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夜话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夜话谈
青梨落脚饶州先去照街看过俞姨娘,跟她说过将她送去拢南的行程,俞姨娘震惊愕然,语气带有留恋:“...这还有你阿姐在,你父亲虽薄情寡义,但你们还得靠着这娘家,我这样走了,到底是不好的。” “姨娘不是说拢南山清水秀,你幼时过的恣意快活,若不是饥荒卖了做女玲,本就该待在拢南的。” 俞姨娘还是轻声道:“是,陇南是我祖籍,可我现在已活了半辈子,不想折腾什么,你父亲他…” 青梨捉她的手握住:“姨娘可信小五?” 俞姨娘看着青梨莫名闪烁的眸光,噎了噎道:“信。” “那便听小五的回拢南。我跟阿姐这里你不必忧心,靠山山倒,爹爹这沈家更是一片窟窿靠不住,姨娘自去过好日子。” “那位便是兰烟新嫁的夫婿安岩,他护送你和风晴到拢南,银两盘缠都已备下,届时我会来寻你。” “小五,你这是做...” “姨娘既信我,先别问为何,我日后再跟姨娘解释。” 俞姨娘想了半晌还是点过头,青梨这才回了沈府,先去堂前拜过沈从崖,只见他身侧的四姨娘,行事少了从前那点畏缩劲儿,多了些干练从容。 自虞氏一去,虞家恐怕塞了人来,却未见沈府里掀什么浪来,沈从崖虽未言明她为主母,却也没娶续弦,整个沈府就由四姨娘cao持,全府上下无不尊敬着。 “墨哥儿!快喊三姐。”四姨娘朝不远处玩绣球的沈墨喊。 “三姐!”沈墨扑到青梨怀里,青梨看着他神情阳光,衣着鲜亮,她走时就知四姨娘能将一切料理好,揉着他头道:“墨哥儿长高了。” 四姨娘看着二人笑:“快去,你三姐才回来,别扰了三姐休息。” 青梨跟四姨娘并肩回梨苑,等到这梨苑,四姨娘指着梨苑道:“小五放心,这苑里还是从前陈设,我又添过几个婆子。你若还有甚么调动的,尽管跟我说。” 青梨知她是有意送人情给自己,毕竟这府中除她心腹知她那些私事的也只剩自己,不过她不想将人情用在这种地方,直率道:“不必麻烦,我待不久。” 四姨娘怔了一瞬,跟着青梨进梨苑,冬月和侍卫在后面卸行李。 二人就站至廊下,四姨娘道:“去年府里有贵人寻到老爷说要将苓娘接出府,老爷不敢问,我只好自己猜,猜来猜去也只能猜到小五身上,如今你说要走,我倒没多惊讶。” “我这一走,四姨娘放心,关于程府医....我自不会多说一个字,但只求你替我做件事。” 四姨娘连声道好,侧过头看着看着苑前景致出神的女郎,她的脸庞有着梨花般的素净,恬淡。 四姨娘长呼口气道:“小五,从前我看着你跟寿福堂那位明争暗斗,心里总替苓娘担惊受怕,我想,这样一个张牙舞爪的小女郎,到底只是个纸老虎,怎么斗过寿福堂那位睚眦必报的手段。你若踏错一步,以那位的狠辣,定要叫苓娘后悔教导无方....” “如今...倒有些羡慕,苓娘生出你这样机灵的姑娘,这院门她出去了,我自得为着墨哥儿熬下去.....” *** 聂府的卧阁,沈鱼桃正在木炕上坐着织肚里小孩出生要穿的小衣小帽,叫灵心的贴身婢子从门外撩开帘子,喜笑颜开,喊道:“夫人快瞧瞧,这是谁来了!?” “小五!” 沈鱼桃见着来人是青梨,噌的从座上坐起,将人拉来看来看去,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来个信...可累着...食过膳了么...?” 青梨笑道:“阿姐一上来问这许多话,叫我先回哪个?”她低头看沈鱼桃鼓胀隆起小腹,再看她的面庞,皱眉道:“人多说怀身要胖的,怎么到了阿姐这反倒更瘦了些。” 灵心见着府里的小姐相聚,心里也高兴,回道:“夫人怀身前几月害喜难受,吃什么吐什么,就是那时候瘦下的。” 青梨又问道:“姑爷在哪?都不叫补回来。” “哪怪的他,小五,是医者吃多补药肚大要难产,你不怕我身子禁不住?”沈鱼桃掐掐她的鼻尖戏谑道:“好个小五,来我这兴师问罪来的,我还是你想阿姐呢...” “我想,我想,没人比我更想阿姐。”青梨上前抓着鱼桃的手坐下,仔细打量她,只见她面色红润,声音清脆,这才安下心来。 