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当被他抛弃时剧情

    感受着手里枪支上的力道，琴酒眯起眼，终于认真地打量起了对面的人。

    ——一个一眼能看出年轻的男孩，眸色极深，眉宇凌厉，黑发垂在颈间衬得脖子白皙瘦弱，裸露的手腕纤细的像是一折就断，怎么看都比起拿刀更适合拿笔。

    他十分自然地从一个杀手的角度考量起来：如果这个孩子去执行刺杀任务，将不会有任何人怀疑他的身份，因为他的外表就足以让任何人轻视——正如刚刚因为他的外表而轻视他的琴酒一般。

    ————

    偏僻的小巷子里骤然陷入了沉默。

    在场最懵逼的人大概就是月见彻了。

    但偏偏现场的另外两个人都在看着他。

    一边，前同事琴酒正用一种看叛徒的目光盯着他冷笑：“麦卡伦，你应该知道组织对叛徒的处置。”

    ——如果不提已经快砍到他脖子上的刀和他绷起青筋的手，或许月见彻会觉得琴酒现在的样子跟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而另一边，不久前还在床上跟他温存，躺在浴缸里被他抱着又亲又舔不敢反抗的小孩，现在正单手握刀，满身的杀气，一边用警惕的目光盯着琴酒，一边沉声问他：“月见先生，要杀掉这家伙吗？”

    月见彻：……？？？

    “龙崎君，没事的，刚刚只是在开玩笑。”

    月见彻往前走了一步，把龙崎澪往后挡了一下。

    他有点怕龙崎澪跟琴酒打起来。

    众所周知，七步之外枪比刀快，七步之内枪又快又准，虽然现在看着好像是龙崎澪占了上风，小孩手里的刀看着也是开了刃的——等等、所以他是从哪摸的刀？——但月见彻还是担心真打起来龙崎澪会吃亏。

    琴酒瞥了他一眼，又看向依旧死死盯着他的龙崎澪，嗤笑一声，后退了一步。

    对面的人主动退了，龙崎澪却没有放松警惕，他没有忘记刚刚因为不太放心所以跟了过来，结果一过来就看见月见先生被这个男人用枪指着头的场景。

    ““开玩笑””？

    怎么可能。

    那个男人周身的危险气息绝不作伪。

    他会忍不住想，如果他再晚到一会儿，是不是看到的就会是月见先生的尸体？

    只要稍微想象一下那个场景，龙崎澪就恨不得剁了面前的人。

    面对面的正面交锋吃了亏，琴酒语气不太好，他瞥向月见彻：

    “麦卡伦，你最好想想怎么去向先生解释你在外面养的这个小杀手。”

    月见彻冷静了下来。

    这是威胁。

    琴酒在告诉他，他会向那位先生告知龙崎澪的存在。琴酒可以不在乎他在外面认识的小情人，但却不能不在乎与他有牵扯的杀手。

    然后在那之后，龙崎澪的校园生活就可以基本结束了。

    他会成为组织这样一个庞大的机关里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螺丝钉，就像宫野家的那两个年纪都不大的女孩一样，被组织规划好人生，和所有人一起被这个机器裹挟着前行，同时也裹挟他人，成为黑暗的养料。

    月见彻很快做出了决定。

    ……毫无疑问，那孩子的人生不该在这里结束。学校里有那么多的老师喜欢他，他应该留在那里。

    就现在和他断绝关系，然后去寻求警察的庇护，这是最好的办法。

    “……他也不是我养的，就学校碰见的，我跟他其实也……”

    月见彻斟酌着开口，准备撇清关系，只是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龙崎澪紧张地抬头看他，满眼的茫然无措。

    小孩的声音里带着状况不明的紧张：

    “……月见先生？我、我做错什么了吗？”

    被龙崎澪圆睁的眼睛盯着，月见彻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但他还是顶着琴酒嘲弄的目光艰难地说完了话：“……我跟他其实也不怎么熟。”

    琴酒看见刚刚还一副杀人机器般满脸冷厉的小孩随着月见彻的一句话露出天崩地陷般的震惊又悲伤的表情。

    ……他莫名有种找回场子的感觉了。

    琴酒眯起眼，故意问：

    “真不熟？”

    月见彻瞥着龙崎澪已经有些恍惚的神情，咬牙切齿：

    “……当然。”

    “真的？但他喊你老师喔？——难道也是瞎喊的？”

    “全校那么多学生都喊我老师，难道我还要一个个熟悉吗？”

    “……月见先生。”

    龙崎澪看着月见彻，声音微弱中带着些许哀求的意味。

    要一个十来岁的孩子理解大人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为保护而说的谎话实在有些困难——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他一直在意着的、暗恋着的人。

    至少在龙崎澪的视角里，就是他做了一些让月见彻感觉到冒犯的事，于是对方开始和他撇清关系，又或者——正如他所言，他确实和他不怎么熟。

    是他在他们相处的过程中误会了一些事情。

    就像年幼时候他喂过的流浪猫，他连续喂了好几个月，可是后来那只猫还是围着那个他讨厌的、但是会掏出猫罐头的女孩子转，看都不看一眼他手里的廉价猫粮。

    他在乎的是陪伴，可是猫眼里只有猫罐头。

    得是什么样可怜的人才会把短暂的停靠当做永恒的拥有呢？

    “龙崎君——”

