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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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物钟准时在早晨七点把宋旻唤起。

    他猛地一睁眼,下意识摸向身侧,床单上毫无热意,已无人多时。

    他如同寻常早晨般起床洗漱,正准备走出里间换上衣服,意外见高启强坐在套房客厅沙发上,已换上一身与昨日不同的西服套装,正翘着腿翻看手机。若不是宋旻脚下有些发飘,差点以为昨天春宵一刻是自己的臆想。

    “宋处,这么早?”高启强见他出来,脸上带着亲近的笑,像是寻常长辈一样问候道。

    “高总也早。”

    “年纪大了,醒得早。”

    宋旻带上眼镜,这才注意到高启强拿着手机的右手手腕一圈通红,联想昨晚干到酣畅时下手轻重不分,脸上一热。

    高启强毫无察觉,只告诉宋旻昨晚已将他的衣物送去干洗,八点客房服务员会跟早餐一起送上来。宋旻闻言默默点头,高启强做事比他这个干办公室的还妥帖。

    对方又如往常一样拍拍他的臂膀,“宋处,我公司要开会先走一步,你有我联系方式,有事再联系。”说完冲他挤挤眼,起身离开了。

    宋旻用完早餐下电梯到负一停车场,准备开车直接回大院上班,却见一辆暗红色摩托车横在他车头前,车上那人一身骑装,两条长腿稳稳支在地上,正是许久不见的高晓晨。

    高晓晨明显也认出了宋旻,就见他又染回了黄毛,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神色,未等宋旻与他打招呼便带上摩托头盔,发动机车一个甩尾潇洒离去。

    高启强很少会夜不归宿。

    今日难得高晓晨早回家,本是打算开车回来换他安叔送他的魔枭出门,车库里他爸的车不在,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留心等了一会儿,高启强的司机倒是先开车回来了,一问便知他爸今晚在酒店过夜。

    他爸这几年很少会在外过夜,一方面是他爸实在是睡不习惯酒店的床,高启强年轻时受苦受累太多,年纪大了更是对床品过分挑剔。二是龙哥虎叔一般都来家里陪他,安叔更是不会留他,京海还有哪个男人有这么大面子?

    高晓晨越想越觉得蹊跷,下楼去他爸车上调了车载记录,结果显示今天这车只去了公司和酒店……司机已经准备下班了,他不死心又拦下逼问明天几点去接他爸,来去之间心里已有打算。

    高启强从电梯一出来,就见高晓晨靠在他车上,他自己的司机局促地站在他儿子旁边,眼瞅着他来了,立马如释重负,赶忙开车门躲进驾驶室里。

    “高晓晨。”高启强面色不变,如寻常般叫他,“干嘛?没钱了?”

    他儿子死死盯了他看了两秒,眉头紧皱着,“爸,您怎么不回家?”

    高启强心里叹了口气。

    隔了这许多天,他气也消得差不多了。此刻见高晓晨一脸的失落和忧愤,先是想起安欣对他说过的话,又是怪自己之前方式方法有问题,把父亲和儿子关系闹那么僵,在开口时语气已经轻柔许多,“昨晚喝多了,直接在酒店睡下了。”

    高晓晨点点头,从他车边走近,“一把年纪了,以后别喝那么多。”

    高启强听了,也不说话,而是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开车门躬身钻进车里,关门前他叫住高晓晨,“最近抽一天,来陪我喝早茶。”见高晓晨不敢相信似得瞪大了眼,高启强用手点点他,“最近给我老实点。”

    高晓晨目送他爸的车一路开走,心底还是留有一丝疑惑,高启强怎么这么快就消气了?等他让酒店查了他爸房间门口的监控,又觉得难以置信。

    宋旻这小子又是什么时候勾上他爸的?

    连他这种货色都能上他爸的床,高晓晨咬牙咬得腮帮子都在疼,他以为高启强很挑剔,结果呢?当婊子当上瘾了他。

    他示威一般在宋旻眼前露了面,又一路飙车回家。到家后脱下头盔掼在地上,随即掏出电话。

    “阿慧,之前萧宇那傻逼给我喂的东西,你知道还能在谁那买到吗?”

    高启强接到安欣的电话不奇怪,怪就怪在安欣打来什么也没说,只让他去家里碰头。

    他推了晚上的接待,又把司机打发走,自己一路堵车回市里。

    见了面,安欣先是一脸肃然得拉他坐下,直接开门见山,“我被抽调去市联动省委巡视组指导工作。”

    见高启强不懂他的意思,安欣又说,“这次我们被抽到第二巡视组,组长徐忠是带着任务下来的。”

    “抽我去,可能是想看看我是不是敢大义灭亲。”

    “我要是接了,可能帽子还保得住,我要是推脱,估计下场不好说。”

    高启强心里先是一松,心想他安欣果真把我当作亲人,听了下一句心口又一紧,忙道,“孟德海怎么说?”

