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年月何处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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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容一出宫门就奔去了二皇子府。 赵瑾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果问京城里某位做官的大人,他可能会说那是个端方儒雅,文采斐然,画得一手好丹青的小公子。 如果问某位待嫁的女郎,得到的可能只是一抹羞涩的红晕。 如果问年轻的公子们,他们可能会笑着说“赵文琮啊,他可真是个君子” 的确,他是个如圭如章的君子,和他的名字一样,赵瑾,赵文琮,兼具五德,可堪为玉。 但你要是问莫容,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莫容会说他还是比较像他的号。 阙鹤。 阙上鹤,亭中仙,净然若山巅落雪。 思及此处,莫容握紧了缰绳。 她从及笄那年离京到今日已有五年,这五年,她满脑子想的都是粮草、兵马、蛮子,经历的都是风刃、黄沙、鲜血,实在无心关注京中局势。 但再不关注朝政,总有传言会飘到她的耳朵里。 赵谨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宦臣,皇帝赐他东厂,予他爪牙,任他妄为。 传闻他常戴着一片银质镂空面具,身着玄色衣袍。他手段狠辣,阴毒病态,后宅的祠堂里挂满人皮灯笼,越是忠义之士的皮,他越要扒;家中地窖里放的坛子,全都是用来腌制人眼珠的,那位权宦拿这些眼珠子当下酒菜吃……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不会是他的……不会是他。 莫容没什么表情,胯下的马倒是越跑越快。 她现在只希望赵瑾是个普通的内侍。 二皇子府比五年前冷清了不少,似乎门可罗雀——至少府门口是这样的。 也没人通传,甚至看门的都是李旭的近侍——黎吟。 吩咐拈尘守在门外,莫容独自进了正厅。 厅内与门外截然不同,歌舞升平,酒气熏人,觥筹交错,当真是个浓粉香脂迷人眼。 “萧散!快来陪我喝两盏,姑且算为你接风洗尘!” 主位上的人大笑着对莫容举了举手中酒盏。他有一张极其端正的脸,五官都长在最应该长的地方,一寸也没有偏移,与莫容一样有着一双剑眉,只是比莫容的更粗长,镌入肤rou,浓墨重彩。一双桃花眼单看轻佻而多情,蜜意深情却不达眼底,如身上的蟒袍一般,浮华流于表面,利欲深刻心底。 若说莫容是浪荡潇洒,那这人则是豪气干云。 那人正是二皇子,李旭,李耀阳。 “我倒是不缺这一口酒,可别是你被好酒泡软了骨头想着拉我下水。”莫容环抱着双臂冷笑道。 李旭给怀中美人灌了不少酒,自己却一滴未沾,见到莫容挑眉睨他,温言软语贴在美人耳边哄了几句,便将人放下,领着莫容去了书房。 “你告诉我京中这几年发生了什么?”书房门一关拢,莫容也没叙旧,开口问道。 李旭盯着莫容看了一会。 她黑了,也长开了。 那张脸不复幼时的光滑柔嫩,北地的风雪烈阳把她姣好的面容磨得更锋锐,也更粗糙。 左边那颗藏在眉心里的痣倒是没有消失,只是也没有以前醒目了。 “先来给我伺候笔墨。”他铺开纸,笑着用毛笔杆子敲了敲砚台。 “让我伺候笔墨?你配吗?”萧散环抱双臂坐在胡床上,两条长腿大咧咧地搁在地上。 “快点。” “啧,皇子殿下以势压人。” “我是吵不过你,总之快来磨墨。” 莫容最终还是不情不愿地磨了墨。 “说说你在边疆听到了什么吧。” “什么也不知道。”干完活,莫容没客气,随手拿了个桃子开始啃。 李旭挠了挠头,道:“那你是要累死我啊。” “少废话,” 莫容狠狠咬了一口桃子,翻了个白眼,“快说。” 从莫容晓事起,她就一直知道朝中两党相争。 这两党一派亲近陛下,是皇权拥趸,另一派虽不是盲从陛下,却也算不上多勤政爱民,只不过是不忿于陛下收权拢势,打着为社稷进言的名头与皇权相争。 一为君权,一为相权,一称皇党,一称相党,龙争虎斗,搅弄风雨。 