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林晚雨

    殷晚确认了一下后山的方向，就动身了。

    去后山需要爬好几道小坡，并且没有明显的供人行走的道路。

    更不妙的是，天已经完全阴了下来，她抬起头的时候，能感受到脸上飞来几缕凉丝丝的。

    在爬一道坡时，鞋子还陷进烂泥里半天拔不出来。

    雨点子砸在脸上像冰渣，等她拔出鞋子的时候雨还变大了。

    "这破路真不是人走的。"她抹了把糊住眼睛的雨水，又往上爬了一节。

    眼前的景象让她突然愣住——前方的坡底下全是歪七扭八的坟包。如同潜伏在草丛里的恶鬼，龇着森森白牙。

    雷声在云层里滚过，殷晚哆嗦着又往前走了两三步，因为心神不宁，不小心脚踝突然被长草一绊。

    右手接触到地面的时候，指腹似乎沾到了什么滑腻腻的东西，触感极为恶心。

    殷晚缩回手一看，发现那是一团透明的液体，液体里面有如同芝麻大小的黑色颗粒。

    这是……虫卵？！

    “啊！”

    殷晚惊叫一声，恨不得把那几根手指甩出十丈远，她飞快的扒下一团草叶，把手指擦得通红，恨不得搓下一层皮来。

    看着草叶上一直往下拉丝流淌的虫卵，殷晚胃里再也忍不住，扔掉那玩意儿就一个扭头，扶着长满怪疤的树干呕起来。

    “呕……”

    可她连着一天一夜没吃东西，胃里也吐不出别的，反倒绞得钝痛。

    忽然，一种恐怖的直觉让她汗毛倒竖：树上有人。

    抬头看去，果不其然有一个少年，正翘着腿靠在树冠上。

    他的脖子上有一条长长的锁链，一直坠到草丛里。

    他眼睛被布条缠住，因为被雨水打湿，紧紧贴在面颊上，勾勒出凹陷的眼窝轮廓。

    “惊扰亡者的人，该埋在哪座坟里呢？”树上的人轻轻的说。

    殷晚惊叫一声，转头就跑！

    他脖子上的锁链就像长了眼似的朝她追袭过去，最后成功缠住她的右脚踝，把她掀翻在地。

    殷晚摔在了一片粘液里。

    接触地面的手臂和衣服上全沾满了恶心的虫卵，甚至有些溅在她的脸上，她尖叫着，简直要当场去世！

    身后有劲风袭来，殷晚绝望的闭上眼，眼泪终于奔涌而出，在脸上肆意横流。

    这样也好，省得再遇到糟心事。

    “村庄副本：关键npc林晚雨好感度开启。目前好感度：0。”

    系统的声音在脑海里冰冷的响起。

    殷晚猛地睁开眼，正看见一双布鞋停在她跟前。

    少年蹲下身，轻声问道：“能不能告诉我，天空现在是什么颜色的？”

    四周的草丛里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是朝她爬过来的毒虫。

    她身体一抖，知道自己的答案要是让他不满意，她绝对会被这些尸虫包围，啃得连渣都不剩。

    殷晚就着泪眼抬头看了一下天空，天上乌云密布，时不时有闪电划过。

    是暗紫色的。

    可是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她又看了看眼前这张宛若从坟墓里爬出的恶鬼的脸，忍住所有负面情绪，在心里飞快斟酌。

    他应该是很久很久没跟人说话了，以至于他对自己很有耐心，甚至于一直等着她的答案，没有立刻杀死她。

    "黑...黑红色。"确定了某个答案，她牙齿打颤，雨水像泪水成股流下她的脸庞，"和你脖子上的锁链一样，锈迹是血沁的，雨天泛着铁腥气。"

    尸虫群突然静止。

    少年脖子上的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歪着头"看"过来，蒙眼布下渗出暗红的液体："你闻得到铁锈味？"

    "雨水冲开泥土的味道里混着血腥。"殷晚盯着他微微发抖的手指，"你在这里很多年了吧？锁链磨破的伤口反复溃烂，早就和铁锈长在一起了。"

    这个答案果然让林晚雨怔愣住了。

    关于这个问题他问过很多人，有人说是红色，有人说是黑色，有人说是蓝色……

    无一例外，说出这些答案的人都死了。

    他眼睛瞎掉了，常人睁眼可见的颜色对他来说变成了抽象的存在，所以对他来说，回答那些答案的人都是在敷衍他。

    但是，面前的女孩儿却给出了一个对他来说，具象化的回答。

    视觉的被剥夺换来的却是触觉和嗅觉的高度灵敏，尤其是脖子上的锁链，他陪伴了自己很多年，锈蚀的腥气早已融入呼吸。

    这是他能感知到的存在，殷晚的回答，等于在以他所能理解的语言，为他黑暗的世界重新上色。

    这是殷晚所能共情到的东西，当然，她还有其它考量，这个人脖子上的锁链肯定不简单，或许是一种束缚，代表了他痛苦不堪的过去，甚至是他为何存在的本质。

    所以，综合以上两点，殷晚才会给出那样的答案。

    她必须要给眼前的人一种“我懂你”的感觉。

    很显然，她成功了，因为她听到系统里好感增加的声音。

    好感增加20。

    少年猛地拧起眉，他脖颈处的皮肤突然鼓起数个小包，像有什么在皮下游走："撒谎的人都成了蛊虫的养料。"

    "那你摸摸看。"殷晚壮起胆子，抓住他手腕按在自己颈侧，"我的心跳很快，但没说谎。"

    做这件事的时候，殷晚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觉得自己很疯狂，但她觉得自己需要这样做。

    少年僵在原地。他常年接触死物的掌心下，跳动着鲜活温热的脉搏。他不知道女孩儿的样子，但他觉得女孩儿的眼神一定很亮。

    尸虫群突然潮水般退去，在五步外聚成个诡异的圆圈。

    林晚雨终于开始重视起跟前的人，抽回手的动作像被烫到。

    沉默片刻，他别过脸，用侧面对着她：“你不是村子里的人，你是谁？”

    殷晚心里一松，心想自己也许可以跟他打听些消息了。

    “我是外地路过，经过这个村子的时候，天色太晚想进来借宿的，我还有几个同伴……”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他的反应。

    少年果不其然嗤笑了一下，转过头正对着她。

    “你们不该来这里的。”

    殷晚心里一喜，面上还要装作疑惑和震惊：“为……为什么？”

    少年却闭口不言了，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也变得更加冰冷阴郁。

    这样的转变让殷晚心惊rou跳。

    他起身，眨眼间到了远处，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块腐rou。

    因为下雨的原因，那块腐rou被糟蹋得更加惨不忍赌。

    他将腐rou扔到她身上。

    殷晚面色都变了，飞快的后退两步，任那块烂rou掉进脚下的虫卵堆里。

    少年冷冷的看着她，“它们都饿了，要么用那块rou来喂，要么用你来喂，你自己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