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达/枭鲸】笼中鸟上(离达吸奶照顾孕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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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竹笼眼 竹笼眼 笼子里的鸟儿 什么时候才能飞出鸟笼 黎明前的夜晚 仙鹤与乌龟滑倒了 你身后的是谁? 一、围裙与毛衣 达达利亚感觉自己头痛得要死。 作为一个常年被上级压榨的社畜,他好不容易请年假回了家,甚至为此已经一个月没有休息日了。而当他坐了六个小时飞机、脑子昏沉地回到家时,最小的弟弟托克因为不小心摔坏了玩具而哭闹,稍大些的弟弟安东追着问他璃月是不是路上走满了石头人,年纪最大的meimei冬妮娅给他煮罗宋汤时被烫伤了手臂,白藕似的胳膊上红了一大片。 达达利亚赶忙熄了炉子,搬来小板凳让meimei站在水龙头前用流水冲洗红肿的手臂,期间他安慰托克说自己从璃月带了新的玩具,并告诉安东璃月人也是普通的人类。安东看起来有点失望,托克倒是不哭了,达达利亚叫他们先坐在餐桌前,自己去找药膏和新玩具。 等他找东西回来时,冬妮娅乖乖地站在水池前,不仅是手臂,连眼圈也红了。达达利亚顿时心疼的不得了,他关了水龙头,朝患处吹了两下,等水流滴尽时才拧开烫伤膏的盖子挤了一坨凝胶,用手指轻轻抹匀。做完这些,他用衣袖擦净女孩脸上的泪,温柔道:“冬妮娅,我的小公主,是伤口太疼了吗?我们去医院好不好?” 冬妮娅倔强地咬着嘴唇,半晌才开口说:“哥……哥哥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可是我连汤也做不好,还让哥哥为我们cao心……” 原来是因为这个。达达利亚轻笑,他亲了亲冬妮娅的脸蛋,上面还有点小小的雀斑,像是雪地里掉落的巧克力屑,在他眼里显得十足可爱。他温言哄道:“因为冬妮娅还小,做汤这件事本来就不是小孩子该做的呀。哥哥才应该给你们做饭,哥哥为你们做什么事都是应该的。” “因为我是你们的哥哥呀,冬妮娅公主殿下,这些家务活怎么能让公主来做呢?”他把冬妮娅抱起来,一路走到餐桌旁才把meimei放在椅子上。安东和托克已经完全沉浸在新玩具带来的快乐中了,达达利亚看着孩子们,感到十分满足。 他换上家居服和围裙,又回到炉子前,重新点燃炉火,用长勺子搅匀牛rou块与番茄。热气渐渐蒸腾起来,他抹了把头上的汗,冬妮娅适时给他递了一个发卡,是蜂蜜熊样式的,与达达利亚橘色的头发十分相称。 身后是叽叽喳喳闹腾着的弟弟meimei们,燃烧的炉灶带来蒸腾的热气,达达利亚称得上挥汗如雨地搅动着锅铲,一想到能够喂饱自己最爱的家人,他就忍不住又卖力几分,顺便又加了一小盘切碎的洋葱。 然后记忆在此终止。 而现在的状况是,他穿着小熊毛衣和小熊围裙,别着小熊发卡,大汗淋漓地站在一个陌生且异样的空间里,与自己的两位“仇家”面面相觑。 二、社死事件 仇家一,名叫迪卢克,是达达利亚任职组织竞争对手的少东家。他们家族产业的势力曾经威胁到达达利亚所在企业的发展,迪卢克的父亲就被达达利亚同事们以不正当手段阴了一把——当然,这不关达达利亚的事,因为同事们也看达达利亚不顺眼——之后,迪卢克父亲所经营的“晨曦酒庄”元气大伤,近几年才在迪卢克的经营下渐渐有了起色。达达利亚也见过这位雷厉风行的迪卢克少爷几面,他敢打赌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不怎么样,因为迪卢克经常表现得很不高兴,面色阴沉,像是猫咖里被达达利亚强撸的猫咪。 仇家二,名叫钟离。自从达达利亚被公司外派到璃月后,出于某种不可明说的原因,他迫切地需要一位璃月的引路人。而钟离适时地出现在他面前,这位年轻俊秀又知识渊博的咨询师对他很是亲切,甚至让达达利亚有些愧疚了——因为他是至冬派到璃月的密探,主要任务是夺取璃月掌权者的珍贵藏品——当然,任务失败了,钟离就是那位运筹帷幄的璃月掌权者,把达达利亚狠狠地耍了一通。他虽然不爽自己被当做棋子,不过目标既已达成,他也继续奔赴下一项任务了。可后来这位钟离先生似乎依旧很中意他,时常邀请他一同吃饭,达达利亚心里别扭,也常常拒绝。 所以,情况更尴尬了。 小熊围裙、小熊毛衣、小熊发卡三件套在身,还散发着浓郁罗宋汤味道的达达利亚,该怎么面对和自己不大对付的迪卢克和钟离呢? 一滴汗从达达利亚的额角滑落,而他很肯定,这次并不是因为厨房的热气。 “以目前情况而言,我们似乎是被召唤到了这个……地方。”钟离沉稳地说。他也穿着居家服,没有小熊,只是普通而常见的璃月老大爷爆款秋衣秋裤,既得体又平易近人。 “哈哈,应该是这样的。”达达利亚说。 迪卢克没有说话,他眉头紧锁,感觉比平常更不开心。他穿着白色的衬衫,搭配简练的黑色夹克与修身的黑色长裤,像个酒保,似乎马上就要奔赴下一个夜店。 “召唤我们来做什么呢?”达达利亚问,他期待现场能有人给他一个答案。 