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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将长发一把一把送到炭火上,烤得微微暖热。「一点都不冷了。」高仪仁舒服喟叹。「以后……绝不再让你冷了。」他声音微微紧绷。烤干长发是门技术活,不能靠炭火太近,也不能离得太远,余棠骐十分有耐性,缓缓帮她烘烤长发。「你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两句福州话?」高仪仁嘴角含笑,这一刻,她什么都不愿顾忌了,柳兰芳或她与余棠骐的身分,变得不再重要。这两天她迷迷糊糊地梦见自己死了……死亡的感觉太过清晰,眼前忽然而至的短暂幸福有如美梦,让她格外想珍惜,所以……她什么都不想……「记得,可我不记得怎么说了。」余棠骐认真顺着她的长发。「‘跳菜股就会娶好某’、‘偷老古就会得好某’,元宵节夜里,没娶媳妇的少年郎去跳菜畦、偷老石头就能娶到好媳妇。其实还有另外两句,‘偷挽葱就会嫁好尪’、‘偷挽菜就会嫁好婿’,意思是未出阁的姑娘若去偷葱、偷菜就能嫁个好相公。」她顿了,又道:「棠骐,你信不信人有下辈子?」余棠骐没答。「我说我梦见自己死了,是真梦见了……我在梦里想,如果人有下辈子,那么下辈子我要比你年轻,我想被你照顾,我愿意在元宵节时去偷葱、偷菜,偷很多很多,拜托老天爷让我们再相遇,拜托老天爷让你变成我的好相公……「可是不能只有我拜托啊,你也要帮忙一起拜托老天爷,元宵节时,你去菜田跳一跳,找间房子偷老石头,如果有下辈子,我们一起求老天爷,让我当你的好媳妇、让你当我的好相公,我们不要再像这辈子一样。」她笑着说,眼角却泪光闪烁。余棠骐看见她眼角水光,心头窒塞,俯首在她额头印了一个吻,承诺道:「好,我们一起求老天爷,我会记得去跳菜园里的畦,偷别人房子的老石头,你要记得去偷葱、偷菜,肯定要偷多一点,我们做一对人人称羡的夫妻,一辈子我只宠你一个、只娶你一个、只疼你一个。下辈子,你别忘了我……」「我一定不会忘记你……」她笑着说,眼角悬着的水滴落了下来。「傻瓜!」他摸摸那滴晶莹泪珠,声音沙哑,「快过年了,今年元宵,我们一块去,我们这辈子开始,年年元宵夜都去,让老天爷看到我们的诚意,你说好不好?」「当然好,老天爷肯定能看见我们的诚意……棠骐……」「嗯?」「如果有下辈子,我要当个健康的人,能跑能跳,不要像现在这样,一到冬天脚就废了,下不了床……」她怀念方梓璇健康的身体,说跑就跑、说跳就跳……这副烂身子,这几年连好好走路都难。「你一定会很健康,下辈子我当个比你大的男人,不需要你照顾我,换我照顾你,你一定能健康的跑跑跳跳……」余棠骐说,手里的发丝全干了,他将炭盆拉开,扶她起来,「该喝药了,我让春绿把药热一热。」他欲起身唤人,却被她拉住。「别麻烦吧,冷的是苦,热的更苦,我这样喝就好。」「还是温一下吧?」她皱起脸,十分不情愿地道:「我不想再多吃苦了,冷冷喝比较不苦,拜托……」余棠骐被那句「我不想再多吃苦了」噎得没辙,无奈妥协,将凉了的汤药端来。高仪仁赶紧接过汤药,笑说:「你看我表演一口气喝干,你别喂我了,一口一口喝,多苦啊。」说完,她咕噜一口喝干碗里的药,将空碗塞回给他。「厉害吧?」她得意地笑。「十分厉害。」他将碗搁回桌上。「我有些饿了,想喝粥。」她说。「好,我让春绿去做。」他快步出去院外寻春绿,不多时便返回厢房,却见她在床榻上捣着腹部,抽搐不已,她面色苍白,状似极为痛苦。余棠骐慌忙前抱起她,「你哪里不舒服?」「我……肚子好痛……好痛……」冷汗从她额头流下来,痛蔓延开来。「你忍忍,我让夏荷去找大夫来!」余棠骐朝门外喊,「夏荷!夏荷!」夏荷随即奔进来,「大少爷。」「去请大夫,快去!」余棠骐急喊。「好、好!」夏荷见到夫人痛苦的样子,心悬起来,飞也似地狂奔离开。「棠骐……我好难受……恐怕等不了大夫来了。」她神思有些涣散了,隐约明白,或许是中了毒。柳兰芳真是个傻的啊……为什么不早点动手,要等棠骐回金陵了才做绝呢?是柳兰芳吧……除了柳兰芳还有谁恨她恨到巴不得她死。真是太傻了,恨她做什么呢?柳兰芳一定不知她多羡慕、又多嫉妒她能名正言顺当余棠骐的正妻……「棠骐……我可能病太久,这回身体好不了了。万一我怎么了,你别太难过……别怪任何人……是我身体太差……」她举手想碰触他,可视线对不了焦,手摸了个空,剧痛一波波袭来,眼前景物逐渐模糊成一片。余棠骐颤着手紧握住她的,大声朝外喊,「春绿!春绿!」他喊了两声,又想起方才支使春绿去灶房煮粥了,只能抓着高仪仁,惊惶地道:「高仪仁,你不许胡说,一会儿大夫来看,你会好的……」见她嘴角溢出少许黑红血丝,余棠骐大惊失色。「仪仁,你忍一忍,大夫马上来……」「棠骐,幸好……我刚洗沐过,整个人,干干净净的……幸好你回来了……我不用边哭边死了……」这回,她呕出一大口黑红鲜血,血腥味漫开来,「我刚才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真是幸好……」语一停,她便接二连三呕血,她无力地缓缓闭起眼睛,低声喃着,「余棠骐……别忘记我们说好的下辈子,元宵夜,跳菜股,就、会娶好某……偷……老古,就会、得好某……」她念完最后一字,再没有声息。「高仪仁!我不准你死,不准你死!高仪仁!你醒醒、醒一醒!」余棠骐抱着没了气息的她,狂怒大喊,忍不住痛哭出声。不知过了多久,夏荷领着老大夫进寝房,看一床的血,心惊胆颤,而余棠骐一见到他们,终于放下高仪仁的身体,慌乱地拉着大夫到床畔。他颤声道:「拜托你,大夫,救救仪仁……」老大夫拉起她垂落在一侧的手,诊了诊脉,摇头道:「余大公子,节哀顺变,夫人已经去了……」「不、不……」余棠骐抱紧高仪仁,又痛哭起来。老大夫走到桌边,拿起药碗,闻了一闻,面色微变,又仔细闻一回。「这药被加了夹竹桃汁液……」老大夫轻叹,高门侯府里,这类歹毒事屡见不鲜。夏荷脚步沉重地走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