莫容的祖上,是三大开国元勋之一,当年开国皇帝征战时,她家祖上便是先锋大将。后来封了定国侯,世袭罔替,传到她父亲这一辈,碰上她父亲这个纨绔,自然与官场搭不上关系,只顾自己的安生日子,也不会与党派之争有何交集。 赵瑾家里却不同。 赵丞相,有名的清官廉吏,一步一步从农家子弟考上来的。他为人正直、铁面无私,虽为丞相,却与相党无半点关系,从不参与党派之争,胸中只有公务、百姓、天下家国,他若是有人生格言,莫容觉得会是“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 但君子难免得罪小人。 变故就发生在莫容离京一年后,赵瑾及冠那一年。 有皇党之人上奏,状告赵丞相专权独断,结党营私,延误战机,与蛮族有所勾结。 那段时间北漠战局正是激烈之时,这罪名一盖下来,全府的人都能没命。 具体是谁出的手,早已不知,但在党争之中,得罪一个人,就是得罪一群疯狗。 铺天盖地的折子几乎淹了皇上的桌子,那段时间,皇上几乎快不认识赵这个字了。 相党自然极力阻挠,但朝堂之上,没有白救人性命的道理。 不知是几人,总之他们去赵丞相府上登门拜访,内容具体不知,不过萧散猜测大致也就是与他们为伍,朝堂上互帮互助之类的。 传言中赵丞相怒斥那一帮官员,直言党争误国,有此腌臜心思与同袍相斗,不如寻访乡间,探听民意。 那帮人最后被赶出了赵府。 皇帝桌上的折子翻了一倍。 照这样下去,朝廷是真不用干了,皇帝下旨查他一查。 结果不用说,搜查的都是他们的人,动一动手脚,赵丞相便成了jian臣和卖国贼。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赵家满门抄斩前,承天帝去了一趟牢里。 第二天,陛下身边多了个近侍。 第二年,陛下命赵谨行设立东厂,两党逐渐变成了阉党与臣党。 莫容啃完了桃子,随手将桃核扔出窗外。 “喂……有没有一点道德品质啊?你知道我这园子花了多少心思打理吗?” 她没接话,垂眼看着梨花木书案上精雕细琢的八仙纹。 心疼,心疼她的绝巘青竹、江侧苇蒲。 但说实话,没到某种落泪嘶吼的地步。 “那你呢?五年前的二皇子,可不是如今这般消沉的模样。” 李旭连头都没抬,状似毫不在意,轻飘飘地回话。 “通敌叛国岂是一人之力便可做到的?陛下的怒火,又岂是赵府上下几十口人就能平息的?此事牵连之人众多,其中也包括我二舅。” 莫容立时便反应过来,母族失势的皇子,如何能被世人寄予厚望? “现下父皇也没将我封出去,我就只能在京郊种种粮食,偶尔和轻云一起做做生意。” “婉姨的日子也不好过吧?”雍婉,当朝皇后。 “她再没依傍,好歹也是中宫皇后,一国之母,父皇不会伤她颜面。” 没人知道这一场闹剧究竟毁了多少家庭,男为奴女成妓又能铸就多少才子救风尘的佳话,世家郎君为爱私奔的笑话。 莫容不在乎,也不关心,很难说她现在是种什么心情,这种复杂的情绪她自及笄离京后便少有感受。 如果他是赵谨行…… “那,潼堡之战……” “是他。” 不必再说,潼堡之战的惨烈莫容至今还印象深刻。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 如今让莫容回忆,她只能记住眼前的血光银辉、耳边的哭嚎怒吼和口中不知是血是汗的咸腥。 她不顾扎在身上的十数支箭,一人纵马冲阵,cao起重弓一箭射在对方将领眉心,这才赢下这场仗。 那是莫容第一次进入大漠,试图突进蛮夷军线,却折在了第一步。 粮草不足,援军未至,折了大半军士,换一次险胜,甚至连她自己组建的精兵“骁鹞骑”都死伤惨重。 她永远记得她带着残兵回城时,胸中guntang的怒火。 与家国大义、民族危亡无关,只是她从来不喜欢别人随意触碰她的东西、干扰她的行动。 十五岁的萧散曾觉得,将军就是决胜千里、运筹帷幄,一将功成万骨枯,士兵们会追随她、效忠她、无条件地将生命奉献给她的功业,助她横扫千军、破一切壁障。 