钟离说:“抱歉,我不了解。” 迪卢克眼神坚定中透着一丝迷茫,没有说话。 达达利亚感到气氛有些凝滞,他想说什么,但看到自己胸前的小熊图案,又开不了口。他应该说些什么的,比如这真见鬼,这样别人就不会注意到他的小熊三件套;但是如果他张嘴说话,把其他二人的注意力转移到他身上,小熊三件套可能就会成为最大的破冰话题。他不介意被人调侃或者丢人之类的事情,但不代表他会主动将自己陷于如此境地。 达达利亚不想说话。 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了几行字,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任务名称:笼中鸟」 「任务目标:拯救“莉亚”腹中的孩子」 「任务描述:莉亚与丈夫新婚燕尔,搬到一处新的公寓中生活。新邻居们热心而友好,常常举办派对。不久,莉亚怀孕,但丈夫与邻居却变得越来越奇怪,不仅称莉亚为“圣母”,孩子为“我们的主”,还常常让莉亚喝下奇怪的药剂,做完全没有必要的产前检查。临产之际,莉亚在公寓的地下室发现了为她和孩子而准备的邪恶祭坛……幸好莉亚的前男友找上门来,这会是孤立无援的莉亚唯一的救命稻草吗?还是将她推落深渊的最后一双手? 作为莉亚,逃脱他们的魔掌。 作为丈夫,请努力清醒过来。 作为前男友,拯救你最爱的女人。 作为“玩家”,请救下这个尚未出生的孩子。」 三、角色扮演游戏 还未等他三人做出反应,浮于空中的字体忽然消失,熟悉的昏沉感再次来临。达达利亚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了一间卧室的床上。 他揉了揉太阳xue,想从床上站起来时感觉身体十分沉重。达达利亚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惊恐地脱下围裙,掀开毛衣,看见自己的小腹的的确确鼓起一块——像是怀孕五六月份的女子。 ……整合现在的信息,他所扮演的是那位“莉亚”的角色?! 他走到卧室的镜前,左右转了转,摆了几个姿势,最终悲愤地确定自己的确处于妊娠的状态之中。浑身上下只有肚子鼓起来,小腿还有一点水肿,他凑近镜子看,发现自己脸上还多了一点黄褐色的蝴蝶斑。他有三个弟弟meimei,自然见过母亲怀孕时的样子,和自己现在相比,怎么说呢,不能说是一模一样,只能说是活灵活现。 达达利亚坐到床上,在腰后放了个靠垫,半躺着休息了一会——孕妇的体力很差,水肿的小腿已经开始酸软了。虽说从男性到孕妇的身份转变让他措手不及,但眼下更重要的事是如何从“这里”逃脱。 如果说现在达达利亚所扮演的角色是孕妇“莉亚”,那他的任务就是保护好这个孩子,不要让自己落入丈夫和邻居们的魔爪,成为邪恶祭祀的祭品。而且看先前的任务描述,扮演角色分为莉亚,丈夫与前男友,不知钟离和迪卢克谁是丈夫,也不知这个“前男友”到底是敌是友。 达达利亚从床前柜上拿了纸笔,在上面写写画画,整理线索。如果钟离和迪卢克和他一样拥有清醒的神智,对他而言绝对是百利而无一害,毕竟他们拥有相同的目的:逃出去。所以这二人绝对会帮助他保护孩子,完成任务。但情况果真如此吗?达达利亚想起刚刚任务描述中的一番话,“作为丈夫,请清醒过来”,意思是说,扮演丈夫的人会迷失神智,与邻居们狼狈为jian吗?前男友也不可尽信,谁知道他会是得力的助手,还是将“莉亚”推落深渊的叛徒。 达达利亚放下笔,揉了揉发凉的手腕,感到心情十分沉重。这种超自然事件并不是他擅长应付的情况,作为至冬最杰出的执行官之一,他擅长的绝不是计谋,而是荷枪实弹的战斗。如果是以前的他,没有顶着这么大一个肚子,体能也充足得多,他会选择将这幻境中的敌人通通消灭——死人总不会害他的孩子吧。 但目前的情况却是,达达利亚有孕在身,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夫,连多站一会儿都会腰腹酸软,衣服穿少了也会手脚冰凉。如果像以前一样剧烈运动的话,孩子可能当场就保不住了。只能寄希望于与他一同接受任务的两个男人,这让向来独来独往的达达利亚十分不满。 更重要的是……两位“队友”的不可掌控性。城府深重的钟离暂且不提,达达利亚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看破迪卢克的心思。璃月的领袖与蒙德的幕后老板,至少现在的他不能在明面上与这两人形成对抗之势。 这次的任务……极具挑战性,达达利亚处于绝对劣势的一方,但他却兴奋了起来。挑战,挑战,他喜欢这样刺激的生活。只希望最后任务失败的惩罚不要过于严厉,否则达达利亚会为了成功完成任务不惜一切手段,毕竟,家里的弟弟meimei还在等他的罗宋汤呢。 四、吃软饭的丈夫 达达利亚环视一圈卧室,他现在体能严重下降,往日直截了当进行正面战斗的招数已称不上最佳。虽说他自己颇为不齿某些阴毒手段,不过作为执行官的他也接受过制毒课程的培训,目前他也需要为自己准备一些保障……综合来看,最适宜使用下毒的手段,他应该去厨房找些“材料”。