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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泥人,他摸着那泥人的轮廓相貌,分明就是卫长轩的样子。他一个人坐在院中,握着那泥人,忽而轻声叹了口气:“真安静啊。”方明在他身旁附和道:“可不是,近些日子卫大哥不来,这院子里都显得安静了许多。”杨琰轻轻用食指碰了碰泥人的脸,低垂着睫毛不知在想什么。方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是不是想念卫大哥了?”杨琰摇了摇头,淡淡地道:“卫长轩这个时候去了西山,倒也不错。”方明微觉奇怪:“公子何出此言?”杨琰苦笑了一声,低声道:“我虽想见他,可近来怕要出事,他在这里,我顾忌太多。”方明心里“咯噔”了一声:“要出什么事?”“月前韩先生去了锦州,你还记得么?”方明点了点头:“是,听说有盐课大案,要他协同审理,怎么了?”“让兰台令去审盐课的案子,岂不是风马牛不相及。看来是有人投鼠忌器,不想让他留在都城,这才故意将他遣走。”杨琰轻声笑了笑,“你猜这背后之人想对付的究竟是谁?”晚霞将穆王府金妆玉裹的府院镀上一层金红,水上小筑两旁贝母和珍珠编织的帘幕已被挽起,水波荡漾在小筑两侧,仿佛是带着一艘雕梁画栋的船,即将要离岸远去。杨琰许久没有来过这边的内府,一走近便闻到香味扑鼻,有熏炉中焚烧的名贵香料,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混杂在一起让他有些喘不过气来。“杨琰拜见兄长。”他被扶着走上前,俯身向前方行了礼。“四弟来了,”杨玦笑得很客气,招呼道,“快扶四公子坐下。”两旁立刻有侍从将杨琰扶起,一路引着他来到了椅子边上,杨琰又推了两句,而后才摸索着坐下了。“四弟不必多礼,为兄只是许久不见你,颇有些挂念,所以请你过来坐坐,咱们兄弟闲话两句就好。”杨琰喏喏地应了,神色间却还有些局促。杨玦看着他笑了笑:“我瞧四弟好像更清瘦了,莫不是入了夏脾胃不佳?”说着,他便转头向左右道,“快取些解暑的点心来。”两旁立刻答应着,不一会便流水般上了各色的时令果品,最先奉上的是一碗糖酪樱桃。冰镇的樱桃十分鲜甜,又浇了浓稠的糖酪,倒确是解暑的佳品,然而杨琰也只是吃了两颗便轻轻推开了。杨玦站起身,来回在小筑中踱着步,他目光阴翳地在弟弟脸上扫视,只见那张有些少年气的面孔缺乏血色,隐约还有些胆怯,他慢慢叹了口气:“四弟,下个月就是父王的忌辰了。”杨琰怔了怔,他站起身,低头应道:“是。”杨玦又挥了挥手:“坐吧,”他自己懒洋洋地靠回椅背,手指来回在檀木的扶手上敲打,“这些时日我常在想,父王心中还是很疼四弟你的,只是离世匆忙,未曾替你安排。我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放着你不管,须得早早替你筹谋人生大事才是。”听见这句,杨琰浑身一震,猛地抬起头来。杨玦却并未在意,之自顾自道:“四弟今年已有十七,是该成婚的年纪了,你先天体弱,又目不能视,总要寻个稳妥的人照顾你的起居,我方能放心得下。”“三哥,”杨琰急急站起了身,“我还不曾想过成婚的事。”杨玦微微挑起眉毛,有些诧异于他的反应,很快又笑了笑道:“四弟不要慌,成家立业乃是人生必经之事,我在你这年纪时早已娶妻纳妾。”他顿了顿,又道,“咱们王侯府邸,姬妾成群都是寻常的事,可妻室是要伴你共度一生的人,绝不能随意马虎了去。我知道,既要为你择亲,相貌倒不是顶要紧的,要紧的还是性子温顺,善解人意为上,你说对不对?”杨琰怔怔的,好像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只是站在那里,不知在出什么神。杨玦说了一通,见他仍这样心不在焉,微有些不快,左右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乖觉的侍从上前按着杨琰的肩膀将他按回了椅子上去。杨琰恍惚记得数年前,在府院后的草场上,也是同这位三哥在一起,他的侍从们就这样粗鄙地把自己按到椅子上。而自己那时也是满心的无可奈何,只能坐在那里,听着外面传来一声声沉重的打斗声。他知道,那是有人在为了他而奋不顾身地和旁人争斗,那是世上最好的人,也是自己心中想要共度一生的人。杨玦没有察觉到弟弟的心不在焉,依旧滔滔不绝地道:“除了这些,家世也需得配得上你,你的婚事也是穆王府的大事,自然不会委屈你。”他说着,志得意满地笑了笑,“其实,我心中已有属意的人选,卢少保的次女年方十五,尚未出阁。她虽是庶出,可毕竟出身卢氏,又是当今卢贵妃的亲meimei,也算身份尊贵,你意下如何?”杨琰神色木然地望着他的方向:“我……”看他这幅模样,显然是不大乐意,杨玦已被磨灭了耐心,口气生硬地道:“你既犹豫,那便回去再考虑考虑。依我说,这桩婚事对你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不如趁早应了,年内便可把喜事办了。”他瞥了杨琰一眼,又道,“你要知道,一旦同卢氏结亲,拓跋公知道也自会欢喜,这关乎你一世的荣华富贵,你可要想清楚。”杨琰只默默站起身来,向兄长拜了拜,而后便摸索着离去了。夜,一点火光从半旧的窗纸缝隙中xiele出来,斑驳地照在窗后的桌上,桌子四四方方的,三面都坐了人,只有主位还空着。坐着的三个都是年轻的文人,穿着极简的布袍,他们没有饮酒,只斟了清茶对饮。这间狭小的铺子地处偏僻,又是深夜,再没有别的客人,连店家也不在,整间屋子里便只有这样三个年轻人。“兰郁贤弟调回都城有些日子了吧。”最先开口的是坐在东侧的刘适同,他在三人中最为年长,性子也沉稳,说话的语气总是不温不火。温芷放下手中茶盏,点头道:“正是,五日前刚到建安。”“能调回都城就好,”刘适同淡淡点头,“我等虽比不得那些世族出身的子弟,官职低微,可在建安城中,才是锥入囊中,方能脱颖而出。”温芷笑了笑:“愚弟已有所耳闻,前些时候太常寺礼祭,玉山兄才学过人,被礼部尚书赏识,已被调至礼部任员外郎,真是可喜可贺。”一旁沉默了半晌的李玉山却只抬了抬眉毛,并未露出得意之色,他低声道:“若非公子派人上下打点,又有韩大人的引荐,如今我和适同兄大约还在哪位县令大人的府院里做不入流的幕僚,又哪有这等福气在朝中为官。”温芷微微一怔,也点头道:“不错,若不是公子一手安排,我如今也还在穷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