    月见彻叹了口气，声音带上了些许怜悯。

    “其实最开始只是看你很可怜而已……结果就这么黏上来了，说真的，实在有点让人苦恼啊。”

    他的声音轻飘飘的，慢吞吞地走向琴酒，随意地把手臂搭在对方的肩膀上，然后侧过头亲了一下对方的脸。琴酒瞥他一眼，神色冷漠，但也没说什么。

    月见先生的声音依旧温润：

    “今天已经很晚了，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龙崎澪的脸色慢慢变得苍白了起来。

    ————

    龙崎澪离开了。

    就像是玩角色扮演游戏时选择不同的路线、有些角色就再也攻略不了了一样。

    月见彻清晰的感觉到，在刚刚他做出了一个选择，断掉了他的未来的某个可能。

    但此时他除了注视着龙崎澪失魂落魄的背影以外，没有做任何别的事。

    “真是狠心啊，那孩子明明那么信任你。”

    琴酒咬着烟，嘴角勾起，带着看了场好戏的愉悦。

    月见彻垂下眼，然后转瞬神色不耐烦起来，“行了，走吧，不是说最近有什么带新人的任务吗？”

    “不管你那个学校那边的期末考试了？”

    “鸽了吧。”

    月见彻走了两步，然后停下，退回去从琴酒的口袋里摸了根烟，含在嘴里，用牙齿磨咬。

    心里有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清楚的情绪在翻涌着。

    可惜吗？

    有一点。

    后悔？

    也有。

    明明很喜欢，床上的相性也很好，要是能拖回来带回家一直藏着就好了。

    不过好歹也被那孩子叫了这么久的老师，还是得有点师德的。

    至少最后，把那孩子推出去了。

    ————

    这条回家的路，龙崎澪走了很久。

    他走两步就会停下，然后用麻木的大脑思考他到底哪里做错了。

    月见先生亲了那个黑衣服的人，所以月见先生喜欢他，所以他不该用刀对着他，也不该说要“杀了他”。

    可是月见先生也亲过他？

    还是那个严格来说只能算咬……？

    仔细想想，今晚“补课时”是不是也有点太嚣张了？

    月见先生其实更喜欢他以前安静的样子吗？

    明明月见先生也不是本班的老师，但却一直在麻烦他，还要让月见先生费神来和他说话，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月见先生这段时间是忍着怎样的恶心在和他说话呢？

    ……说起来，他其实也不能算是男生，完全是靠着丘比的愿望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欺骗吧？

    卑劣地、为了满足自己的欲望，然后欺骗了别人、也欺骗了并不喜欢女性的月见先生。

    ……

    周围突然变冷了。

    龙崎澪停下脚步，仰起头，然后雨点落到了他的脸上。

    起初只是一点点，他只是呆愣了一会儿，没多久雨就变得又急又密，最后落在脸上，简直像刀子一样锋利。

    他的衣服很快湿透，龙崎澪抬起脚步走了两步，就感觉身体如坠千斤，并不属于他的衣服黏在身上，冷的吓人。

    于是他也不怎么想动，就站在原地发呆。

    过了大概不知道多久，他站的有点累了，于是就地躺下。

    感受着雨水的冲刷，他慢慢闭上了眼。

    假装成泥土的一部分，可以被雨水一起带走。

    要是从来没有来过这个世界就好了。

    就不会给别人造成困扰。

    ————

    凌晨三点。

    刚结束加班的爆处二课新入职警官萩原研二正开着他的爱车回家。

    虽然加班加到很晚，但顺利完成炸弹拆除工作下班还是令人愉快的，开着蓝牙和已经躺上床哈欠一个接一个打的好友聊天也很愉快，虽说对面一直在骂他就是了。

    “下雨？雨已经停啦，也就阵平酱你回去那一会儿下的很大啦。”

    “明天我休假哦～阵平酱一个人要努力～”

    “嗯？前面好像有个东西啊——塌掉的路障吗？”

    对面好友的声音隔了层电子音，显得有些失真，但并不妨碍对方边打哈欠边骂他：

    【“路障碾过去就行了啊！你快开你的车赶紧回去睡觉然后放我睡觉——！！笨蛋hagi！！我困死了啊——”】

    萩原研二的关注点已经不怎么在松田阵平的声音那了。

    他慢慢减速，神色愈发凝重，远光灯被他调成近光灯，路面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

    “好像……不是路障。”

    【“哈——？那是什么？”】

    萩原研二脸色差了起来。

    ——是个人。

    车被刹住，他拉开车门快速地下车几步奔到前方，然后抱起那个躺在地上的少年，快速检查他的生命体征，在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和呼吸时狠狠地松了口气，直接把人打横抱起塞进了车里，一踩油门加速往目的地冲了回去。

    ————

    另一边，看着面前三个以威士忌为代号的新人，月见彻神色敷衍。

    他在想一些其他的事。

    他在想，外面的雨停了，龙崎澪应该也已经回到家了，他只要摸摸口袋就能摸到他写了关于今晚事情前因后果的小纸条和新的联系方式。

    那孩子离开时的模样看的他心里发堵，想到他们刚准备吃饭时他开心的样子，总觉得有些歉意。

    ——再见面的时候补上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