赔罪
赔罪
滕枝从坊主院里出来时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屋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雪粒子,伴着呼啦呼啦的风吹得人浑身发抖,她身上只穿了件藕荷色绣花短袄,底下配的倒是绒面百迭裙,只是依旧显得单薄,出门时她拒了双儿拿的披风,这会子只能跺了跺脚顶着风雪走在了廊下。 她在心里合计着,这都点检到底是什么人,明明是他见色起意看上了滕枝儿,如今反倒得她去赔礼道歉,真真是权势欺人,这要放在现代社会她准告得他关进去为止。 可惜这里不是现代社会,而是等级森严的封建王朝,权利集中在少数人的手里,生杀荣辱皆在他人掌控。 滕枝感到一阵颤栗,那种重获一世的兴奋突然就远去,人也愈加清醒,她拎着裙摆脚下使劲走得更快,活像身后有人在追她似的。 回到法曲部院子,远远就瞧见双儿在门口张望,那丫头瞧着她顶着风雪走来,急的跺脚。 “枝儿jiejie,你怎么这么不注意自己身体呢?风寒还没彻底好,仔细晚上又烧起来。” 双儿手臂间挽着一件雪白的大氅,迎着她走来利落的抖开披在她身上。 “先进屋,进去就不冷了,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站外面等我?”滕枝拉着双儿冰冷的手往屋里走,俩人手心都没热,互相摩挲了好一阵才暖和起来。 “刚刚胡璇儿过来了,打着探病的幌子来看jiejie笑话呢,说什么给贵人当个外室也比投河死了强。我实在受不了她那落井下石的嘴脸,就借着去接你打发了她,刚在门口站定就碰上你回来了。” 滕枝瞧了眼这个丫头,梳着两发髻用紫色的丝带绑着,整张脸还带着婴儿肥,满打满算也就十一二岁的样子,性子倒是开朗,就是藏不住事,有点不高兴都崛起个嘴让人瞧得一清二楚。 “双儿莫气,jiejie我再不会自轻自贱,她往后都瞧不着我们的不好了,往后走的都是花路。” 双儿眼睛立马亮亮的瞧着她,一手推开门俩人进了屋,烧好的炉子暖呼呼的,关上门挤在一起总算热和起来了。 “今儿晚上我得跟着坊主去给都点检请罪,你待会给我好好收拾下,别太艳丽但也别太寡淡了,我这回可得好好会会他。” 双儿一听立马起身开始收拾,嘴里便说手上急忙忙的开始烧水。 “那jiejie可得仔细擦擦,发了几日汗估摸着身上有味了,我这就烧水,待会洗完了,我们再试试新做的那套绣袄,准让jiejie得体大方的去见人。” 滕枝满意点头,这丫头会听话,虽然自己是去请罪,但实则她并没有任何错处,到了那里不卑不亢才行。 冬日里白天短,夜里长,滕枝一番洗漱装扮,漏更已经到了申时了,这个时间在现代才下午三点半左右,可在这里已经是很晚了,毕竟五点就已经天黑了。 果然,她匆匆就着爽利的酸萝卜吃了几口烧饼子,门外就传来了小厮的催促声:“滕娘子可准备好了,坊主让我来问问您,可方便出发了?” 滕枝上午去那里时,见过这小厮,知道是坊主院里的,便在屋里直接搭了话:“准备好了,容我检查检查。” 滕枝其实也没什么好检查的,就简单交代了双儿几句:“今晚不方便带你,但记得如果过了亥时我还没回来,就帮我把细软收拾好了。” 真要是谈崩了,要被人强迫,她就打定主意跑路,官妓是不能自有嫁人和离开的,她一旦谈跑事情必然闹大,到时候总能让那都点检不好受。 双儿不明所以,只认真的应下,给她系好大氅目送着她出门。 滕枝踏出屋子,一眼便瞧见了立在院外小道上的皇甫靖,穿着棕褐色的大氅立在风雪中,视线望向小路旁的那处池塘,直到瞥见她出来才收回了视线。 那冷冽的眼眸刺向滕枝,她感觉像冬日里喝了一壶冰水般透心凉,这人可真是时刻维持冷漠人设呢。 “坊主,劳您久等了。” 她走近他,身高上的劣势让她在三步之外就停下了脚步。 皇甫靖打量了她一眼,“走吧,再晚点人家府里可闭门谢客了。” “......”滕枝觉得这人又在点自己,但她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没做对,他们现在出门根本不算迟。 皇甫靖往前面头也不回地走去,滕枝只能提起裙摆跟上,这大冬天的穿裙子是真不方便,但没有羽绒服的时代,裙子罩在棉裤外,其实起到了挡风的作用。 俩人一路上半句多余的话都没,滕枝怀疑这坊主并不情愿带她去认错,这不,刚到了一宅子门口停了马车,他就一马当先的下车了,只留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滕枝抬头打量了眼匾额,大气磅礴的三个字:宁王府。 好家伙,难怪这人能当都点检,原来是王爷。 就是不知道是异性还是本家了。 她跟上皇甫靖的脚步,门房正一脸傲气的检验皇甫靖手上的拜贴,等到确认了身份才通知了里面的小厮过来引路。 滕枝算是第一次见识到了古代豪门的门槛之高了。 她一路上眼观鼻收敛着好奇,落在后头,绕过花坛,总算进了一处小厅,里面布置的古雅,一深衣男子侧坐在香炉前,不知道正低头看着什么。 直到小厮提醒:“王爷,教坊司坊主带着滕枝儿来给您赔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