    安欣在他面前来回踱了两圈,“孟叔什么也没说。”

    他看向高启强,眼里坦荡坚定,“我打算接了。”

    “老高,今晚见完,我们可能得两个月不能见面了。”

    唐小虎坐在强盛集团总裁办公室里,听着高启强打完那通跟赵立冬决裂的电话。

    “小虎。”高启强挂了电话,用疲惫的声音喊他,他立刻站起凑到跟前,“强哥你说。”

    “我算是跟姓赵的彻底闹掰了,你去跟你哥说,让他赌场别开了,全部关掉或者脱手。”

    “还有,看好我们自己的人,我有感觉接下来是场硬仗。”

    果真如高启强所料,巡视组刚入驻,公安就带着搜查令去游戏厅把唐小龙带走问话了,再又是唐小虎多年前的旧案被人翻出来做文章,先是几个公众号带节奏夸大事实,再带一波所谓的反转的言论,强盛集团一周之内便被推向风口浪尖。

    唐小虎在他哥被带走时还算冷静,等网络上那几篇绘声绘色“揭露”他跟高启强私人关系的爆料被炒到热搜上时,当下就急了,他见高启强对此毫无反应,仿佛文里提到的“与强盛集团多位高管暧昧不清,时常性招待手下员工,甚至是二把手唐小虎”说得不是他本人一样。

    唐小虎和他哥自己惹的那档子事,自是不想劳烦高启强帮他们摆平的,遂思忖半天,私下约了市里几位熟识的领导吃饭。哪知高启强仿佛早就料到他会轻举妄动,在吃饭前就致电各位领导,言语间又微妙地表示想要划清界限,领导们哪里不知道他强盛现在正陷于水深火热,也是立刻抓牢机会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高启强一把推开包间的门,就见唐小虎还等在沙发上,他见进来的是一脸怒气的高启强,就算此时已经做到强盛集团二把手,也忍不住背上冷汗涔涔。

    “强哥,您怎么来了。”

    高启强二话没说,直接抬手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哪个字听不懂?”

    将近一米八五的唐小虎跟个被老师喊上讲台训话的初中生,缩着脖子,在高启强面前低声下气道,“您说叫我看好自己的人。”

    “你就这么看得?”高启强用手指着门口,“我跟你那几位领导直说了,现在特殊时期,暂时就不要联系了,你他妈明天就给我去蹲牢子。”

    见高启强真的气急开始放狠话,唐小虎赶紧拉他坐下,他自己弓背蹲在身侧,“强哥,我错了,我明天立刻就去自首。”

    “就是求求您,我不能放着我哥不管。”

    听他说完这一句,高启强像是xiele气的皮球,长舒一口气颓然陷进沙发里,唐小虎立刻蹭到他腿边,手放在他大腿一侧,“强哥,您别生气了。”

    “我哪里放着小龙不管?”高启强将近五十的脸上难得露出疲态,“你哥现在只是被喊去问话,没有证据很快就放出来了。你的事也是,过去那么久都没证据,不要草木皆兵。”

    “可是网上那些……”

    高启强看向他,挑了挑一边的眉毛,“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随便他们去,把他们舌头拔了你看他们还敢乱说话吗?”

    等到第二天,唐小龙果然因为证据不足被放出来,他们唐家兄弟俩跟轮班似的,唐小龙出来没两天,小虎又被喊进去问话。那几个爆料的公众号和大V皆因发布虚假宣传信息被禁言了,原因倒不是因为踢爆强盛集团的料,而是之前各自接了个平台的推广,那平台现在被查出来涉嫌非法集资,已经被公安机关取缔。网路上又因为此事热热闹闹议论纷纷,关于强盛集团的那几个推文自然而然被淹没在茫茫互联网海洋里。

    高晓晨与高启强关系缓和,不仅坐在一起心平气和地喝了早茶,高启强又主动提起让高晓晨开新店的事情,让后者受宠若惊。

    高晓晨立刻着手勘察起新店地块,城北原来相中的那个店面已经卖出去了,他开始想着怎么找人再盘回来。

    这日,他约了几个熟识的朋友在“晨醉”碰面,刚结束准备骑摩托车回家,却见停车场里他的魔枭边停着一辆警车,见他从店里出来,两个警察下车冲他走来。

    其中一位先是给他看了证件,又拿出搜查证,“高晓晨是吧?你当前因涉嫌组织聚众赛车赌博,请配合我们回局里接受调查。”

    高晓晨皱起眉头,组织聚众?他反应迅速,“阿sir,我能先给家里打个电话吗?打完我就跟你们走。”

    两个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可以,麻烦快点,在我们面前打。”

    “好的。”

    高晓晨直接拨通高启强电话,“爸,我在‘晨醉’门口,有警察说要带我回去接受调查,我今晚可能不回家了。”

    说完不听他爸回应便挂断了电话。“阿sir,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