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书斋 - 言情小说 - 乱世长宁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103

分卷阅读103

    紧,想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里。

“放我下来。”荆长宁重复道。

萧嵘闻言,依旧没有动作,反倒是将荆长宁举得很高。

半空中,两个人的视线相对。

透过暗色的光影,穿透十载时光。

疏风流云,墨意氤氲。

长风轻卷,荆长宁披散在身后的长发被风卷起,逆着光线拂在萧嵘耳畔。

萧嵘仰着头,对上了荆长宁安静的眼眸。

他温柔地扬了扬唇。

“宁儿,谢谢你信我。”他说道。

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所有的光影温润,却消散得只剩此际的时光。

女孩子安静如水的眼眸泛出了波澜。

相顾无言。

却有千般言语不需相诉,便已跨越时光,碰撞交缠在一起,紧触融合,再不分彼此。

“乐乐啊!”荆长宁咯咯笑了起来,挥手迎着天际,如振翅欲翔的鹏鸟。“谢谢。”她望着天空,喃喃语道。

谢谢他还活着。

谢谢他们还相信彼此。

谢谢上天给她留下了一缕温朗阳光。

在登月谷,在旧事成血的地方,她还能觅得旧人,得到一缕温暖的轻慰。

她嬉笑低头望着萧嵘。

“不放我下来是吧,成啊,你举着,我看看你这些年有多少长进,看看你能举多久!”她抱胸戏谑笑着。

眼眸亮亮地,融汇着泼赖之意。

萧嵘嘴角的笑意凝固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胳膊有点酸。

虽然还能举,但是估计也举不了多久了……

丢人!丢死人了!

萧嵘讪讪笑了笑,松手将荆长宁放到了地面上。

“放,放。小宁儿说什么我都听。”他嘻嘻笑着,伸手扶了扶额头。

“我们进山吧。”他肃整容颜说道。

荆长宁点了点头。

心中虽然依旧有些低落,但已经不那么伤感了。

或许可以说,萧嵘的存在,与此际的谷中的血色相比,于她而言,是一种莫大的安慰。

她嘻嘻笑着:“那便走吧。”

说罢,她迈步朝着山谷中走去,慌乱的心静了下来,渐渐坦然。

……

山谷中隐约有风。

荆长宁攀至山头,便鸟瞰尽了整座山谷。

心一瞬狠狠地静了,连呼吸都凝结住。

这是怎样一幅场景……

泛着赭色的泥壤间,是密匝布列的石桩。

俯瞰,连成一片整齐的星星点点。

一种凄怆却又悲壮的情绪瞬间充斥胸膛,凝结成一种深深的震撼。

天地间,是一片墓碑。

连绵的,密匝的,排列得紧促严实。

像是出征的将士排列齐整,只待号角声扬起,便踏步征程。

荆长宁迈着微颤的步伐,却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在星星点点的石桩前,是一座白色大理石方碑,其间只镌刻有六个方字。

——“纳骨五万余体”

放目望去,其后的是一个方正石桩,其上刻着的一个人名。

——“萧峰”

当年若敖军的大将军。

紧挨其后的是两个并排的石桩。

——“何正”“莫百忠”

当年若敖军的中将和右将。

再往后便是一片密匝而连绵的石桩,其上有的有名字,更多的是空白。

立在密匝的星星点点的墓碑前,荆长宁沉默了。

这是万千的生命,伫立在染满鲜血的土壤之上,每一个石桩下,都有着一具白骨,或许,也曾鲜衣怒马,也曾是闺阁女儿的春闺梦里人。

最终,这样紧促却齐整地沉眠在这青山之间。

英雄恨,古今泪,皆已归山河。

荆长宁沉默立在原地,萧嵘上前,走到萧峰的墓碑前,静静跪了下来,从腰际解下一个皮酒囊。

静静地拔出塞子,倾倒在小小的石桩前。

“那年,我逃出登月谷,我就想着我楚国的军绝不能白死。”

萧嵘沉声,微微有些压抑的嘶哑,手腕倾倒酒液的动作却极是稳定。

“于是,我去了云国,我利用云襄,一步一步坐到了云国大将军的位置,有一年,我挥兵南下,夺了丹国五座城池,那次,云国举国同庆,云王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说,”萧嵘顿了顿,“我要登月谷。”

荆长宁的双手不知何时紧攥了起来,她面对着“纳骨五万余体”的石碑,沉沉地跪了下去,安静地跪在萧嵘身侧。

“那时,登月谷还是遍地白骨,裸露的,被风沙半掩的,”他指了指星星点点的石桩,“密密麻麻,相互交错地布在广阔的山河间。”

“当年,云国收殓了云军的尸体,可楚国已亡,整整五万余具白骨,便曝尸荒野,我用了一年,整整一年的时光一具一具地收殓,立碑。”

两行泪水从荆长宁眸滩滚滚而落,打在泥壤间,溅起细碎的尘末。

萧嵘伸手,拂过石桩上“萧峰”的刻字。

“我其实并没有找到我爹的尸首。”他沉声道,“我也没有找到莫叔和何叔的尸首。隔了近七年,我根本无法从遍地白骨中辨识出哪一具才是他们。”

萧嵘回眸望着荆长宁。

“宁儿,你知道当初我在漫山遍野的白骨间寻觅时,是怎样的绝望吗?”他问道。

☆、第106章值得便够了

荆长宁怔了怔。

“就像我重返花城,林王在昔日楚国旧都上建起新城,城中住着的是林国的人,守城的是林国的将领,所有的一切都不在了。”她的眼睑颤了颤,“就是绝望,那种孤独悲愤无力。”她低头,望着紧攥的掌心。“我懂。”

萧嵘深深地望着荆长宁,沉默片刻。

“后来,我想,马革裹尸于疆场,又何必非要辨清尸首。”他的头微抬,览尽万千星海般的石碑,“与将士们长眠一起,爹会含笑九泉的。”

他轻缓地笑了笑:“于是,我给爹立了空碑,给莫叔何叔都立了空碑,”他指着面前的石碑,“这里有名字的石碑,皆是空碑,我能记得的,知晓的,我都认真地立上一座空碑。倒是那些无字的,其下才是真正的白骨。”

他带着浅笑望着荆长宁:“宁儿,我是不是很傻。”

傻,明明连尸首都寻不出,却费尽心思一座座立空碑。

“不。”荆长宁摇了摇头,“你不傻。”

她的唇角浅浅一勾。

“就像我在花城,物非人非,当我绝望之际,却见城墙之下细碎绽放的紫色风信子。我就知道过去的一切从来都不曾逝去,花城还有风信子,楚国,还有我。”

荆长宁攥紧手心。

“我不会放弃,哪怕是飞蛾扑火,哪怕是徒劳,我也要试试。”她望向萧嵘,“你说,我傻吗。”

傻,明知一切过往皆已逝去,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