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书斋 - 耽美小说 - 慢慢哭别噎着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67

分卷阅读67

    ,它又发芽了!你看啊……”

姚乐阳回头望过去,枯败的一片浑浊的黄水里,那枝孤零零的、顽强的细茎的某一段,钻出了不到一寸长的、幼嫩娇弱的新芽。

生命,远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顽强。

这脆弱的小生命被他悉心呵护了一路,为了让它路上不出意外,他还给它换了个更舒服的“家”。

他把它放在林沛然前头,摸着他的石碑,看着照片上那个笑得温润、眉目如少年的人,也没有更多的话,只一句:

“……我想你了。”

他有段时间梦不到林沛然了,他知道,林沛然最怕给人添麻烦,就算是不在了,也不肯多打扰活着的人,不愿他们感到害怕或不舍。

可他并不介意林沛然来打扰自己,他反而希望他能多来看看他。

“晚安。”

人的一生,这么短,连爱人都来不及,哪有那么多刻骨铭心的仇恨。

她忽然很想回家。

毕业多年,除了过年,她已经很久没在其他时间回过家。

在还能够见面、还能够珍惜的时候,只想多陪一陪她爱的那些人,不管亲人、朋友还是伴侣,能多爱一点就多爱一点。

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姚乐阳无可奈何。

她走进郑文轩的房间,把林沛然的吉他和郑文轩的贝斯拎出来,扔进他怀里。

“你听过他最后写的那首歌吗?”她把林沛然的手稿从琴包里翻出来,“你自己弹弹。”

郑文轩愣了愣,对着谱子开始生硬地拨弦。

降D、降E、Fm、Fsus4、F……这首歌不知为何充满了离调和弦,到了副歌甚至一直向下,降号多到发指,好像在黑暗中不断摸索前进,然后终于在挂四和弦的牵引下,被拉进温暖的大三和弦里,成为悲伤的基调中梦一般的温存。

只有偶尔,深夜里喧哗不休的洗衣机转动的声音,会让郑文轩异常安静。

然后,阳台上掠过一阵风,风铃轻轻叮当两声,他就抬头,对着风铃微微笑上一笑。

他没了工作,也再也不想干这一行,林沛然的工作室还在,他每个月往林爸林妈的账户里打一笔钱作为租金,成了这间工作室的新主人。

周围的高校学生听说录音棚又可以用了,满怀欣喜地、络绎不绝涌进这里,狭窄的练团室里重新燃烧起年轻的梦想,郑文轩看着那些学生,就像看到很多年前的他们。

他教人弹琴,偶尔也能卖一点乐器和配件,鼓也打得越来越好。

两大盘水饺,全进了郑文轩的肚子。

他一边吃,一边哽咽,哪怕咽得比生吞刀子还要艰难,也要把它们全部咽下去。

留不住的,永远留不住。就算他再怎么努力,林沛然还是渐渐从他的生活里消失,以至于梦中的脸都一天天变得模糊。

生死两隔,是人世间最重最重的惩罚,也是最痛最痛的痛苦。

姚乐阳依然讨厌他,可是再也恨不起来了。

但工作室里有几件东西,是他的宝贝,谁也不能碰:一台并不算贵重的依班纳,一台罗兰的合成器,和一对磨损了三成的vicfirth鼓棒。

那是林沛然留给他的东西,是他全部的生命。

*

八月,林沛然的生日又到了。

郑文轩小心翼翼抱着抽了新芽的绿萝,有些笨拙地捧着它和一束雏菊,来C市看林沛然。

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

他努力练习得到的声音,传达不到彼岸。

认识到这一点,他内心陷入长久的一段寂静。

这平静的死寂,充斥着失落和空虚。他以为幻想和时间能救他于深渊……

可是没有。

郑文轩于是答应她,每个周末和她见面,把那些枯烂在心底的心事全都交代出来。

……话是这样说,但姚乐阳第一周去见他的时候,还是差点儿没把他往死里揍。

她敲了半个小时的门,敲得心烦意乱,几乎就要报警强行破门而入了,然后郑文轩才顶着深黑的眼圈和胡茬,磨磨蹭蹭给她开了门。

他屋子里很重的酒气,阳光被厚厚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他失魂落魄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散发着颓丧的气息。

他长久盯着自己的手掌,莫名其妙忽然开口,一开口,泪就掉下来:

他说:“……后来他去了A国,我以为贝佳的手伸不到那么远的地方,就抱着天高皇帝远的心思和沛然联系,我知道他心里还是喜欢我,我们比热恋的时候更甜蜜……我想,他回国之前,我一定能有办法甩脱贝佳,正大光明迎接他回来……”

“但贝佳比我想象中更难缠,她给沛然的导师发匿名邮件,那段时间他焦头烂额……我却畏缩了,明知他因此而疲惫万分,我却连一句稍微亲近点的安慰的话都不敢对他说……”

“我不是没想过告诉他,可是他那样的人,我舍不得他见一点残酷……在他眼里,万物可爱,就算是陌生人也都有一颗真善美的心,可人间哪有那么美好。我希望他长存光明之中,就这么无忧无虑单纯快乐的,一辈子都不要被那些黑暗沾染上……”

“我是个俗人,俗不可耐,却希望他能不食人间烟火。”

“后来,他告诉我有个人很好的学长帮了他很多忙,帮他摆平了那些事,对他照顾万分,我又发疯一般的嫉妒……我忍受不了他身边有另一个人殷勤,光是想到他会对那个外国人和颜微笑,我就嫉妒得分分钟想杀到海洋对面把他抢回来……”

不断挣扎的离调和弦,仿佛是在追求着某种无拘的自由,追求着摆脱悲哀小调的痛苦,可是最终还是被一点一点拉回原调,拉回现实。

最后,充满着降E的主歌如同飘渺不实的回忆,遥遥安放在云端,却在Fm主和弦里收尾,代表最终才安定下来。

郑文轩弹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又抱起了林沛然心爱的吉他,又弹一遍。

他不会弹钢琴,所以对合成器束手无策,但他抱着林沛然的吉他,泪水就如断线般砸在琴弦上。

他不知道是在对姚乐阳说,还是回答那天喋喋不休问他和弦走向的林沛然:

*

再后来,郑文轩讲起他们以前的事,就不再那么魂不守舍。

他本是个爱干净的居家系的人,阳光能照进房间的话,脏乱的屋子也慢慢变得整洁。

他家里依然留着林沛然的刷牙杯,留着他喜欢的那种清爽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