于是达达利亚推开卧室门,走过衣帽间与卫生间,穿过宽敞的客厅,看到钟离正穿着璃月老大爷秋衣坐在餐桌旁闭目沉思。 达达利亚心下一紧,他走到大门旁,准备随时夺门而逃。但钟离已经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睁开双眼,平静地看着他道:“公子阁下。” “公子”是达达利亚作为至冬执行官的代号,他刺杀钟离失败后,钟离便常常用这名字唤他,让达达利亚感到十分不爽。达达利亚道:“钟离先生。” 钟离的眼神落到他突兀鼓起的肚子上,其中竟诡异地带了一丝温情,然后钟离站起身朝他走来,看样子竟是要扶他。达达利亚十分警惕,怕眼前这男人会突然暴起把他打晕带走,但钟离只是动作轻柔地挽起他的胳膊,领他去了客厅的沙发,甚至专门拿了软垫垫在达达利亚腰后。哄着达达利亚坐下后,钟离在他腿前半蹲,偏着脑袋贴在达达利亚肚子旁,仔细地感受孕肚。 达达利亚被他震惊到失语,隔了一会儿才开口问道:“钟离先生,你在干什么?” 钟离道:“小心些,我听到孩子在踢你了。” 达达利亚道:“请正常一点。” 钟离这才抬头正视他说:“我在带入角色。” 达达利亚敏锐地察觉他的话外之意,“所以说,你是我的,丈夫,?”说罢,他自觉失言,又欲盖弥彰道:“莉亚的丈夫。” 钟离赞同道:“确实如此,刚刚我在电视柜中翻到了我们的结婚证。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莉亚的丈夫与达达利亚的丈夫并无区别。” 达达利亚暗暗咬牙。 达达利亚又问:“那钟离先生是否还搜集到了其他的线索?比如邻居的阴谋什么的。” 钟离坦然道:“没有。” 达达利亚吃惊道:“那你在这边干了什么?” 钟离摸摸他的肚子,道:“我恢复意识时就在客厅里,于是我开了电视柜,看到你我的结婚证,内心受到极大冲击,于是坐在那里缓和情绪。等我情绪稳定后,我决定接受现实,继续坐着等你出现。现在,我有些饿了。” 达达利亚迷茫地看着他,“所以,你现在?” 钟离坚定道:“我饿了。” 达达利亚把他放在自己肚子上的手甩开,大怒道:“让自己怀孕老婆做饭的人渣,离我远点。我的孩子不需要你这样的爸爸!” 钟离无辜地看着他。 五、找上门的前男友 总不能让前璃月掌权者饿死在至冬执行官的面前。本着维护两国关系的原则,达达利亚最终从卧室里翻出来一些钱,叫钟离出去买些饭菜回来吃,钟离答应了。他叫达达利亚锁好门窗,轻易不要出门,等他回来。 钟离出门后,达达利亚转身去了厨房,发现厨房里瓜果蔬菜一应俱全,但是调味料很少,只有简单的盐糖等,这些东西别说制作毒药了,连做喜欢的菜都有些难度。达达利亚决定一会儿吃完饭再叫钟离出去买一瓶酱油。 他又去了卫生间,打开镜子,查看里面的药品,很少,都是些维生素叶酸什么的,毒性最大的是一瓶褪黑素,连安眠药都没有。 达达利亚失望地关上柜门。这时,门铃响了,他走过去问:“是谁呀?” 门外传来闷闷的声音,“是我。” 是迪卢克少爷。达达利亚打开门,看见迪卢克站在外面,目光诡异地盯着他的肚子。达达利亚的脸皮还有些薄,经不住看,拿手挡了挡道:“钟离不在,快进来吧。” 话一出口他便觉得有些不对,这不是jian夫yin妇的标准台词吗!迪卢克也诧异地看着他,达达利亚有点害羞,耳朵也变粉了,他说:“钟离出去买吃的了,你饿不饿?进来坐吧,一会儿我们一起吃饭,也商量一下对策。” 迪卢克点了点头,说:“好。” 进门后,迪卢克只是沉默地坐在沙发上,达达利亚感觉气氛尴尬,便主动开口搭话:“迪卢克少爷现在在干什么呀?” 迪卢克惜字如金:“经营酒庄。” 达达利亚追问:“除此之外呢?” 迪卢克说:“闲的话,会去酒吧做酒保,给客人调酒。” 原来如此,并不是达达利亚的错觉,迪卢克就是穿得像个酒保,让他想起故乡的火水,一杯下去从喉咙烧到胃。迪卢克看达达利亚眼神不对,主动道:“怀孕不能喝酒。” 达达利亚苦笑道:“谢谢迪卢克少爷关心。” 之后,他向迪卢克少爷简单总结了目前所搜集到的信息,迪卢克思考片刻道:“原来如此。我的任务应该是保护你……的孩子。” 达达利亚点头称是。 忽然迪卢克话锋一转道:“有趣,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保护一个愚人众。” 达达利亚见状也微笑道:“感谢您的合作,我们都是为了蒙德与至冬的和平外交关系健康发展。” 红发的贵公子挑眉,看他一眼,玩味道:“我倒是有个更加稳妥的办法,可以护得公子阁下周全。” “迪卢克少爷请讲。” 迪卢克道:“你去卧室呆着。我将所有的门窗封死,死守这个屋子,直到你肚子里的孩子安全出生为止,如何?” 达达利亚登时大惊,但仔细思索过后,发现这是个切实可行的计划。左右他们的任务不过是保护这个孩子,日子过得憋屈些也就算了,一切以孩子的安全为重。 他正想表示赞同,却听门铃一阵响。达达利亚刚想走上前去,却被迪卢克按住膝盖,他示意达达利亚稍安勿躁,由自己出面处理。 六、奇怪的邻居 “莉亚小姐?莉亚小姐在吗?” 迪卢克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位约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见到迪卢克,神色有些慌张,但迪卢克仔细去观察时,她又变得很正常了。 “这位英俊的先生,您好!我是来找莉亚小姐的,请问你是?”中年女子道。 迪卢克面色不改:“我是他丈夫。” “那,那钟离先生是?” “是他前夫,刚刚离婚。有什么事吗?” “我就是给莉亚小姐送些安胎补品……不过莉亚怎么就和钟离先生离婚了?” 迪卢克道:“钟离和他结婚只是为了绿卡。” 说罢,他拿过女人手中的保温壶,快速地道谢、关门,将面容呆滞的女人挡在门外。 屋内的达达利亚没听清他们的谈话,但见迪卢克拿着一个保温壶回来,也明白了七八分,“这是邻居送的奇怪汤药?” 迪卢克说:“对。”他拧开盖子,看到里面暗黑色的浓汤,立刻将这奇怪液体递给达达利亚,“送你的,快喝。” 达达利亚:“哕。” 他扇手嫌弃道:“快拿走快拿走,我要吐了。” 迪卢克挖苦道:“愚人众也会感到恶心吗?” 达达利亚欲哭无泪,他忽然有些想念钟离,而不是眼前这个对愚人众有偏见的迪卢克少爷。他被汤药熏得有些反胃,不由得用手捂住嘴,深呼吸了几下。 “算了,”迪卢克端走了保温壶,把里面的东西全部倒在了开放式厨房的水池里,“他们给的东西,最好碰都不要碰。” 达达利亚眼巴巴地在后面看着,感觉这面硬心软的迪卢克少爷人其实还挺好的。 七、前夫与现任与我 “公子阁下!”钟离在外面敲门,“我回来了。” 此时迪卢克还在屋子里翻找线索,于是达达利亚去开了门。钟离拎着大包小包,把外卖盒放在旁边,一边换鞋一边说:“我听说我们离婚了,你新找了个小白脸。” 达达利亚不明所以,但他立刻反应过来:“是邻居的反间计,你要相信我。” 钟离不置可否。他把外卖放到餐桌上,帮达达利亚掰好筷子,“先吃饭吧。” 此时迪卢克闻到饭香味,从卧室里走出来,看见钟离,两人沉默地点点头当做打招呼,然后一起坐下来吃饭。 钟离口味清淡,也照顾到孕妇的口味,买的都是些扣三丝之类的素菜,rou倒是很少。达达利亚越吃越不是滋味,嘴里都快淡出个鸟了。偏偏对面是那两个男人,都算不上太熟,耍娇抱怨也说不出口,他只能眼观鼻鼻观心地乖乖吃菜。不知是孕期激素分泌失调作祟或是其他的原因,他吃着吃着忽然委屈起来,心中怨恨自己怀了孕,甚至都不能出去买自己喜欢吃的海鲜。他放下饭碗,干呕几声,去厕所吐了。 他只吐了一点,因为吃的不算太多。达达利亚晕头转向地从马桶抬头,眼泪不自觉地流了一脸,嘴边的涎液垂下来。迪卢克小心翼翼地扶他起来,搬了小凳子让他先坐下。钟离用温水浸了毛巾,帮他漱口洗脸。达达利亚感觉肚子沉重得很,他从来没有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被人这样周密地照顾,脸已经烧红了。他小声地道谢,用钟离递过来的纸巾擦净脸上残余的水分。 ……这样真的很…… 羞耻?丢脸?达达利亚不清楚现在自己的感受究竟是何种情绪在作怪。总之,他垂下眼帘,没有看照顾他的二人。迪卢克先出去了,钟离牵着他的手,拉他起来,引去了卧室,之后也安静地关门离开。 达达利亚慢慢地坐到床上,靠着先前亲手铺下的软垫。思绪杂乱地流进大脑。他是一个战士,是至冬动用无数人力财力培养出的顶尖执行官,他曾在红场接过女皇赐下的绶带,发誓为女皇流尽最后一滴血与汗。但是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为什么要忍受这样的羞耻,在敌国政要面前暴露如此丢脸的姿态? 他的手无意识地抚摸隆起的肚皮。并非对女性角色或者孕妇有偏见,但达达利亚一向将自己作为男性看待,并保持着男性的自我认知二十余年。如今忽然被扯入离奇又不讲道理的“任务”,他可以忍受在别人面前被开膛破肚甚至濒临死亡,但是孕吐?这实在太超过了。 如果现在就把这个孩子杀死,所有的一切会不会结束?一切都会回归正轨,他不用再挺着肚子面对钟离与迪卢克,扮演可笑的“妻子”角色。该死的,他无法把这些单纯视为“任务”,此时此地忍受孕期痛苦的是他阿贾克斯本人,不是至冬执行官“公子”达达利亚。女皇没有交给他这样的任务,至冬不需要他这样做,更别说他自己根本没有这样给别人生孩子的癖好!他没有理由去……去他妈的和那两人惺惺作态。说到底,这孩子跟他有什么联系吗?达达利亚不是它的母亲,莉亚才是。 ……内脏在蠕动。 达达利亚一惊,刚刚不是他的错觉。 孩子踢了他一下。 八、暴风雨之后的宁静 达达利亚最终没有下手。 他承担不起未知的后果,谁知道流产之后会有什么样的惩罚?他也不想躺在血泊之中被钟离或者是迪卢克发现。总而言之,“公子”已经够丢人的了。没有必要自掘坟墓。 他稳定好情绪,调整了表情,受到zigong挤压的胃部翻涌酸液。达达利亚感到饥饿。孕妇承受着两人的营养需求,加上他吃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已经化作呕吐物流进下水道,他现在饿得要发疯。 达达利亚推开门,看见钟离和迪卢克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两人动作惊人的一致,气氛流露出无言的属于男人的默契。 达达利亚说:“我饿了。” 钟离起身道:“想吃什么?