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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多挨一时三刻。”卫长轩的脸变得无比苍白,他忽然跪了下去,紧紧抱住了义父,哭声近乎凄厉:“阿爹,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不要哭,好孩子。”田文礼的手摸着他的头顶,像很久以前,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那样,“人总是会死的,就像江河奔流,最终万川归海,这是我的命,你不要难过……”卫长轩从未觉得这样惶然而无助,他拼命地摇头,痛哭着道:“阿爹,你不要死,不要丢下我……”“我其实很不放心你啊,”田文礼浑浊的眼中也缓缓流下泪来,“轩儿,你是个男子汉,将来有很多事要去做,你不要忘记阿爹教你的话……”“我记得。”卫长轩痛苦地点头,从小义父一直教他的那句话,早就深深印在了脑海里,他哽咽着道,“男儿生于世间,当俯仰无愧于天地。”“对……就是这样……”田文礼欣慰地缓声道,他口中涌出的鲜血红中泛黑,那是毒素浸透肺腑的征兆,他的眼神变得恍惚,终于重重地倒了下去。“阿爹!”卫长轩竭力地抱住他,听见他胸腔里的跳动渐渐缓慢。那是一种让人心悸的无力,明知道至亲之人的生命正在流逝,可是无法挽回,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点点的衰弱,到最后永远沉睡。他的脑海中有无数记忆的碎片闪过,起初是在初夏的集市里,他被阿爹扛在肩头,他坐得那么高,看着两旁行人的头顶,觉得自己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后来在学堂里,被别的孩子嘲笑是“没娘的孩子”,“太监养大的小杂种”,他第一次对人动了拳头,被先生斥骂了之后,他还是用不屑的目光看着那个被他打肿了眼睛的小子。他想说你们这些蠢货知道什么,我虽然没有爹娘,可是我有天底下最好的阿爹。那时住的小院子门口有一条窄巷,每到黄昏时分,他就会跑到巷口,等着阿爹的身影出现。阿爹从前总是腰杆笔直,手里提着个很大的包袱,包袱里是卫长轩最爱吃的点心。时光如流水,转眼十余载,那个腰杆笔直的阿爹已佝偻了身躯,头发也变作花白。卫长轩低头看着手臂中的老人,看他口鼻中的鲜血一滴滴溅落到地上,那景象几乎刺痛了卫长轩的眼膜。那一刻他无比绝望,他从没想过,世上最疼爱他的这个人会离去的这么突然,更未料到会是这样的方式。他有很多话还没来得及说,他人生中的快乐和痛苦,他对前路的迷茫和踌躇,再也无人与他分享,为他解惑。“轩儿,”怀里的老人忽然睁开了眼睛,他浑浊的双眼变得明亮起来,急切地想要说什么,“你知道么,你很像你的父亲,像他一样……正直……勇敢……”卫长轩脑中一片嗡鸣,他几乎以为义父已经不清醒了:“阿爹,你在说什么,什么父亲?”田文礼抬起手,试着去摸卫长轩的脸,他喃喃道:“孩子,你记住,你原本是姓……崔……”他的手忽然沉了下去,眼中的光芒也消散了。卫长轩觉得手中忽然空了似的,他用尽全力抱紧义父的身体,无声地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巨大的痛苦扼住了他的喉咙,喉咙里剧痛着泛出血腥味来,让他只能在近乎撕裂的痛苦中无声地痛哭。奉旨赐死的人,皆由专人收殓,宫里来人的时候,小内监一直战战兢兢地看着卫长轩,生怕这个少年一时意气,和那些钦史们闹起来。所幸并没有,卫长轩一直坐在那里,垂着头,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直到有人把他手中田文礼的尸身抬走,他也没有动。等到宫里的人带着尸身离去之后,小内监才慢慢蹭到卫长轩身边,他抽了抽鼻子:“轩哥儿,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可也要想开一些,倘若太伤心有个什么好歹,总管在天之灵也不会安心的。”他絮絮叨叨地劝慰了许久,卫长轩却没有任何反应,到最后他有些急了,凑到卫长轩耳边道:“轩哥儿,你是总管唯一的指望了,你可不能想不开啊。听说总管这次是被人害了,将来还要靠你为总管伸冤啊!”卫长轩终于略略抬起头来,他的声音沙哑而疲惫:“是谁害了我阿爹?”小内监犹豫着,又有些害怕起来,他来回揉搓着自己的双手,结结巴巴地道:“我也只是听说,做不得准的……”卫长轩忽然捏住了他的手腕,他指间发出“咔嚓”的脆响,他重复道:“是谁害了我阿爹?”小内监痛得几乎晕过去,他哆嗦着道:“是谢……谢太尉!”这话一出,捏着他的手指猛地松开,卫长轩低声重复了一遍:“谢太尉,”他显然对这个称谓甚是陌生,问道,“他为什么要害阿爹?”小内监揉着手腕,有些委屈地道:“我听说从前先帝在时,那位谢大人做了些荒唐事,被总管训斥了,想必是他怀恨在心,所以才……”他说完,又忙道,“轩哥儿,这话你听了也就罢了,可别做出什么鲁莽的事来,那位谢太尉如今手眼通天,咱们惹不起他!”卫长轩抬头看他,他双眼通红,似乎正拼命压抑着什么涌动的情绪,过了良久,才道:“你先出去吧。”小内监低叹一声,他看着卫长轩慢慢俯下身去,无比疲惫地将头靠在竹椅的椅面上。那是从前田文礼常坐的一张竹椅,卫长轩向他撒娇时就会蹲在他身边,像这样把头伏在他的膝盖上。想起当日的情形,小内监心中一酸,急急忙忙地退了出去。屋外的阳光刺痛了他哭得红肿的双眼,小内监伸手挡在眼前,眯起眼睛,忽然发现院前的空地上静静停着一辆马车,车身上是穆王府的标志。驾车的那个是那位年轻的南院管事方明,他远远向小内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招手请他近前。小内监慌忙用袖子揩了脸,走上前道:“您是来催轩哥儿回去的么?”方明连连摇头:“是我家公子放心不下,所以过来看看。”小内监一听那位四公子亲自来了这里,更是诧异,暗道哪里有主子出来寻下人的道理。他赶忙在车前见了礼,只见车帘掀开,里面果然是四公子,他目光淡雅如水,恍惚落在小内监身上,只听他轻轻问道:“卫长轩怎么样了?”“他……不太好。”小内监有些忐忑地垂下眼睛,“总管平时待人极好,突然出了这样的事,我们这些伺候他的都不好过,更何况是轩哥儿。”他瞧出这公子对卫长轩关怀异常,并不像是作假,便忍不住说了下去:“轩哥儿虽然不是总管亲生儿子,可他们父子感情极深,绝不逊于这世上任何亲生父子。”他说到这,眼中不自觉落下泪来,“我瞧着轩哥儿难过的那个样子,就像个孤苦无依的小孩子一样。”方明听了这话,忙道:“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