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打赌
“那个，全同学……” “嗯，你说。”全在俊自知自己不是个好脾气，甚至是个脾气很急躁的人，但是在尹素禧面前，好像他的坏脾气都发不出来了。 对着这么个清冷静雅、视线认真看着他的女孩，他没法急躁地让她赶紧给出回答。 “我想，我现在可能没有时间谈恋爱……”尹素禧紧紧注视着全在俊，观察着他的神色和情绪，以防他突然生气暴起的时候她有防御的余地。 毕竟在高一、二年级的时候，因为有人说他是色盲，他就经常和人打架，然后凭借着优越的家境将事情化无。虽然没看他打过女生就是了……但无疑，他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全在俊领会了一下尹素禧话中的意思，他发现这好像是在拒绝他，一瞬间，原本信心满满的他好像脑海都有些空白，口中下意识就反问了回去：“为什么？” “因为……我想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尹素禧说出下午就想好的拒绝理由。 “……”这样的拒绝理由好像没什么不对。全在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语来。要是以前那些女生，根本没有拒绝他的，就算一开始不答应的，看他长得不错，又舍得花钱，只要送点名贵小礼物，前任们也就顺势答应了。 要用物质条件来引诱她做自己女朋友么？全在俊下意识觉得就算这样做，尹素禧估计也不会答应。与她接触的这些天，他能感觉出她和那些女生是不一样的。 尹素禧家境不好，却并不趋炎附势，她没有像崔慧廷和孙明悟那样，选择谄媚地讨好其他家境优越的同学。 “……你生气了吗？”尹素禧看全在俊一直看着她没回话，便有些小心翼翼地问。 “……不是。”全在俊回过神来，他看着女孩好像有些怕他生气的样子，忽然又觉得被拒绝一次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一周……一周时间还没有到！他还能再努努力！ ——人生字典里从没有“努力”这个词的全公子竟然头一次想要努把力获得一个人的认可。 他的思绪飞速运转，想着说点什么才能让尹素禧答应他…… “素禧啊，你看，你学习这么好，和我交往肯定也不会影响你的成绩。”全在俊怕她不信，又补上了一句：“我保证不打扰你学习。” 尹素禧稍微睁大了些眼，听到全在俊这样委婉的话语，她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没想到他竟然没生气也没暴怒，甚至还立刻想出了下一招。 “……也不止这个原因……我…你可能知道的，我家条件不好，平时除了学习我还要打工赚钱……所以，对不起……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和精力……”尹素禧说出了自己平时没有表现出来过的难处，这是她能给出的最真诚的回绝。 “这有什么，我给你……”全在俊想说她缺钱，只要做他女朋友了，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她，有什么好打工的。但是看到尹素禧诚然的神情，这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她和那些追求物质条件的女生是不一样的。 看着对方纯净清澈的眼神，全在俊的话又在半途夭折。好像只要在尹素禧面前，他就会变得毫无任何优势，平时引以为傲的外貌和家境都对她起不到作用，除非他用卑劣的强势手段直接胁迫她或许还有点用…… 可面对着这样的眼神，只是个高中生的全在俊暂且还说不出那样胁迫人家和他交往的话，毕竟强迫而来的也没什么意思。 在片刻静默的对视中，变得愈发快速的是他的心跳。 全在俊感觉到了自己内心的变化，他忽然想要尹素禧一直这样看着他。直到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人就好了…… “不管了…反正你不讨厌我，对吧。”原本一直觉得男女交往这种事就算只是各取所需也好，但至少要讲究你情我愿的全在俊，在此时面对着尹素禧的拒绝竟然耍起赖来。 他的确没兴趣强迫女生，但现在却也不想再和尹素禧又变回以前那样陌生的同学关系。那还能怎么办？继续追呗。 “当然没有……”尹素禧没有想到全在俊不仅没有被她说服反而还见招拆招，不过这样倒是比她预想中最差的情况要好太多了——他没有打她，也没有恼羞成怒地要报复她。 这样的全在俊她确实不讨厌。 “不讨厌就是有可能。”全在俊立马顺着往下说，“这样，我们打个赌吧。” “什么？”尹素禧疑惑地看他，她没想明白，怎么忽然就要打赌了。 “你喜欢什么样的我？