我出去再买。” 达达利亚摇头,他现在想吃些自己做的,吃不下外面的菜。他让钟离出去买新鲜的牛rou,打一瓶酱油,加上颗粒最细的白砂糖。 钟离又出门了,留下迪卢克与达达利亚共处一室。迪卢克看达达利亚神情忧郁,自知没什么好说的,便问达达利亚吃不吃苹果。 达达利亚闻了闻,发现很新鲜,就拜托迪卢克替他洗一下。至冬人不怎么讲究,一个苹果而已,洗洗咬着吃就算了。达达利亚等了一会儿,回头发现迪卢克正cao着水果刀,将苹果削成兔子的模样,一只一只摆在盘子中央。 “精致的卖相也许可以减少反胃感。”迪卢克道,在苹果兔子旁边放了两根牙签,将盘子递给达达利亚,安静地看他吃苹果。 达达利亚吃了两只,便觉得有些单调,不大想吃了。迪卢克看他犹豫,便主动把苹果挪到一旁,向他展示餐桌上罗列一排的药品。 “这是我从洗手间药品柜中拿出来的,可能会对现阶段你的……反应有帮助。”每个药瓶上都细心地用标签纸表明了药名与用量。 达达利亚道:“……谢谢。” 迪卢克拿过一杯温水,接着说:“这是钟离刚刚烧开放凉的,先吃点药吧。如果你担心我在药里放了什么东西,我可以先替你试毒。” 达达利亚看他一眼,道:“感谢迪卢克少爷的坦诚相待。我相信您,也没有必要在此时怀疑自己的同伴。” “毕竟,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九、痛楚的出处 达达利亚无法入眠。 臃肿的孕肚沉重地压迫他的内脏与脊柱,他无法平躺,只能侧卧。 腰部酸痛,耻骨发涩,还有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忽视的,小家伙在肚子里拳打脚踢。 达达利亚打开床柜的小夜灯,已经凌晨两点了,他的膀胱可怜地胀满,只能去厕所解决生理问题。 怀孕给他带来的影响比想象中大很多。达达利亚现在由衷地敬佩世上所有母亲,她们都是伟大的、经历了磨难坎坷的斗士。他解完手,看见镜子里的自己十分憔悴,心中不禁又抑郁起来。洗手间的空气清新剂的塑料气味蛮横冲进他的鼻腔,达达利亚无法控制地干呕,然后趴在马桶边吐。在他刚刚小解的地方。 他感觉自己肮脏又邋遢。 他妈的。达达利亚只弯了一会儿腰就受不了地跪坐在地上,唾液混合着呕吐物滴落到胸襟的小熊上。他的心脏砰砰直跳,腿被肚子的重量压得发麻。 脏死了。 他崩溃地用手捂住脸,眼泪在干燥发烫的脸上滑出印渍,太阳xue一跳一跳的疼,嘴里酸苦的味道弥久不散。 至冬最年轻的执行官就这样蜷缩在洗手间的角落,污秽不堪地抱着孕肚哭泣。 许是客房睡的人听见了动静,钟离很快地赶来,看到达达利亚如此惨状,沉着冷静的年长者并没有慌了手脚。他将洗手间外的小凳子搬过来,也不嫌弃达达利亚身上沾的呕吐物,半抱半扶着让青年坐下,开了浴室的暖光灯,温言哄达达利亚脱下弄脏的衣服。钟离的态度十分平常,与之前对正常的达达利亚没有任何区别,他的眼神甚至没在孕肚上多停留一秒。 钟离调整好水温,用淋浴头慢慢冲洗达达利亚的光裸的身体。这具躯体矫健而匀称,唯一不协调的部分只是小腹鼓胀的隆起,下方还有些妊娠纹。 达达利亚一声不吭地任他摆弄,橘色的头发被水流润湿,呆毛也失落地耷拉下来,像只掉进湖水的落汤狐狸。洗的差不多了,门外的迪卢克递了浴巾进来,钟离接过,仔仔细细地擦净达达利亚身上的水珠。 迪卢克又找了几件干净衣服,钟离扶达达利亚站起来,像照顾小孩子一样帮他穿上。还挺合适的。 等钟离领着魂不守舍的达达利亚出来时,迪卢克已经准备好干毛巾和吹风机在外等着了。他们让达达利亚在沙发上坐下,迪卢克站在他身后,用毛巾吸干头发上多余的水分,然后开了吹风机的暖风模式,用最小的风力烘干头发。钟离半蹲在他面前,替他按摩水肿发麻的小腿,力道轻柔,偶尔出言问他疼不疼。 夜晚安静而麻木地过去。 十、流奶与蜜之地 达达利亚已经可以平静地面对这一切了。 不论是呕吐时弄到衣服上,无法控制的尿床失禁,亦或是半夜被抽筋的小腿疼醒,如果丢弃了先前作为男性的莫名其妙的尊严,那就没什么是不可忍受的。现在他怀着孕,孕激素让他的喉咙比起吞咽更擅长呕吐,装着一个胎儿的zigong挤压他的膀胱,孩子贪婪地吸收他身体中的所有营养成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他什么都可以接受。 包括孕后期的涨奶。 早前他虽然感觉胸口发闷,也只以为是怀孕失眠造成的不良影响,直到胸前的衣服被奶水渗透,甚至凸出两个奶味儿的湿渍时,达达利亚才发现自己身体的奇妙变化。 原本只有一层薄薄肌rou覆盖的平坦胸部已经有了弧度饱满的鼓起,乳晕和乳尖胀大,摸着软软的,微微用力按压就会有白色的液体从乳孔缓缓挤出一滴。 好了,至少他不需要去通奶。达达利亚是在乡村长大的孩子,早有听说有的女人通乳不畅,要喝下奶的鱼汤,靠自家男人或是赤脚医生按摩才能出一点母乳。 按照普通的方法,缓解漏奶的措施是孕妇专用的乳垫,但很明显,这个办法对达达利亚不适用。他只能勤换些衣物,或是自己常备干净的纸巾用来擦拭淌下的乳汁。 一天夜里,他被胸前胀痛的两块rou折磨得实在受不了,自己按摩也寻不到章法,只能眼圈红红地去找客房的钟离。