饱能穿暖，父母在外打工，陪伴他们的时间并不长，但是每次回来都给他们带些新奇玩意儿，弥补不可逆的缺失。

    于嚣比于潇长四岁，差距不大却要背负比其他哥哥要沉重的压力。meimei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个子矮小就芝麻点大，经常被同龄人欺负。

    性格温吞，逆来顺受的于嚣找不到更好的解决办法，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哄这个不怎么爱哭的小女孩。

    他撩起meimei略长的刘海，温热的掌心抚过前额，“有什么不开心，一定要跟哥哥说。”

    于潇一头扎进哥哥怀里，带着哭腔闷声回应。

    “吃好饭，一会儿哥哥给你剪一下刘海，眼睛都遮住了。”于嚣声音轻缓，像是在哄小孩睡觉。

    于潇喜欢听哥哥这样说话，她每一次示弱撒娇，哥哥都会这样安慰她，就算今天遭遇了什么令人厌恶的事，她也能恢复心情。

    她在哥哥怀里蹭了蹭，探出头，一个晶莹的鼻涕泡随着呼吸鼓出来。

    “哈哈，擦擦鼻子。”

    于潇羞红了脸，接过哥哥递来的餐巾纸，像鸵鸟一天把脑袋埋进纸巾里。

    哥哥的笑都是轻轻的，春风一般拂过了。

    她在学校里也偷偷观察过同学们兄妹间的打闹，他们的哥哥一点也不温柔，动不动就揉头发，还有很多恶习，完全比不上她的哥哥。

    于潇在学校经常窝在角落里画画，上课铃响了，她不在意，老师也不在意，她的存在感只会出现其他同学的辱骂中，腿脚下。

    她不跟哥哥讲，因为哥哥没有能力，她不跟爸爸mama讲，因为他们回不来几次。

    那双浑浊的双眼隐藏在过长的刘海下，盯着笔下的一幅幅画，是她哥哥不同的温柔地笑颜，还有不同的赤裸的身体。

    某一天，她情不自已画下时没有对自己感到唾弃，而是对画得不怎么好的yin秽裸体产生了痴迷的感情。她的指尖扣着铅笔身，稀碎的木屑掉落在横线纸上，是她一点点破碎的心散在滔滔欲海里了。

    于嚣偶尔会给meimei理理书包，从幼儿园理到高中，为了不被哥哥发现，于潇把画册藏在最里层。

    趁着meimei吃饭的时间，于嚣拎起书包，开始整理，meimei学习成绩很好，书包课本也排得齐整，但由于多年的习惯，于嚣还是会顺手理一遍。

    他把书包提到大腿上，一本本开始翻。于嚣高中毕业就上了家附近的三本职校，为了缓解家里生计，让父母回来次数多些，早早便出去打工了，他翻看meimei的课本，书里的很多知识已经从他脑海里飞走了，没留下一点痕迹。

    “这些高中知识我都快忘了，明明才过了一年。”于嚣自嘲笑了笑，把数学书塞了回去。

    这次于嚣理得格外仔细，几乎每一本抽出翻一翻看一看。于潇扒拉米饭，吃得心不在焉。

    “咦，这本怎么放在书下面压着，我帮你拿出来。”就见于嚣伸手往下掏，于潇用力放下筷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把哥哥腿上的书包抢过来，而于嚣手里揣着那本画册，所有理好的书都从书包里掀出来，乱得满地都是。

    于潇急红了眼，想要把哥哥手中的画册拿过来，这是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画感到羞耻和难堪。

    “怎么了？潇潇。”

    “没，没什么。”

    于嚣将手中的画册搁置一旁，蹲下身理散落的书，“对不起，潇潇。哥哥以后不会乱你的书包了，有些小秘密很正常，我不会乱看的。”

    他总是这么温柔，于潇攥紧裤子两侧，牙齿挤压下嘴唇。

    “不想知道吗？”她颤抖着说道。

    “女孩子有小秘密了，哥哥当然不能知道了。”于嚣回首对她眨眨眼睛。

    “你会后悔的。”于潇丢下莫名其妙的话后，与哥哥一起捡书。

    于嚣并没有多在意于潇最后说的话，直到第二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