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书斋 - 经典小说 - 欲加之罪在线阅读 - 55.算无遗策

55.算无遗策

    

55.算无遗策



    当日,苏州菜馆门口,一辆白色轿跑打着远光灯,迎着夜色驶进停车场,车门打开,时青下了车,脸上阴沉得能滴水,走路带风地进了餐厅里。

    姜奕找他来谈事,时青也才知道这家苏州菜馆是姜奕的产业。

    他一只手插进裤兜里,宽松的休闲衬衫的扣子随性无拘地解开两颗,露出精致的锁骨和结实的胸肌。

    路过收银台,见姜奕的秘书小何,穿着白色的短袖,正和前台的收银小jiejie聊天,聊的大约是美男之类的,时青也没细听,抬腿准备走。

    小何一眼就看见他了,连忙打了个招呼,“时总,我们老板在包厢等着了,但是那人还没来。”

    “没事,季真言来了吗?”时青停下脚步问道。

    “季总今天家里有事,没来呢,”小何连忙对收银员小jiejie招呼,“快快快,叫时总。”

    收银小jiejie眼前一亮,“时总好,三个月前见您来过。”

    “嗯。”时青对她勉强扯出一抹笑,他现在心事重重,懒得在这里逗留。

    结果还没跨出一步,收银员小jiejie继续说:“时总,上次跟您一起来的那个男孩子……”

    时青身子一僵,愣在原地,“苏天翊?他怎么了?”

    “就是刚刚我跟何姐聊天,说上次也见那男孩来过。”见时青脸色有点儿不好,收银小jiejie说话的声音都弱了下去。

    “什么时候?”时青问。

    “半年前,元宵节之后。”收银小jiejie如实回答。

    时青心一沉,元宵节之后,那不是Red   leaves开业那段时间吗?“他是跟他爷爷一块儿来的吗?”

    收银小jiejie摇了摇头,尴尬地笑道:“跟他一块儿还有三个帅哥,就是因为他们太帅了,所以我们才记了那么久,其中一个还是经常上新闻的JC总裁。”

    “这里的监控录像能保存多久?”时青严肃地问,他心中有一个非常不好的猜想。

    “餐厅的监控录像只能保存十五天,一定要看的话只能找公安部门恢复数据。”小何提醒道。

    “去跟姜奕说一声,让他叫人过来。”

    “时总,这件事很重要吗?”小何有些紧张,连忙拿出手机给姜奕打了个电话。

    时青双手抱胸,眉目凝重,现在关于苏天翊的一切,他都需要知道,并且Red   leaves开业那天,他,祁衍和季真言同时出事,他一直都怀疑其中有关联,但又找不到结合点,也许过往的事情能解开他心底的疑虑。

    结果一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姜奕在江城的人脉很广,很快就叫了个靠谱的朋友过来把当天餐馆门口的录像恢复了,众人挤在前台,凑在电脑边看着。

    那是时青离开苏天翊家的当天晚上,一辆眼熟的帕加尼风神率先驶进停车场。

    这车,时青和姜奕都不陌生,Red   leaves试营业当天,徐泠洋就是开着这辆车过来玩的。

    果不其然,左右车门一起打开,谢钰穿着一件驼色的大衣走下车,徐泠洋则是穿着一身西装,外面披了一件厚重的貂皮外套。

    就像时青许多次在新闻上看见他一样,模糊的屏幕都掩盖不了徐泠洋那张帅到人神共愤的脸,金贵的气质都快溢出电脑屏幕了。

    “我记得那天苏天翊的朋友在Red   leaves里闹事,我走不开,就让季真言去处理,俩人好像在包厢里发生了争执,听说是那人带毒品进包厢里了。”姜奕看着录像里的谢钰,开始复盘那日的情况。