摇醒了沉睡的男人后,指着自己鼓起的胸脯说这里胀,要揉揉。达达利亚掀开衣服,按着钟离的手到自己软乎乎的乳rou上,让男人握了一手奶腥味。 娇嫩嘟起的奶尖被钟离掌心的薄茧磨得酥麻,达达利亚蹙紧眉头,忍受液体从乳孔一滴滴挤出的奇妙感觉,脸也逐渐热烫。长久积蓄的乳汁快被挤净时,达达利亚叫了停,钟离便住手,找出湿巾,捂热了才去擦拭软滑的乳rou。达达利亚被他温吞的手法揉得睁不开眼睛,他失了力,在钟离的怀抱中睡着了。 达达利亚难得地睡了场好觉。 十一、愚昧之事 一周过去,他们竟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达达利亚不能出门,在公寓憋得够呛,只得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寻找线索。他发现书柜中有本精装圣经,与其他育儿书籍相比显得格格不入。于是他抽出圣经,里面夹着一叠纸,是莉亚的病例,上面显示她预约了一天后的产检。 达达利亚找到另外两人,商量这件事。钟离与迪卢克意见一致,认为最好的选择是不要出门,他们不确定医生是否会对莉亚的孩子做出什么。达达利亚则意见强烈地表示不入虎xue焉得虎子,也许在公寓之外的场所会有新的线索出现。 迪卢克拗不过他,垮起一张俊脸不再说话。钟离态度坚决,引经论典,条理明晰地列出不该出门的四大理由。达达利亚自知口才欠佳,低下头,悄悄拧了自己大腿一把。结果因为他受过训练,筋骨皮实,非常耐疼,根本没有眼泪。于是他开始想念远在另一个世界的弟妹,尤其思及母亲为了他们受了这六次生育之苦,而达达利亚长大后却选择了九死一生的职业,让母亲担惊受怕,甚至可能遭到牵连时,他眼睛一酸,大颗大颗的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达达利亚正常的时候虽然会为家人感到消沉,但从未如此轻易地落泪。怀孕之后倒是常常情绪崩溃,一个人坐在某个阴暗角落默默哭泣,要哭上个十多分钟情绪才能缓解。因此他也患上了孕期发生率较高的脱水症,手指的指腹部分干燥脱皮,吃了药也不管用。钟离和迪卢克只能劝他多喝水,平时也都顺从着他,可惜达达利亚口苦的症状也越发严重,普通的喝水对他来说宛如酷刑,多刷牙见效甚微。由此,钟离见他哭泣,就只能软下态度,用温柔的语气哄他。 迪卢克端来两杯温水,一杯是清水,用来漱口缓解口苦;另一杯是糖水,供达达利亚饮用。他把水杯放到达达利亚面前,达达利亚扭头拒绝。见状,迪卢克也叹了口气,问:“就那么想出去吗?” 达达利亚只是哭。他用褪了一层皮的手指胡乱擦着脸上的眼泪,蹭得眼圈红肿。配上因睡眠不足而瘦削的下巴,让人不免心生怜惜。 钟离起身道:“明日,要好好跟紧我们,不要随意走动、滋生事端。”说罢,他走去厨房,看护自己煮的药膳去了。迪卢克还是不说话,只握住达达利亚的手腕,叫他不要再折磨自己的脸;同时去浴室接了温水,浸湿毛巾,拧了半干,替达达利亚擦脸。末了又递给他一张湿纸巾,让达达利亚擦擦鼻涕。 温糖水已经有些变凉,迪卢克又帮他续了热水。达达利亚道过谢,漱口后双手捧起杯子,慢慢地喝。怀孕后他的口味也变了,不爱喝无滋味的清水,变得极其嗜甜。钟离与迪卢克担心他患上孕期高血糖,只给他冲泡淡葡萄糖水,也借此期望他多补充水分。 迪卢克只是安静地望着他,见他喝完,问:“还要喝吗?” 达达利亚摇头,问:“我其实很好奇,为什么迪卢克少爷这么会照顾人?” 迪卢克道:“家里常年有管家和女仆,看他们怎么做就知道了。” 达达利亚的情绪变化飞快,现在又显出很高兴的模样,笑着问:“那我是不是第一个享受迪卢克少爷服务的幸运人士?” 迪卢克挑高了一边眉毛,看着他的红色眼眸中带一点看不懂的情绪,他道:“确实如此。” 达达利亚的心脏忽然漏跳一拍。两人的气氛有些暧昧,而他不懂自己对这件事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他该表现出羞涩吗?还是喜悦? 心理学中有“吊桥效应”的说法,指男女在共同经历惊险刺激的事件中,将危险引起的心跳加速错误归因为对身边人的心动,因而导致一种类似于“爱”的错觉发生。迪卢克对达达利亚的照顾可以说是尽心尽力,他现在也的确依赖着迪卢克,也许达达利亚错将这种依赖当成了情愫萌发的种子。而迪卢克的条件不差,甚至可以说是极好。他外形俊朗,富可敌国,家族世代单传,没有什么复杂的家族关系,作为蒙德城最出名的钻石王老五也从未有什么桃色新闻。达达利亚也并不相信这种洁身自好的男人会看上性别相同、又因怀孕而疲惫邋遢的自己。难道迪卢克是有什么特殊爱好吗?但毫无疑问的是,与迪卢克的情人关系可以为他争取更多利益。在身为“莉亚”的任务过程中,迪卢克会为保护孩子贡献更多力量;而回到现实世界,他们二人的关系也可以让至冬在与蒙德的外交往来中赢得更多余地。 于是达达利亚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他把水杯放回桌面后就开始用手指画圈,像是在掩盖什么情绪。他说:“那……真的是非常感谢迪卢克少爷。” 迪卢克难得柔和地看他,像是在期待什么,又好像没有。 