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书斋 - 耽美小说 - 缠情债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91

分卷阅读91

    像一场风,一场雨,一场醉生梦死。

可是这并不是梦。

他恍惚着,只觉得眼前渐渐黑暗,然后再慢慢变得光明起来。

等到所有混沌都驱散的时候,他低头看看自己透明的身子,和身处异地,这才终于明白,他进入了浮屠灯找回的记忆幻影。

而终于,他这个愚蠢的人,知道了他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切故事。

他才知道,在妄想林,掌灯老人的藏书室里,祝融与雁黎有过那么一番密谈。

祝融要雁黎杀他,雁黎回答:“如果我,恕难从命呢?”

祝融先是不意外:“那…我也觉得很遗憾呢。”随后,贴在雁黎耳边,道:“既然你舍不得他死,那便只能拿你的命换他的命了。不妨告诉你,当年我立的咒,不是要他死,而是要他生不如死,他令我痛失所爱,我怎能不原数奉还?所以,我给你的最后一个选择,是让你死在他的手里,你意下如何啊?”

敖晟惊诧于这个事实,愣愣地看着雁黎,而雁黎半分犹豫也没有,甚至嘴角还带上一点放松下来的意味,简短而直接地回答:“好。”

一个字,完成了一场悲剧,造就了一个误会。

而那个牺牲的人,甘之如饴。

在浮屠灯里,敖晟真真正正、清清楚楚地明白了,自己是个天字一号的愚人。

雁黎在自己身边这么久,他竟然都不知道哪里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陪他去人间令他欢颜,是为了让他不留遗憾;

故意激玄鱼从中搅和,是为了让他知道‘真相’;

假意要龙鳞自露马脚,是为了让他‘将计就计’;

在烛火上设下障眼法,是为了隐藏焚炎劫火;

就连那个故弄玄虚的杀神阵,也是为了让他掐断自己的活路。

你有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将自己一世的聪明都用尽,却居然是为了让别人杀死自己?

浮屠灯每让敖晟看一段,他的心便如放在织布机里被梭子划过一下。

终于,最后一幕,是在光明宫里。

敖晟的虚影就在牢笼前三步之遥,与那日他与雁黎剑锋相对的时候,是一样的位置。

他贪婪地看着雁黎的容颜,一分一毫都不差的,清冷绝美。

那日他是灰心丧气地垂头离开,所以他根本不知道,身后雁黎的目光。

雁黎看着他背影的目光原来那么深长,那么缱绻,甚至等到他衣袖都要消失在转角时,还忍不住微微伸长脖子追着看,好似看不够。

这个动作刺痛了敖晟,如果当时,他回头一下,就一下,那么他一定不会错过这么真诚的眼神,雁黎就不会……

火苗快烧到了雁黎的衣角,他却看都不看一下,而是从怀中,贴近心脏的地方,掏出了一块东西,温柔地用食指抚摸着,嘴角浅浅一笑。

敖晟垂头一看,瞳孔猛得收紧,恰如当面一击。

并蒂石!

他不知道雁黎何时将它们从人间取回来收着的,他看着雁黎像抚摸会疼的伤口一样轻,沿着并蒂石上的名字,一笔一画地勾勒,然后轻轻唤出声:“敖晟。”

口吻亲昵得叫人心醉。

“阿黎。”敖晟忍不住回他,可是他只是个虚影,这个雁黎也只是个回忆,他们彼此都听不到对方的呼唤。

雁黎将并蒂石托在掌心,缓缓地靠近唇边,认真而长情地落下了一吻。等到抬起头来,脸上两行清泪。

这是敖晟第一次看到雁黎哭。

美人垂泪,向来是美的,可是他从来不愿意看到雁黎会有哭的时候,而今日他终究是看到了。

雁黎哭得很好看,凄美的好看,他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眼里湿湿润润,像是会流动的玉和琉璃。

一双眉眼都盛不住里面的哀与惜,然后化作两点惆怅,滴落在并蒂石的两个名字上。

他哭得很伤心,以至于眼睛像两个泉眼,涓涓细流,永无止境。低抽细噎,好像这一生他只哭这么一次,要把从前积攒的所有眼泪都哭出来。

又好像是欠了谁的,没东西去还,就只能用眼泪去偿还。

敖晟忍不住伸手想替他拭泪,可是泪珠透过他的虚影,砸在地上。

火,愈发大了。

火舌舔着雁黎的衣服,就像离离原上草被放了一把火,登时燃透了全身。

雁黎顿时翻身躺在地上,疼得只能喘气,双眼因为折磨而大张,几乎要蹦出眼眶。

焚炎劫火先烧魂,所以一时三刻不会死掉,不能昏迷,清醒地受着。

“不!阿黎-----”敖晟发疯一样想去救,可是他的幻影只能一次一次穿过雁黎的身体,摸不到实处,他还是发狂一样,一次一次,冲着雁黎的方向扑抓,“阿黎!不可以!”

痛苦不能释放,便会叫人癫狂。

雁黎秀美的五官扭曲在一起,浑身裹着火,在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白色的衣裳上除了红色的血迹就是灰灰的脏,脸上也是无比污秽。

他先是咬着牙,然后终于忍不住,叫得一声比一声凄惨。大概是疼得太入骨了,他竟然失去意识地用身子一下一下地撞着牢笼,那声音听得叫人耳膜一震。

他是很硬的骨气,也是很傲的脾气,还有最能忍的性子,可饶是这般,竟也因这苦刑而折腰了。

那该是多么刻骨铭心的疼?

“别撞了,阿黎!阿黎我求你了!你别撞了!”敖晟终究是忍不住,咆哮起来。

可惜这个雁黎听不到。

为人洁白兮,冉冉萧肃去。

没有人会想到,那个引得一切事物黯然失色的翩翩天君,神韵清奇的雁黎,会如此惨淡地在废墟里来回翻滚。

雁黎的手,指甲都被他抠得裂开,缝里都是血和灰,看不出它原先的纤长和绝美,倒像是地府里红色厉鬼的手。

可是这双手,死死抓着并蒂石,牢牢不放。

“阿黎!我错了!是我愚蠢……”

有什么比亲眼看着自己爱的人死去更无助的事情呢?有的,譬如,你爱的人,丧于你手。

是他亲手把雁黎锁在这里,也是他失手推翻了烛台,是他让雁黎像苟延残喘的走兽一样,在地上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