    “后来呢?”时青问。

    “后来那小子准备报复季真言,谢钰突然出现把季真言带走了,那个带毒品进Red   leaves的小子后来因为吸毒被送警察局了,还是苏天翊办的。”姜奕沉声说。

    那苏天翊当日和谢钰见面,恐怕就是在处理这件事吧,苏天翊和谢钰同为JC股东,绝不会因为一个外人伤到他们之间的朋友关系。

    这时的录像里,一辆白色兰博基尼Aventador紧随其后驶进停车场。

    时青紧张地盯着录像。

    白色的剪刀门打开,苏天翊从车上走了下来,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长款羽绒服,下车后,脸上带着灿烂的笑。

    时青恍惚间,隔着时空,看见了半年前的苏天翊。

    驾驶位的门打开,一位个子极高的男人走了下来,那张熟悉的脸显示在录像上的那一刻,时青和姜奕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那个面若寒霜,高冷禁欲的男人,是陈渐程……

    四人有说有笑地走进餐厅。

    “可以了,把这个视频删掉。”姜奕面色凝重,交代完之后就把时青推进了包厢。

    进包厢之后,时青还没回过神,整个人跟丢了魂儿一样,站在原地,气到胸膛剧烈起伏,“妈的,老子猜了那么多可能,都没想到陈渐程是JC的人,并且跟苏天翊,还很熟……我真的……我……”

    “哎哎哎,”姜奕见他快气晕过去了,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先悠着点儿。”

    时青深吸一口气,晕眩的视线渐渐清晰,他拿出手机准备给祁衍打电话,祁衍估计到现在都不知道陈渐程的真实身份,整个祁家都被陈渐程这个王八犊子耍了!

    “你先别打,祁衍他昨天就去泰国了,好像找到仇人了,这件事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姜奕强自镇定心神,“我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之前祁衍帮Red   leaves做法,几桩凶案的幕后黑手都被抓了,当时跟他一起去的还有陈渐程……”

    “想起来了,”时青连忙打断他的话,“他说过,这些凶案抓了很多公司的老板包括官员,江城港口的代理权就是因为这件事,才落进JC的手里……”

    时青越往下分析,越难以相信,“这么说,从那个时候开始,陈渐程就已经在利用祁衍了!”

    用苏天翊针对时家,又把谢钰叫回来制衡季家的恒荣证券,再到苏天翊叫魏沐周勾引宁秋原拍下艳照,然后在祁家的能源项目注资,成为跗骨之蛆……

    这一桩桩一件件,他们这几个人一个都没落下,全被算计在内,逐个击破,算无遗策。

    时青遍体生寒,战栗不已,他早就怀疑这些可能是徐泠洋主使的,但是苏天翊否认了,现在看来,徐泠洋确实没有参与这件事,因为下棋的人是陈渐程,徐泠洋没必要出手。

    “陈渐程的真实身份除了是JC的人,还有其他的吗?”姜奕深深地看着时青。

    时青对上姜奕探究的眼眸,他立刻低下头,在脑中努力回忆着所知道的一切。

    当初,时青问过祁衍,陈渐程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祁衍心大地说,也就是开矿的,陈渐程是JC的人,JC的矿产全部由瑞禾矿业掌管。

    JC当年依靠航运贸易,金融证券,医疗科技和网络设备发家,在此之上,扩展各种金融板块,这些产业每年总产值高达万亿美金。

    而瑞禾,这个全私有化矿业集团,手里掌握着百分之四十全球已知矿产,金矿占比百分之二十八,稀有矿占比百分之四,是支撑JC这个庞大商业帝国运作的经济支柱,也是后备力量。

    陈渐程的手段和徐泠洋比起来,更阴狠,更毒辣,实力更是不容小觑。

    “你心里已经想到了是不是?”姜奕见他脸色不好,心里明白了。

    他坐在椅子上,拿出一根烟抽上,随后将打火机丢在餐桌上,“你来之前跟我说,苏天翊今天去上海了,瑞禾的发布会也已经在上海筹备了,说明陈渐程公布真实身份就在旦夕之间,你就算现在告诉祁衍,又能怎么样呢?”