达达利亚自然不会辜负这次机遇,他接着说:“我的真名叫阿贾克斯。既不是女皇的赐名达达利亚,也不是称号公子,而是我父母送给我的。如果你想的话,也可以这样叫我。” 这就已经算得上明示了,只有家人会叫他阿贾克斯。达达利亚希望迪卢克接下他的橄榄枝,无论他是虚情也好,假意也罢,哪怕迪卢克只是单纯的对孕妇有异于常人的性趣。只要二人之间的关系成立,他就可以为至冬争取到一位蒙德的大人物,一位权高位重的盟友。 而迪卢克只是唤他:“阿贾克斯。” 十二、火与硫磺 晚饭过后,钟离盯着达达利亚喝完了他熬的药膳,又独自出门,等天色转暗时才回来。他拎着一个纸盒,叫达达利亚坐在沙发上。 达达利亚因为下肢浮肿,穿拖鞋都会觉得磨脚,已经很久没有穿鞋了,只套着又厚又软的毛线袜,整日在公寓里走来走去。钟离单膝跪在他面前,捧着他肿胀的双脚,极轻柔地脱下毛线袜,打开纸盒,拿出里面的布鞋帮他穿上。达达利亚怀孕后脚肿,钟离特意买了一双很大的,甚至达达利亚光脚穿上后还有些缝隙。迪卢克问:“是不是太大了?” 钟离道:“垫上鞋垫,穿上袜子,就合适了。”说着,他又掏出新买的羊毛鞋垫和纯棉中筒袜。果然垫上鞋垫,穿上棉袜后,达达利亚穿着正合适。他在客厅走了两圈,觉得很舒服,钟离又将他按住,帮他脱下棉袜与布鞋。钟离道:“你皮肤娇嫩,刚买回来的东西不洗干净,很容易过敏生病。先脱下来,我去洗。” 达达利亚听他说得诚恳,言语之间又很关心自己,绷了一下午的脸又放松起来,他笑得眉眼弯弯,“谢谢钟离先生!” 钟离也向他微笑,“阿贾克斯,你也要记住这些。我不能时时刻刻陪在你旁边,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达达利亚感觉搭在自己双脚上的手热得要烫伤皮肤,一晃神才发现是错觉。钟离怎么知道他叫阿贾克斯?而且又选择在他刚刚告诉迪卢克本名的时候用这个名字称呼他?达达利亚装作不经意地看向迪卢克,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 达达利亚直白地问:“钟离先生是从哪里知道这个名字的?” 钟离正单膝跪地替他套上毛线袜,并没有直视他的视线,“是与至冬女皇的契约中得知的。也是你们至冬的砝码之一。” 什么意思?他的本名也成为了交易商品吗?达达利亚感到困惑,钟离必定话中有话,但目前的他无法参破其中之意。 “我不……” 迪卢克忽然打断了他的发言:“时候不早,该休息了。阿贾克斯,明天还要早起去医院。” “嗯……好的。”达达利亚并不是不懂气氛之人,他听话地离开客厅,去往主卧,数着弟妹的名字入眠。 十三、蛾摩拉 达达利亚最近睡眠质量不好,多梦易醒。恍惚间他看见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撒在自己脚边。身后是温热的人体,他正靠在某人的胸膛。 “醒了吗?” 是钟离。达达利亚放松了警惕,任钟离揭开睡衣的扣子,双手抚上他鼓胀的胸脯,力道适中地按摩。而他只是动了动肩膀,想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 “现在还早,你再休息一下。”钟离说,低沉柔和的声音混着吐息擦过达达利亚的耳边,让他愈发昏昏欲睡,“先挤出来一些,不然在医院里涨奶会更难受。” 达达利亚困得迷糊,也不清楚有没有回答先生的话,就又自顾自睡了过去。 当他再次清醒过来时,迪卢克正给他换上外出的衣服。看他醒了,迪卢克的脸更臭了,“抬腿。”他语气冷硬道。 达达利亚刚刚睡醒,情绪还很敏感,看迪卢克态度如此恶劣,他不免有些委屈,但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听话地抬腿,方便迪卢克帮他穿裤子。 迪卢克扶他站起来,忙着给他梳头发、系衣扣、拉裤链、穿袜子,没有跟他说话。达达利亚心态更不平衡,昨日钟离惹恼了他还要好声好气地给他买新鞋,今天迪卢克怎么就对他这么冷淡? 迪卢克才收拾好达达利亚的着装,正想叫他去漱口,就看见达达利亚抿紧双唇,眼圈有点泛红。他本就看见达达利亚躺在钟离怀里任他挤奶而很是不爽,现下更是直接冷笑道:“有什么不满吗,愚人众的公子阁下?” 达达利亚听他叫的如此生疏,以为迪卢克是因为钟离也知道他的本名阿贾克斯而闹脾气,心下更是委屈。他也不知道钟离如何得知这件事情的,而且他只将本名告诉过迪卢克一个外人,迪卢克不该拿这件事情来谴责他。情绪一上头,达达利亚脸颊上就多了两道泪痕。 迪卢克看不了他哭,见左右无人,就用手拭去达达利亚脸上的泪水,一边耐着性子劝道:“别哭了,马上还要出门。” 而孕期的眼泪又怎么是达达利亚能够控制得住的呢?他摇头躲开迪卢克的手,自己从旁边胡乱拿了枕巾擦脸,带着哭腔道:“不用你管。” 迪卢克的脸色即刻阴沉下来,说:“那我去叫钟离过来。” 达达利亚不愿钟离掺和进来,就分出一只手拉住迪卢克的衣角,也不说话了,只用手背捂住眼睛,无声地抽泣。 迪卢克完全有能力挣脱这人掐住衣角的两根手指,可那只白皙纤瘦的手在他心中仿佛重逾千斤。