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和陌生人说话191

    在陆云雀的成长经历中，晚上睡觉的时候和她贴这么近的只有阿婆，阿婆身上的味道是一股很苦涩的药草香味，姜旭身上的味道和阿婆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洗过澡了，身上没有汗味，很干净的男士沐浴露的气味，陆云雀现在还没有缓过神来，腿还在微微地发着抖。

    她身上穿着棉质的短袖，雪白的胳膊触感很柔软，姜旭伸手抚摸着她的手臂，并将她揽得更紧了一点。

    “云雀，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怀里的云雀，姜旭突然很想和她说说话。

    跟她讲讲他，讲讲他的mama。

    他爸是姜潮栋，他是姜潮栋唯一的儿子，到哪里都不缺少巴结他的人，但别看他学校那么多狐朋狗友，但这么多年下来，还从来都没有一个人可以和他说说心里话。

    云雀闭着眼睛，睫毛颤动了一下，她没有回应，但是他知道她听得见，她还没睡着，是醒着的。

    “从前有个小男孩，他有一个很冷漠的爸爸，和一个很温柔的mama。”讲到“mama”两个字的时候，他吐字有些艰难，仿佛这两个字是两枚生锈的钉子。

    “爸爸他很少回家   回家的时候也不和他还有mama交流，而是把自己关进录音室里面听歌。”

    “他的世界里面的那一亩三分地仿佛只放得下那所谓的音乐，从来都看不到落在实地的人。”

    “因为爸爸这样的冷漠，mama变得不再温柔了……”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一些具体的细节姜旭都记不太清了，他一边回忆一边讲述，不知道为什么，有了一种把自己心肺掏出来供人观赏的疼痛。

    但他却又感受到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快意，那些记忆就像是和在饭里的沙砾，鱼骨片里面未尽的刺，总带着些让人不期待的伤痛。

    “mama开始逼着他学钢琴、弹吉他、唱歌，如果他做得不够好，mama就会变成一副完全陌生的模样。”

    “那时候的小男孩晚上常常做梦，梦里mama上一秒是穿着围裙，会帮他把沉重的书包脱下来，问他饿不饿的天使，下一秒，天使的翅膀就会变成嶙峋的骨翼，变成那种故事里面青面獠牙的妖怪。”

    “小男孩不想要妖怪，他只想要mama。”

    “后来他发现，只要听话，好好的把琴弹好，歌唱好，mama就永远是mama，不是怪物。”

    云雀的手不知不觉地攥紧了姜旭的衣服，苍白的指节曲起在微微地颤动。

    “直到有一天，mama死了。”姜旭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目光是紧紧凝视着云雀的：“自杀的。”

    “mama死的那天，她流了好多的血。”

    “然后小男孩就只有爸爸了。”

    “你…”陆云雀终于忍不住出声了，乌亮的眼睛在夜色下显得也是那样的动人。

    她不蠢，听得出来姜旭和她讲的是他自己的故事，姜潮栋虽然在她面前表现得像个和蔼的长辈一样，但一个人到底为人如何不是但看他对一个人怎样，而是他对所有人怎样。

    一个回家完全不和妻子儿子交流，躲在录音棚里面听音乐的，除了姜潮栋姜导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这些故事，应该是一个人很私密的故事，姜旭在对她诉说他的秘密。

    她其实不是很想知道姜旭的秘密，因为按照人的正常社交流程，对方对你袒露了秘密，作为交换，她也应该留下一个自己的秘密。

    但她不想说自己的秘密。

    “你说死的是mama还是妖怪呢？”姜旭打断了她，问出了一个很匪夷所思的问题。

    云雀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如果死的是妖怪，为什么她死前要用mama的眼神望着他？如果死的是mama……”云雀感觉到抱着自己的手臂越来越紧，紧到她有点喘不过气来。

    “又为什么……要掐着时间死在小男孩面前呢？”

    “没有什么妖怪，从始至终只有mama。”陆云雀感觉自己被勒得喘不过气了，伸手去拍他：“对你好的是mama，对你不好的也是mama。”

    “她们都是同一个人。”她不是很能理解姜旭这种将一个人分成两部分来看的思考方式，他将爱和怀念给了mama，憎恶和恨则是给了那个自己臆想出来的妖怪，极端得让人觉得荒诞。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姜旭给她的感觉像极了王玥。

    手臂上面的力道松了些，姜旭姜脑袋埋进了她的脖颈里，闷闷道：“我们休息吧，晚安。”

    拧巴了多年的姜旭在这个时候突然又不是很恨他爸、恨云鲤这个并不熟悉的女人了。

    一些情感在这个时候找到了寄托，他谁也不想报复了。

    对不起mama，他是个没有出息的小孩，他不想继承她的恨，只想去拥抱住眼前的幸福。

    ——

    云雀因为昨天的提前离场，错过了拉票环节，排名有所下降，但是有姜旭这个人气王做担保，哪怕她到时候没有拿到前五名，也能够捆绑姜旭的流量和他一起组团出道。

    排名在此时看起来就没有那么迫在眉睫了。

    昨天过后，歌手选拔在这个城市的比赛就落下了帷幕，人气前十的歌手晋级，半个月后进入到复赛，也就是网上所说的十强。

    地点在G市。

    这半个月云雀没有闲着，mama趁着她现在身上还有着新鲜的流量，一口气给她开了五六场演唱会，动了点人脉请圈子里面金牌的作词作曲人帮忙谱曲。

    给云雀打造第一张唱片。

    在连续开了两场演唱会后，云雀已经逐渐习惯了舞台，但在第三场演唱会后却出了岔子。

    云雀现在没有完全出道，只是个热门的综艺嘉宾，真的来现场听她唱歌的歌迷不多，但要说少那也真的算不上少。

    然而就在这样的众目睽睽之下，那站在聚光灯下面演唱的歌手，却当着众人的面直接消失了。

    现场先是有五分钟的断电，音箱发出刺耳的响动，几乎所有人都在那一瞬间捂住了耳朵。

    五分钟后，电源接上。

    舞台上只余下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乐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