到了边城,她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那些民众每一个都是活生生的人,他们会害怕、会贪心、会有好恶,他们会偷偷藏起半块麦饼拿回家喂给妻儿,会结伴去山野里打猎,会有自己的小算计,也会因为莫容是个年轻的世家郎君、是个面容俊逸的女郎就看不起她,私下里偷偷说她有可能肩不能抗手不能提,说她不守妇道、数典忘祖、自不量力…… 最开始守住谭城完全是因为那几天几夜情况太过危急,她才能趁着混乱,凭借一张裂穹弓射杀无数敌军守住了谭城北门,稳定了军心,在太守弃城而逃的情况下安排人手,领着城内一千士兵和满城老弱病残打退了蛮族。 但当敌军退去,接踵而来的是百姓的吃喝拉撒、士兵的整顿cao练、城池的修缮维护,这时她才知道,打仗不止是阵前的勇猛,军备粮草人心缺一不可。 论起破敌制胜,莫容几乎不用学,仿佛这是天生就融在她骨血中的,仿佛她生来就该做锐璋,刺破万千淤塞。 但团结人心,她几乎是一窍不通。 在待人接物上,她总是很鲁直,甚至能说是莽撞,她不太懂人情世故,世家大族这么多年的教导也没能将她软化半分,她的行事准则非常朴素,朴素到几乎完全与底层生民相匹配。 于是她用了个笨办法。 她将后勤交给拂阑,自己则花了数月的时间,一边cao练,一边将边关民众们惶惑的双眼一一记住,将塞上军士们展笑的脸庞刻在心里。 她与他们同吃同住同睡,穿上粗布麻衣,笨拙地学着缝补衣裳、挑水砍柴、烹煮食物,与他们从一同在草原上射鹰,到一同在阵上杀敌,每一个人的面容她都熟悉,对他们来说,她不再只是高高在上的主帅;对她来说,这帮北地的军民也早已不止是她排兵布阵的棋子。 李千户烤的兔rou很好吃,那样一双巧手,不应被碾在脚下;刘百户媳妇酿的酒烈,但醇,笑起来露出的酒窝里像是盛满了她酿的酒,刘百户的眼睛应该看着他娘子的笑靥,而不是被蛮夷叼在嘴里;杨小鼠买的青玉镯子应当好好地戴在她的素腕上,不应该裂在银枪下。 人命在战场上是比纤尘更无关紧要的东西,所以作战时她果决而敏锐,不会因为心疼必要的伤亡而畏首畏尾。 但私下里,她依然是个有血有rou的人,她将手下的兵视作“自己人”,而“自己人”是应当被她庇护的,所以他们可以死于无眼刀剑,却不能死于阴谋jian计。 她带着满腔怒火查了很久,但边关僻远,消息闭塞,紧咬死查半年,才知根本没有组织援军,原定粮草也被减半,问哪一个城的官员,都得不到答案。 她猜到是有人盘剥军款,也猜到那人位高权重,也许是一手遮天,却从来没想过是他。 “还有一事,”李旭见她心下琢磨的差不多,继续开口道。 “什么?” “父皇这些年愈发宠幸阅天阁的那位了。” 阅天阁,承天帝专为那位国师建在宫中的高楼,萧散尚在总角之时也曾远远见过,当真是巍峨险峻,只差一点便能碰上漫天河汉。 说起来萧散没见过那位国师,只听人说他深居简出,鹤发童颜,生就一双阴阳眼,翻手为云覆手雨,不是凡尘中人。 据传当年陛下尚是五皇子之时,国师便预言他定会继承大统,且在夺嫡之战中几次三番相助于陛下,极得陛下信重。 “你这些年就这样龟缩在这座府里?” “怎么?金银细软美人醇酒爱不得,非要去追什么权势名利吗?” 李旭笑着,用手点了点桌上的纸。 “信你不求权势还不如信我不会功夫,”莫容瞥他一眼,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一幅简单的地图,南疆一处山林被圈出。 “若是让我帮你挑姑娘就算了,我怕我会忍不住把人掳走。” “姑娘就别跟我抢了,青壮小伙子倒是有千把来个。” 李旭弯下腰在莫容的耳畔低语,几乎要贴上她的脸。 “锐璋将军若是携骁鹞骑助我带回这支私兵,事成之后,我就是亲自洗干净躺到你榻上都行。” 莫容一手捏住他的下巴,歪着头看着他说:“光躺着可不行,犒劳功臣的话……二皇子不得自己动吗?” 对视了一会,二人同时笑出声来。 “今夜请你去福至堂吃烤羊rou如何?” “呸!我这五年吃烤rou都快吃死了,聚德斋吧,吃点清淡的。” “清淡的……我看是贵的吧!” “哎哟,咱们二皇子殿下差这几十两银子吗?” “别说我不差钱,就是家徒四壁,今日你志向实现,我就算砸锅卖铁也得请你去吃!” “好!还是耀阳大气!那宅子的钱我就不还咯……” “哎!你那将军府可不便宜……” “二皇子有个家财万贯的嫡亲meimei可供依傍,做什么还要惦记我这仨瓜俩枣?” “你信不信我告诉轻云……不对,总之她也是站在你那边。” “唉,没办法,在下就是天生丽质惹人爱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