成绩好的？还是脾气好的？”全在俊自说自话地问着，显然他的外貌和家境这些外在条件都被排除掉了，那就只能从其他方面入手了。 此时的他完全没有注意到，明明一开始是他看上人家，在挑选对方，现在却被他自己主动转换了双方的定位，变为尹素禧来挑选他了。不过他给出的选择里依然没有“不喜欢他”这个选项。 “你喜欢成绩好的，那就赌我的成绩提升；你喜欢脾气好的，那就赌我能不能改善一下脾气？或者你想赌别的也可以，不过打赌要有期限，不能无期限……” “……”尹素禧看着全在俊兴致勃勃地举着例，她很想说：她并没有喜欢什么样的他……而且不管是什么样的他，她都没有想要和他交往的想法……但看着他那犹如她家楼下小狗一样亮晶晶的眼神，她也就没好意思再说出拆台的话来。 “所以，你觉得我们选哪个来打赌？” “……那就成绩吧。”尹素禧勉为其难，最终还是选择了其中之一。 感觉提升成绩这件事对全在俊来说应该是最难达到的吧。他成绩好像一直不怎么样，在她印象里他一直是班里垫底的那一批人。 “……也，不是不行……”全在俊也答应得勉勉强强，他迟疑了一瞬，忽然惊觉他怎么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因为他确实不喜欢学习，也不喜欢背书做题，平时这些事他都是丢给孙明悟帮他解决的，对方收了好处，也乐意这样做，可以说是非常典型的各取所需。 虽然不爱学习，但不代表全在俊脑子笨，相反，他的思维可是灵敏得很，在几个来回间他已经想到了该如何让自己和尹素禧联系加深的办法了：“那我的基础落后了好多，你得帮我补习……我会给酬劳的。” 全在俊说完忽然想到尹素禧前面说她课余之外还要打工的话，于是就灵机一动补上了后面一句话。 跟她打赌还要她帮忙，那她这不是把自己给坑进去了吗？尹素禧在脑海里思绪清晰地分析着，但是……帮他补习倒也不是什么坏事，而且还有酬劳……家教老师她不是没做过，而且全在俊还说会给酬劳……总归都是打工，给谁补习好像都没差。 不得不说全在俊是有些聪明的，若是提出无偿补习，尹素禧还不一定会答应，但有偿补习，给她感觉完全是各取所需，反而让她放下心来了。 “好吧……”尹素禧衡量完毕，她总觉得自己好像隐隐遗漏了些什么，但是被全在俊缠着这么些天，到了今天他终于忍不住提出交往的要求，她能够拒绝他已经是鼓起全部的勇气了，现在一时也没想起来她到底忽略了什么，最后也就顺势答应了。 “那就以下次考试为期限？”全在俊想了想今天尹素禧给他讲题的样子，好像学习也没那么讨厌了。 “行。”尹素禧点了点头，稍想几秒，又加上一个条件：“那你要考进前十……十五名才行。” 她本想说前十名，想想这对全在俊来说估计太难了，才改口降低了难度。 “OK！”全在俊笑了下，他听出了尹素禧心软的改口，于是起起伏伏的心情这才彻底安定下来。 而且他还没说赌赢了她可就要答应和他交往，尹素禧竟然也没问赌约的胜负条件，那他就更不会这时候再提出来了。 “对了，这个是送你的，小玩意。”全在俊拿出一支口红递给尹素禧，怕她不愿意收下，还特意表明了不贵重，“不能拒绝啊。——尹老师。” 对于追求尹素禧这件事全在俊难得是真的上了心，这次他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要其他人去随便买点贵重物就拿来送人了。他想着尹素禧的嘴唇挺好看的，他的视线总是不由自主地落到她的唇上，涂上漂亮的颜色，应该只会更好看吧…… 于是他难得亲自跑了趟自家集团旗下的专柜，在柜员异常热情的介绍和推荐下选了一款应该会比较适合尹素禧的人气颜色。 尹素禧拿着被全在俊兀自塞进她手心的精致小盒子，低头看去，是支口红，倒也确实不算是什么贵重物品。要是推辞不要……全在俊怕是又要故技重施了，少不了她还得再说几句软话去哄好他，她想想还是觉得收下了事，等领了工资，再买点什么等价的礼物回赠他好了。 “谢谢。”这还是第一次有同学送她礼物。尹素禧认真道谢，忽然觉得被全在俊缠着，也没有那么烦恼了。 “没事，又不贵。”看尹素禧没再拒绝反而将小礼物收下，全在俊的心情又好上了不少。 他不由得将尹素禧和以往的前任做了对比，以前那些女生收到贵重礼物后也说过谢谢，给他的感觉只是随口应付，然后理所当然地收下了礼物。 但在尹素禧这里，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全在俊能从中接收到诚挚的谢意。这样真实的情感让他觉得胸腔微微发热，好像有股陌生的情绪在其中涌动。 “喜欢这个色号的话下次约会的时候就涂上吧。”全在俊微微垂眸看着尹素禧淡笑着的眼眸。 他觉得很享受被她这样含笑注视着的时刻。 “什么约会……”尹素禧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有些好奇地看向全在俊：“你很了解口红色号吗？” “…也没有，听别人说的。”