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年梦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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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的长廊从不缺唉声叹气,亦不会少了欣喜若狂的人。 宋玉在门口焦急地走来走去,时不时隔着那不透光的门看去。 什么都没看到,依旧瞎看。 直到医生出来,带着凝重的职业神情:“沉睡太久,所以肌rou暂时使不上,记忆也有些错乱,家属要多陪他说说以前的事情,做一些康复训练。” “所以身体其它地方还好吗?不会是回光返照吧?” “嗯,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还需要多观察观察。” 宋玉迫不及待地进去看自己那个躺了十三年的叔叔。 宋弦思昏迷了那么久,睁眼看他的时候,目光之中,一点久病之人的混浊都没有,只是十分平静。 宋玉靠近,带着喜悦之情恶作剧般:“猜猜我是谁?” 叔叔出事的时候,他才十一岁,现在长大了,叔叔大约认不出来。 宋弦思往他身后看了眼:“小阿离呢?” “小……小阿离?”宋玉呆了呆:“谁?” 宋弦思方才还平静的眸子震了震,捂着自己的胸口。 什么都没感受到。 他直勾勾地盯着宋玉,目光犀利:“宋离,你meimei,在哪?” 记忆之中的严厉涌上心头,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依旧让宋玉心狠狠一跳。 “叔叔,我是小玉,我……哪来的meimei?您指的是谁?经纪人还是助理认识的?我帮您联系一下?” 宋弦思掀开被子,拔掉自己手上的打吊瓶的针头。 宋玉连忙拉住他:“叔叔,您昏迷了十三年,您若是想处理十三年前的事情,也得等您恢复了一些再说啊!” 宋弦思的目标已决,宋玉拦不住他,可他一站起来,就瘫倒在了地上。 光是推开宋玉,就让他耗光了力气,喘了会儿气,朝宋玉伸手:“手机。” 宋玉连忙掏出手机给他。 宋弦思接过手机,熟练地输入密码,轻松打开。 宋玉看呆了,明明这个手机是自己近来买的,十三年前的手机,还没设置过这种密码,叔叔躺了这么久,居然一解就开了。 他都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忘记了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宋弦思拨了一串手机号,短暂的沉默之后,电话那头传来冰冷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不存在……” 宋弦思不死心,又拨了几遍,依然不存在。 他闭了闭眼:“回家。” 宋弦思坐在轮椅上,看着那个熟悉的房间门口,便想象到了里面的样子。 宋离的房间跟别人布置都不一样,她喜欢布偶娃娃,床上椅子上桌上,到处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娃娃。 她心细,可是记性不太好,墙壁上贴满了便利贴,上面写了全家人和朋友的生日和喜好。 窗帘上会挂一串贝壳风铃,拉开窗帘的时候就能听到贝壳风铃的声音,每天早上从隔壁听到这个声音,就能知道她已经起了。 宋弦思缓缓地伸手去打开房间门,门缝到敞开,他的目光渐渐落空。 没有布偶娃娃,没有风铃,没有便利贴。 甚至连床都没有。 只是一间普普通通的书房。 这个十三年后的世界,和宋弦思记忆里的一模一样,宋玉创业成了游戏公司的老板,宋玉的爸爸开发了商业区,买了一套宋离和他同居过的别墅,他扔掉的桌子又出现在他面前。 唯一不同的是,没有宋离的生活痕迹了。 宋弦思让人重新布置了那个房间。 家里人听过医生的嘱咐,感觉宋弦思做什么都正常,什么都随着他。 他在床上躺了十三年,可他没有一点与社会脱节的样子,康复训练才好一点,他就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刚开始家人还担心他适应不了社会,可是后来他对传媒工作的得心应手都让大家震惊。 也许是因为宋家的基因天生带有经商头脑,宋弦思也像在这个圈子混了很久,许多事情信手拈来,手段气质甚至比同龄人还要成熟。 即使事业蒸蒸日上,宋弦思也很少让自己停下来。 宋玉所见到的叔叔,一直都是在工作,除了一开始提到的那个奇怪的宋离以外,他没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看起来比谁都平和,却难以接近。 唯一一次看到叔叔停下来关注旁边的事情,是他的电脑页面突然跳出来一个新闻。 《老人坚持8年吃毒蘑菇,只为产生幻觉见亡女一面》 他终于停下了忙碌的步伐,请了个假,到了记忆里只有两个人住过的地方,拿出新闻里说的只要煮不熟就有毒的见手青,清汤寡水便煮着。 一大碗喝得干干净净。 他从早上坐到了晚上,眼前的事物都不曾动一下。 宋弦思终于红了眼,堆砌在心头的情绪再也藏不住,拿起碗摔在了地上。 不如酒来得好。 他拿出酒,倒在杯子里晃了晃,对着空气:“小阿离,你还记得我怎么教你品尝红酒的吗?” 宋离不存在在这个世界,所以空气不会回答他。 他一口饮下,随手又摔了杯子。 满地的玻璃碎屑,他毫不在意。 没有杯子,他端起酒瓶子对瓶喝。 他不明白,他只是出门买了个菜。 在最寻常不过的一天,两人便见完最后一面了。 他大醉一场,趴在桌上蒙头便睡。 “师尊……师尊……” 宋弦思听到熟悉的声音,懵懵地睁开眼睛,看到了站在自己面前,梦寐以求的人。 他张了口,却不敢出声,唯恐欢迎消失。 宋离拍了拍他的肩膀:“趴在桌子上睡不好,要回房间。” 她拉着宋弦思的手,带着他穿过满地的碎片,一步一步引领他上楼。 宋弦思呆呆地看着她。连呼吸都是轻的,直到被带上床,宋离给他擦了擦嘴角:“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宋弦思目光不敢移开:“小阿离,我错了……”他抓紧宋离的手不停道歉:“我错了......” “每个人都说你不存在,每个人都告诉我,没有宋离这个人,”宋弦思哽咽了下,便只剩气音:“小阿离,我找不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