二人说了许久的话,还觉说不够。 黄昏时分,聂涔从铺子回来,见院门几个生面孔的侍卫,自家府里的嬷嬷道:“夫人娘家小姐来了。” 聂涔进厅跟青梨见过礼,说了些客气话,上前摸着鱼桃的小腹,附在耳边轻声道:“仔细着身子,若有何事便喊我。” 鱼桃面染红晕,对上青梨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推他,对青梨道:“小五留下吃饭呀。” “是,沈小姐留下吃过晚膳再走罢。” 聂涔准备下去吩咐嬷嬷准备晚膳。 青梨见他呵护对阿姐情状,心觉欣慰,她这一世重活过来许多事都没做错,至少阿姐的命格同前世不同。 青梨学来贺兰秋揶揄她和贺兰木时的嘴皮子:“饭自然要吃的,只是姑爷可别骂我不醒事,我跟阿姊这还有话没说完,今夜就容阿姐同我歇一宿罢,姑爷可愿放人?” 聂涔笑道:“自然不介意,沈小姐随意。”言罢,他转过身握住鱼桃的手,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嘱咐她:“卿卿,我知只是你最疼你这幼妹,如今姐妹重逢心里高兴。只是莫闹晚了,切记不能纵着长夜不睡耗损气血,不是我要扫兴,那医者说过...” “明白呢!你快走罢.....”鱼桃易羞,尤其是不想自家未出嫁的小妹面前同他亲近,赶紧推着他出去。 青梨笑吟吟看二人之间情意涌动,食过膳后,嬷嬷安排她在聂府客房歇着,鱼桃跟着过来,两人就似幼时一样同枕共眠。 躺在榻上说了许久的话,青梨说起沈漆云在常府闹的事,看着头顶的青纱帐,沉声道:“其实我有些佩服二姐这性子,她说起男子贞洁,常府人人都当她大言不惭,我却觉句句在理,有哪条律规说过女子非得守身如玉,男子便该在外头花天酒地。人说女子难养,哼,真要细论,也该说是天下男子大多薄情,爱时便海誓山盟,不管天地何物,真遇着好事砸到头上,便恩怨两断各自飞。不然那些糟糠之妻是出自谁的口?” 她凑带鱼桃身侧,又仔细着不碰到她的肚子,“阿姐,你可知汴京城里有个醉仙楼,那酒楼店主是个寡妇,赚的盆满钵满,可偏偏轻信男人爱时的花言巧语,最终落了个众叛亲离人财两空的下场。” 青梨想到俞姨娘,略叹口气道:“还有姨娘,我所言并非怪她,我只是.....不明白,自我们记事,爹爹便对她阴晴不定,没有丈夫的呵护温亲,只见着他对着人呼来叱去,姨娘她竟还放不下他...” 沈鱼桃听了沉默片刻,忽柔声喊她:“小五....” “嗯....怎么了....?”青梨侧过脸看鱼桃,大姐长的像极了俞姨娘,眼睛郁郁温柔,似有溪水流淌。 鱼桃接着道:“没,只是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青梨笑呵呵的捉着鱼桃的手摸着自己的脸颊:“自然不一样,不觉我愈长愈漂亮了些吗?” 鱼桃被她逗的扑哧一声笑,这一笑笑的她咳嗽起来,而后喘气声越来越重。 青梨见她这模样,忙问道:“阿姐,阿姐你怎么了?” 鱼桃叫她端了碗水来喝过,又喘了几口气,方才缓过来道:“前头的喘疾还剩了点病根,无碍的...” 青梨皱眉细想,还是前年她去月老庙,鱼桃说得了喘疾不能跟她同去,不想这喘疾到现在还留有病根。 “怎么不早跟我说!”青梨一骨碌又从床上起来,怪道那聂涔千叮咛万嘱咐,原来关窍出在这。 她心口砰砰直跳,莫名脱口问出一句:“阿姐,你会不会有事?” 鱼桃见她吓的一脸惨白,好似惊弓之鸟,笑的抚她脸颊,安抚道:“没事的,医者说这点兵根无碍,照街有个妇人也有喘疾,产子时顺利无恙,我自怀身,他....” 她说到聂涔又有些不好意思,只道“府里上上下下伺候的很好,看过的人都说不会有差错,你别担心,赶车那么久累坏了,快歇下罢。” 青梨被她安抚着躺下,她想着木不久就会回到饶州,他不擅女科,但给阿姐治好喘疾该是绰绰有余的,去蜀地的计划再拖个几日也无妨,等看到阿姊顺利生产再走也不迟.... 头顶的青纱帐迷蒙起来,身侧是鱼桃柔软的手臂,周身尽是安心稳妥的味道,青梨眼皮渐重,终是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