明明是恶贯满盈的愚人众执行官,却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脆弱而无助的模样……一股奇异的满足感掠过心头,迪卢克最终还是留了下来。他拿开枕巾,拨开达达利亚遮挡的手,也不嫌弃达达利亚哭得一塌糊涂的脸,轻轻吻着因哭泣而红肿发烫的眼睑,一边用手轻轻揉捏达达利亚的后颈。 “好了,至少现在不要闹脾气了。”温存半晌,迪卢克低声道,“钟离还在外面等。” “他在外面干什么?”达达利亚的鼻音还是很重,眼皮肿得快睁不开。 “洗你的睡衣。”迪卢克回答,“今早你们弄脏了。” 达达利亚无言以对,只得磨磨蹭蹭地跟着出门了。 十四、守护萝卜头 这个世界的人眼中,达达利亚似乎还是“莉亚”小姐的模样。一路上有不少叫着“莉亚女士”跟他打招呼的邻居,达达利亚勉强笑着,手遮遮掩掩地捂着肚子,躲在两人后面。 一部分原因是与陌生人保持安全距离,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暂时还无法习惯将大着肚子的自己暴露在大众面前,哪怕这些人眼中他只是“莉亚”。 好在公寓通往地下车库的电梯很快,迪卢克护着达达利亚进了车,钟离塞给他一块清口的柠檬糖,让他休息一会儿。 到了私家诊所,依旧是钟离拿着他的病例与前台护士小姐商谈事宜,迪卢克找了公共座椅叫他坐着。达达利亚闲着无聊,也为了分散对人群的注意力,抓着迪卢克的手开始看。指甲圆润光洁,骨节精致,掌心略有一点薄茧,是一双少爷的手。很难想象这双手给他吹头发、洗衣服的样子。 达达利亚拍拍迪卢克的手,道:“刚刚出来得急,我想上厕所。” 迪卢克并未感到意外,孕期zigong压迫膀胱是极为正常的事情。他扫视一圈,顺着指引牌的方向看到洗手间,他本打算陪达达利亚走到厕所门口,但达达利亚觉得过于怪异拒绝了。 迪卢克远远瞧着达达利亚站在洗手间前,似乎在犹豫该进男厕还是女厕,他不禁轻笑一声。达达利亚站的时间太久,还引来了一位护士的询问,望见达达利亚脸上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情,又令迪卢克倍感新奇。 随即他余光一瞥,心中又暗暗感到讶异,钟离与前台接待人员闲聊的时间有些过于长了。在迪卢克分神观察钟离几分钟之后,达达利亚慢慢走过来,神情并不像之前那样颓废,反倒精神了许多。 “遇到什么高兴的事了吗?”迪卢克见他精神振奋,心中也宽松许多。 “或者说是有意义的事情。”达达利亚说,“刚刚护士小姐替我确定女厕无人后我才进去的,我在洗手台上看见一些红色的贴纸,于是问了护士小姐。护士小姐向我介绍,这是医院为有困扰的女士专门布置的。如果有女士遭遇到家暴或其他难以言表的困难,比如被人拐走,可以撕下一片红色贴纸粘到病历本上,医生与护士看到的话会为她提供必要的援助。” “红色贴纸只在女厕供应,上面也没有任何字迹或标志,除了知晓内情的人,否则任何人看它也只是一张普通贴纸。” “确实很有意义,也很有创意。”迪卢克点头肯定道。 “是这样的,”达达利亚说,“我也有着女性亲属,如果她们遭遇丈夫导致的不幸……我会把刀捅进施暴者身上每一处能插的洞里。” 不久,钟离走过来,带着他们去医生的诊疗室。里面坐着一位中年男子,看着十分面善。 他笑眯眯地说:“莉亚女士,午安。后面的两位先生都是家属吗?” 达达利亚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费口舌,只恹恹地点头。医生先生也不再过多盘问,叫他进了里面的房间,解开衣服在孕肚上抹了滑溜溜的耦合剂,凉得达达利亚一抖。他这几天被养得娇气,连刷牙的水都是钟离或者迪卢克接的温水,现在忽然离了两人的陪伴(或者说是监视),即使只有一墙之隔,也叫他萌生一种自由之感。 医生手持仪器对着他的肚子照了一会儿,接着在旁边的电脑上cao作一番,示意达达利亚可以系上衣扣,之后又调出黑白的图像让他看,“请看,莉亚小姐,您的孩子很健康。” 达达利亚走近些,定睛一看。电脑屏幕上赫然是一只抱成一团的小婴儿,身体蜷缩着背对他。医生解释道:“这孩子害羞,下次来看也许就转身了,可以看清他的脸。” 达达利亚没怎么在意,他看着这孩子,圆嘟嘟的小身板越看越可爱,心里亲得不行。甚至产生了一种可惜的情绪:若是这小孩子能跟着到现实,他就好好养大,对外说是领养的,以后子承父业也未尝不可。 他拿着打印好的超声报告,喜滋滋地走出医院。虽说他因为怀孕受了不少苦,但小孩子是无辜的。达达利亚自认不是什么好人,倒也算恩怨分明,莫名怀孕的不虞并不能阻止他对这孩子的喜爱,回去的路上他甚至在想要给宝宝的婴儿车上挂好多闪闪发亮的小星螺。 一路上,迪卢克和钟离都没有说话。 安全回到公寓时,钟离才把他按在沙发上,严肃道:“情况有变。” 达达利亚还沉浸在星螺婴儿车的幻想中,迷茫道:“什么变?” 迪卢克递上莉亚至今的所有孕检报告,里面包括了怀孕至今的每一张超声图像——无一例外,孩子都是背对的姿势。 达达利亚一张张看着,忽觉寒毛倒竖。他宁愿相信这是巧合,或者这孩子只是懒得转身。但眼前的事实告诉他:莉亚的孩子有古怪。 他肚子里到底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