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7
Chapter 7
在读了好几本美杜莎那个时代的泥板之后，达娜有些抗拒了。安提俄刻难得晴朗，达娜冲进书阁拉美杜莎出来散步。 “怎么了小女孩。不喜欢读书了？”达娜拉着美杜莎走出宫殿，美杜莎笑着问道。 “不，杜萨。我爱读书。但是......”达娜很纠结。 美杜莎有时候会好奇，达娜的双眼是失明的，但她依然能有那么丰富的情绪表达，哪怕从来都没有见过光彩，她的眼睛却依然十分灵动。在岛上相伴的时间越久，达娜的鲜活似乎就越让人印象深刻。比起刚上岛时那个看上去瘦弱怯懦，又有些莽撞的孩子，达娜变得更像这个年龄的少女该有的样子了，眼睛里一如安提俄刻的晴天一般明媚。 “我只是觉得，那个时代太遥远了。神明比人还要更像人，而且他们会时不时现身。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很久不曾感受过神迹了。人类也，一点都不像书里说的那个样子。” “我也记不清了啊，也许过去一千年了。什么都会变的。我听说人类的族群已经很壮大了。那些神或许不愿意插手了，或者他们也无力管辖。” “杜萨，如果哪一天，真的神力衰退了，这个世界会怎么样？” “并不会怎么样的。神给这个世间带来的只是一些秩序和生命，你看他们也会犯下罪行，也会互相争斗，没有了他们。世界依旧会运转下去，或许会有更多的和平与创造。” “那你呢？神力衰退，你是不是就能够自由了？”达娜停下脚步。 美杜莎握紧了一下牵住的手：“达娜，不会。我是神明的时代创造出来的，神明陨落，我一定会随之离去的。” 美杜莎抬眼望去，晴空下的安提俄刻难得显示出生机，蠢蠢欲动的植被无时无刻不在准备着侵吞岛上所有的建筑，直到一切都在他们的生命捆绕中土崩瓦解，化作尘烟。美杜莎知道，他们都在等待一个时机。世界的秩序在等着一个时机，它要突破神明定下的命运，吞噬所有过往，将一切变为不可相信的传说，然后创造新的世纪。 美杜莎原本也在等着。但此时，她感到了不忍。 “达娜。” “嗯？” “没什么......今天很晴朗，安提俄刻很美。” 达娜笑得很灿烂：“嗯！我知道的，所以拉着杜萨你出来看看。我虽然看不见，但杜萨可以帮我看！” “好，我帮你看。” 安提俄刻并不大，岛上大部分地方都是光秃秃的，宫殿就建在岛的正中央。最初建造为美杜莎的监狱的时候，神明决议让这座岛上寸草不生，以极度的孤寂作为附属的惩罚。然而他们派来的神使怎么也除不尽残留的种子和根茎，于是岛上依旧迸发了生机。 大概世界同神明的对抗那时便有了，而神明注定败落。 美杜莎又带着达娜来到了植被最为繁盛的那处。达娜凭着对道路的熟悉，已经认出来这是哪里了。多次的摸索也让她知道了这里留有着大量的石像。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些事，是让杜萨不愉快的事。 达娜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曾经这里有过一场战斗。”美杜莎先开口了。 “那时候我刚来到岛上。神使带着士卒押送我，闻风而来的勇士也紧随其后，因为我的罪名，他们垂涎于我，一到岛上就不顾劝告摘下了眼罩，全都化为了殿中的石像。“ 达娜知道宫殿正中的大堂里，有许多破败的石块，那应该就是最早的一批。她仿佛看见一个极美的女人在众多强壮男性的包围下惊慌地想要逃离，却在害怕与恐惧中将所有人都变为了石像，最后一个人跌倒在宫殿中，任由狰狞的石像包围住自己。 “他们无一生还的消息在大陆上传开，人类的国家同神明的附属力量集结，整理了一大批军队向安提俄刻进发。我罪恶滔天，光诅咒与囚禁并不足以抵过。” 达娜轻轻抱住美杜莎。 “那天安提俄刻难得晴朗，同今天一般，这里残留的种子都发芽了，我就过来看看。他们的军队悄悄从岸边潜伏过来，在礁石后将我包围，然后突然发起袭击。 “我也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我很痛，记不清有多少剑穿过了我。等我醒来，所有的人都变作了石头，满地，这一块到处是石像。新发的芽全都被压住了。” 达娜有些哽咽。她仿佛能看到一个年轻的女人，在刀与剑的包围下陷入疼痛与狂乱，她的发丝化作了最凶恶的毒蛇，狂舞着顷刻便能取人性命。她的眼光也狠毒，若有人胆敢冲向她，便会失去最后一秒的生命。然而除了这恶毒的诅咒，她再无防身的武器，只能任由那光明的剑刺入身体，留下汨汨的鲜血，昏倒在残骨断骸般的石像之中。 泪水模糊了达娜的双眼，恍惚之中，她仿佛看到面前绿意肆虐的景象，还有一个女人模糊的身影。她赶紧擦了擦眼泪，眼前朦胧的色彩又迅速消褪下去，重回到一片灰蒙的世界。 “杜萨，杜萨！”达娜叫起来。 “怎么了？”美杜莎的注意力被从回忆中吸引回来。 “我刚刚好像能够看见了!” “真的吗？达娜，那很好。或许是安提俄刻残留的神力。或许不出多久你就能恢复了。”美杜莎带着笑意祝福她，恢复光明是达娜从小的心愿，如果她能看见，她的生命会多么光彩夺目。 美杜莎的的心一半为达娜高兴着，另一半却仿佛附上死灰。 达娜总得离开。 就这样吧，等达娜拥有了光明，就送她离开。让安提俄刻真正像一座监狱，让一切都回到原本的样子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