全在俊哪里了解这个，他完全是被朴妍珍那几个女生还有前女友们经常挂在嘴边的名词给耳熏目染了，真要让他分辨什么色号，他可搞不明白。况且他如果不戴上隐形，他也分辨不出各种各样的红色啊。 “哦……”尹素禧没再多问。她刚一问出口就忽然想起全在俊的视觉是有色弱的，他最不喜欢别人在他面前谈论颜色了……更别说还是红色系。 想到这里，尹素禧又隐晦且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全在俊，看他没什么特别的反应这才放下心来。 全在俊倒没想那么多，毕竟尹素禧的问话不像以前那些人那样嘲讽他是色盲，她寻常的话语反而让他感觉自己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这样的对话让全在俊感觉反而更舒适。 他不喜欢别人把他当成残疾一样对待，他只是分辨不清红色和绿色，又不是有什么别的身体缺陷，而且现在戴上矫正色弱的隐形眼镜后，他也能看到五彩斑斓的世界了。 全在俊长大后就很少来这些所谓的“平民区”了，放眼望去，所有人都是忙忙碌碌地经过，其中也不乏有像他们这样的年轻学生三三两两地约在一起逛街。 但不可否认，这样热闹的街区看上去很是繁盛，非常有烟火气。而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高调豪车反而显得格格不入，多少有些引人注目了。 全在俊今天的目的达成了一半，虽然提出交往被拒绝了，但是在他的“努力”下，又没有被完全拒绝。 两人谈好约定，他亲自买的礼物也送出去了，本来他还想说请尹素禧去吃晚餐，这次倒是被直言拒绝了，但总体来说全在俊还是很满意的，便没有再为难人家。 “那就上车吧，送你回家。”全在俊站在路边，示意自家司机把车开过来。 “……不用了，全同学……”尹素禧看了看一直跟着他们的高调豪车，赶忙再次婉拒：“我家那边车不好开进去，路太窄了……而且我家就在前面不远，我走回去就好。” 不知不觉间尹素禧好像已经掌握到了如何拒绝、又如何安抚好暴躁狗勾的技巧了。似乎只要她的理由是符合常理的，他就不会无故发火。 全在俊顺着尹素禧指的方向看了看，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但她应该也不至于在这种事上骗他，他也就懒得去追究那些细节了。 看着司机停到面前的车，全在俊也没再多说什么：“好吧，那下次再送你回家。”他俯身进车厢将尹素禧的背包拿出来递给她。 “再见。”没想到真正接触后，全在俊竟然意外地好说话。尹素禧接过背包，轻轻笑了下，没回应全在俊的“续约”。 “明天见喽。”全在俊上了车，从车窗向尹素禧告别，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她可以听出他的好心情。 尹素禧站在路边目送豪车离去，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眼时间，赶紧朝着自家方向回去。 …… “老李，你说她为什么不要我送她回家？”全在俊上了车，有些纳闷尹素禧为什么礼物都收下了，却又不要他送她回家了。车上只有司机大叔，疑惑之下全在俊只好和他聊聊看。 “少爷，也许她是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这边……”是平民区。司机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情况也差不多纳入眼中了，他后面的话没有直接说出来。 家住这边，那女孩应该只是普通家庭出身，和全氏公子的家境比起来，贫富差距太大，人家哪里好意思让豪车送她回家啊。 “不好意思？哦……也是。”全在俊撑着头想了想，也不知他到底怎么想的，他完全没有想到贫富阶级这一层上，反而真的以为尹素禧只是单纯的不好意思坐豪车，他甚至还觉得是不是因为司机大叔在，所以她才不好意思上车的。 “明天开始换辆低调点的车，下次我自己开车送她。” “少爷，这……”司机闻言愣了一下，没想到全在俊完全没有领会到他的深意，反而往另一个浮于表面的方向延伸了。 “怎么？我又不是没行驶证。”正好前几个月他刚拿到手。平时上学放学还要拖个孙明悟蹭车，他才懒得自己开车给这傻狗当司机，只有休息日自己出去玩的时候他才会开开车。 “没什么……”司机也只是个打工人，哪敢对甲方爸爸的要求有什么意见。 全在俊觉得他和尹素禧相处起来很舒服很愉快，他经常冲动易怒的脾气也不像以前那样易燃易爆了。 他想着尹素禧答应了帮他补习，如果这次考试考到班级前十五名的成绩，她还会和他交往，就忽然开始期待之后的每一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