    时青愣在原地,愕然地看着他,事已至此,刀已经架在脖子上了,就算祁衍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一切都为时已晚。

    他抓了下头发,哆哆嗦嗦地说:“这一切都有迹可循,是我们没有提前发现,祁衍他该知道真相!祁衍去泰国找的那个仇人,那个人的信息,是陈渐程告诉他的,他压根就没打算让祁衍活着回来,所以也不害怕祁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那又能怎么样?”姜奕沉声,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那你要我看着祁衍死在泰国吗?!”

    时青怒吼出声,他跟祁衍是患难与共的好友,他遇到危险的时候,祁衍比时青的父母都担心他的安危,时青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弃他于不顾!

    “现在只有一个结果,就是等祁衍回来,让他自己去接受陈渐程的真实身份,上次我见过陈渐程,我能看出来他对祁衍并不是没有感情,但他不知道自己对祁衍的感情到了什么地步,这个时候必需外界的刺激,他不会让祁衍死在泰国,你明白吗?”姜奕沉着冷静地对时青分析,现在的时青没有一点儿理智。

    时青失笑一声,他难以置信地望着姜奕,“姜奕,你他妈在说什么?!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你居然在等陈渐程良心发现,你居然让祁衍依靠一个刽子手的爱活着!”

    时青说完,心里酸痛不止,他有什么资格说祁衍呢,这段时间,他不也是依靠苏天翊的爱活着吗?

    面对他的指责,姜奕手撑着桌子站起身,“你有没有想过祁家为什么一直不愿意跟JC合作,不是JC不跟其他公司合作,是JC跟祁家有仇,徐泠洋的父亲是怎么死的你知道吗?”

    时青沉默了,徐泠洋今年二十岁,二十年前他出生的时候,他父亲徐北光,飞机失事葬身大海了。

    “祁家当年参与谋划过徐北光飞机失事案,JC跟祁家有血海深仇,祁衍必死无疑,这个时候倘若陈渐程能爱他,能把他从泰国救回来,对他,对于祁家而言就是生的希望!”姜奕理智地说。

    时青没想到他们两家之间还有这种事,现在看来,祁衍去泰国,深入险境,正好能在危机时刻试探陈渐程的心……

    时青瘫倒在椅子上,难受的抹了把脸,“当初,我哥,他知道牛皮信封里装的是时家的犯罪证据,也知道这是苏天翊交到我手上的,甚至知道接下来会在我发生什么,可他依旧没选择阻止,而是任由事情继续发展……”

    “其实你我都很清楚,苏天翊到现在还把宁秋原的把柄捏在手里,没打算放手,是为什么啊?因为他跟你我一样,在等一个机会,或者等一个命令,等陈渐程公布真实身份,JC在江城的分公司彻底落户,陈渐程会摊开手,毫无顾忌的对我们几大家族动手。”姜奕长叹一声,闷闷地抽着烟。

    偌大的包厢里,气氛沉闷压抑。

    时青痛苦地低下头,声音哽咽地继续说:“我知道,陈渐程如果真的爱上祁衍,对祁家,甚至我们,都会放松一些,我也知道,我们几家联合起来都没办法抗衡JC,只是,”他幽幽地抬起头,悲戚地说:“姜奕,我们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我会变得跟时铭一样?”

    姜奕抽了一口烟,缭绕的烟雾自殷红的口中吐出,他将烟头拿下,在烟灰缸里捻灭,“我们一直都是这样,你忘记了?当初你我在商场打拼,靠的就是手段和谋略。你才在苏天翊身边待了多久,怎么就变得像个娘们儿一样。”

    时青默默地看着他,姜奕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时青怀疑自己,是啊,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别忘了,你曾经告诉过我,心慈手软的人只配吃冷饭,心狠手辣的人才能混得风生水起,如果我们有得选,谁不愿意做个圣母,做个好人,可你我生在这样的名利场,那就注定要为自己,为自己的家族,博得最大的利益,这世上的许多事,没有对与错,只有该不该做!”

    时青抬起眼眸,将眼眶里氤氲的泪水咽了回去。

    姜奕的这番话,让他无比清醒,让他差点儿忘记了来意,苏天翊今天跟他父亲的对话,时青都听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