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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身挠挠下巴,这才想起,明朝的宦官同样等级区分严格。别说是公公,连太监二字也不是能随便出口的。大明宫廷二十四监,只有各监的头头才被尊称为太监,实打实的正四品。司礼监的掌印和秉笔,在明宣宗之后还掌握了批红权,一度被称为“内相”,几乎能同外朝的内阁分庭抗礼。虽然洪武帝和建文帝都不怎么待见宦官,基本没给这些宦官什么好脸色,可等到明成祖登基,宦官的待遇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对宦官们来说,现在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不出五年,这个特殊的群体就将粉墨登场,在明朝的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孟清和一心二用,一边在脑子里天马行空,一边表情严肃的站在王听事面前,听他宣告高阳郡王口令。“孟总旗,咱家先要恭喜您了,可不是谁都能得郡王召见的。”高阳郡王……孟清和一个激灵,现在的高阳郡王,不就是未来的汉王朱高煦?平生以继承先辈的造-反-事业为己任,继承了老爹的勇猛,却没继承脑子的奇葩人士?想想某人堪称神奇的造-反-经历和更加神奇的人生,孟清和默了。被这位看好,他未来的人生还有指望吗?此时此刻,孟清和的心情同当初被马总旗拉上城墙别无二致。“孟总旗?”“王听事。”“你怎么哭了?”“过于激动。”“哦。”王听事点头,“咱家理解。郡王胸怀韬略,有勇有谋,一向平易近人且儒雅万分。能得郡王赏识,孟总旗激动是应该的。”孟清和不哭了,“你说的,是高阳郡王?”“自然。”“……”难怪明朝的宦官能和喜好打架的文官集团对着掐,真应该让前郎中大人来看看,到底什么才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什么才是真正的人才!说话间,孟清和已随着王听事来到卫指挥使司。明知朱高煦将有怎样的传奇人生,孟清和也不敢不来,除非他不要命了。从外部看,开平卫指挥使司和西城千户所没多大区别。除了地方大点,墙高点,大门刷了漆,门环由铁换成了锡,都是同样的破旧,一副年久失修的样子。外观如此,走进内部,才能明白什么叫别有洞天。从兵卒手中接过腰牌,孟清和跟在王听事身后走进大门,绕过影壁,穿过大堂和二堂,沿着铺设的石路走进三堂,左右排开七间厢房,屋脊用瓦兽,檐桷斗栱皆有青碧绘饰,精美中带着北地独有的粗犷。大堂是给人看的,二堂是办公的,三堂自己住,只要不违制,略微修整一下未尝不可。规矩是规矩,并不妨碍官员们让自己过得更舒服点。朱高煦在开平卫期间,就下榻在指挥使司三堂东厢。王听事带着孟清和走到东侧一间厢房门外,门外守卫个个身材高大,面容硬朗,衣着同边军明显不同。一色裙袄,交角幞头,葵花束带,皂纹靴。挎一柄略窄的长刀,腰背挺直,看人的时候,眼睛都像是带着刀子。在他们身上,依稀能看到半分沈副千户的影子。孟清和确定,这应该是王府的护卫,和边军不是一个系统。“孟总旗暂且等在这里,咱家先去通报。”王听事弯腰进门,不一会,里面就传出了郡王召见的声音。孟清和深吸一口气,整了整了衣冠,确定并无不妥,才迈步走进了室内。室内光线明亮,桌椅摆设不见出奇。上首坐着一个着大红窄袖长袍,腰系玉带的少年,王听事躬身站在少年身边。不用细看,这位肯定是正主。孟清和立刻跪拜,“卑下见过郡王!”来时,王听事已教过他面见皇族的礼仪,不乐意,也只能弯下膝盖。朱高煦略有些意外的看着孟清和,能够率领五十多个边军多次击退鞑子,牢牢守住瞭望墩台,他还以为会是个健壮的汉子。就算是读书人,至少也该是猿臂蜂腰,面上能过得去的。没想到会是这样。不说风一吹就倒,看面相也不免怀疑,真到从军年龄了?“起来吧。”朱高煦的声音还带着变声期的沙哑,轮廓已初显刚毅。浓眉俊目,下巴方正,从他的长相来看,燕王应该也称得上英俊。“孤听说过你。”朱高煦见孟清和神态中带着拘谨,站起身,背着手走到他跟前,“为了替父兄报仇,弃笔投军杀鞑子,还被宛平县令推举为孝友。”“卑下不敢当!”“孤很好奇。”朱高煦略低着头,“你真能杀得了鞑子?”“回郡王,千真万确,卑下不敢谎冒战功。”“也对。”朱高煦退后两步,“你可是在沈瑄手底下,真敢这么干,脑袋早没了。王府里那几个老匹夫说不可以貌取人,大概就是你这样的?”孟清和点头,万分赞同。沈副千户还是百户的时候,自己就差点因为这个原因脑袋搬家。以貌取人,着实是不可取啊!说话间,朱高煦回身从桌案上拿起几张图纸,是孟清和主持修建的地堡,以及改装后的独辕车和武刚车。“这些都是你想出来的?”“回郡王,正是。”“哦,是从兵书上看来的?”朱高煦展开绘有地堡的图纸,“你读过武经总要的残卷?”“卑下不才……”“行了。孤最烦那些文绉绉的老匹夫,你敢这么说话,孤就下令打你军棍。”孟清和:“……”他招谁惹谁了?!说话都有罪?!“来,给孤仔细说说,这里,还有这里,孤都看不太明白。还有,孤总觉得,这地堡应该能建得更高些……”高阳郡王翻脸的速度比翻书快,没等孟清和反省一下自己说话的方式到底哪里不对,朱高煦已经拉着他走到桌边,将图纸摊开在桌上,兴致勃勃的开始询问,“你还设置了拒马和陷坑?都给孤说说。”朱高煦这厢问得起劲,孟清和额头冒汗,很想说一句,他很乐意解释,不过,能不能先放开他的手腕?明明年纪不大,力气怎么这么大?孟清和试着挣了挣,朱高煦总算察觉到了,却没马上放开,而是干脆把孟清和的腕子提了起来,握了握,嗤了一声,“怎么这么细?像个小娘。”孟清和咬牙,尽量告诉自己别生气。在沈副千户跟前他敢据理力争,有千百种理由。在朱高煦面前,这么做等于找死。沈副千户再摆出一张冷脸,至少还是讲理的。这位高阳郡王可就未必了。就算朱高煦不动手,外边那些猛士也会替他动手。这就是地位和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