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凡篇Ⅱ：被修改的信息

    下了车，我看到一栋中世纪风格的建筑，似乎是老旧的教堂庭院，高立的尖塔阻挡着阳光，在地上透射出奇怪的形状，墙柱上刻着一些浮雕，但基本已经斑驳脱落，看不清原来的图案。

    男人领着我们，走到外围墙的大铁门前，掏出一个穿满了钥匙的铁环，拨弄了几下，捏着其中一把捅进了锈迹斑斑的大锁。

    “我是在要这里等我的爸妈吗？”我再次问道，现在的情况越发让我心慌，觉得自己像是被拐了。

    “我们等不到的。”旁边一个孩子接上了我的话茬，我转头看去，是一个很精神的男孩，留着一个寸头。

    他指了指建筑里和街上的什么，继续说道：“我们都这么大了，他们要来早就来了。”

    吱呀一声，男人推开了大铁门，招呼我们进去。

    我犹豫着，看着全部人都走了进去，我还站在外面的街上。

    “周万——”男人看着我想劝说些什么。

    但被我突然的大叫打断：“我叫齐凡！！”

    “…好，齐凡，你得懂事，出了车祸是不幸，但你能恢复成现在这样已经非常幸运了，你得回到这里的生活里来，这里的孩子那个不是像你一样想要个家？进来吧。”

    男人用柔和粗重的声音说着，但我还是很激动，因为我意识到似乎回不到过去的家庭了，不管是因为什么，我现在只想见到我的父母。

    “我要去警察局！”我喊着，转身向着来时的方向盲目的狂奔起来。

    “这孩子…”男人有些难受，他想追，但一个比他更快的小身影爆发般的冲了出去。

    我感觉后面突来一阵疾风，带着几丝洗发液的味道，接着我感觉像是被车撞到了后背，整个人摔向地面，但一个细腻的手臂钩住了我的脖子，稳稳的控制住了惯性，将我像逮鸡崽一样固定在原地。

    我惊骇的看着逮住我的小诺，这压倒性的力道，我只在我爸揍我的时候体验过。

    “让我去找警察——”我想掰开她的手，但白光从小诺的另一只手上闪过来，巨大的力量让我的半张脸上的rou瞬间变形，我被这一下扇的神魂颠倒，那半张脸几乎没了知觉。

    男人看着小诺把懵逼的我拖了回来，十分无奈的把我单手抱起：

    “你不该打伙伴的，今天的美术课你不准参加。”男人捎带严厉对小诺说着，又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后背。

    “对不起，方清老师，对不起，齐凡。”小诺看着地面，声音压的很低。

    我看着天空，碧蓝的天穹和飘着的几片白云让我想起了小诺的连衣裙和她白嫩的皮肤，被扇的半边脸一跳一跳的胀疼，我感觉已经肿的很大了。

    “你们这是…拐卖…”我恹恹的说着，有些害怕那个女孩又给我来一巴掌。

    那个寸头的男孩说道：“周万，你没有好全吗。这里就是我们的家啊。”

    我感觉到了一丝异常。

    男人的脚踩碎了地面上的一些碎石，发出沙沙的声响，高大的教堂风格的横梁越过头顶，前面的穹门被装上了大尺寸的防盗门，但原来的穹框更大，多出来的空腔被用厚实的复合木板修补盖住。

    建造里面要装修的好一些，不像外面破败的长青藤的样子，但也就公费学校的装修水准。

    “既然周万已经接回来了，大家就回自己宿舍准备一下吧，要开始上课了。”男人对其他孩子喊着，他们有序的散了开，跑进了大堂里的各个门中。

    “我，听到…小诺叫你方清老师？”我问道。男人呵呵一笑：“你是真的失忆了吗？连带了你8年的老师也不记得了？是，抱着你的就是你的方清老师。”

    方清领着我走进一条长廊，周围的墙壁上雕刻着精美的壁画，细节清晰可见。

    沿着廊道一侧，石柱矗立在一行，穹顶上的彩色玻璃罩透过阳光，投下斑斓的光影，映照出奇特的影像在地面上跳动着。

    我们来到了一侧的白橡木门前，方清推开门，一股淡淡的灰尘味道扑面而来。我看到一个小小的房间，里面摆放着简单朴素的小床和桌椅。而对面墙壁上挂着一副奇怪的画，像是一幅涂鸦作品。

    “你住院太久了，一会儿得打扫一下。”方清从里面拿出来一个小书包，挂到了我的背上，又摸了摸我的脸，疼的我龇牙咧嘴。

    方清说着就要离开：“有些肿了，你在这里站着等我一下。”

    我想起了些什么，从刚才的他们只言片语以来，一个猜想在我脑中逐渐成型，让我不安地想尽快去验证：“等等！……方清老师，这里有镜子吗？”

    “镜子？”方清指了指大堂的方向：“你在那个地方等我吧，那里有镜子。”

    我立马往那个方向屁颠屁颠的跑去。

    “唉…这么跟个陌生人一样了。”方清看着跑进大堂的我，眼神复杂，转身离去。

    大堂在玻璃穹顶的正下方，光线很足，瓷砖踩上去能发出哒哒哒的声音，原本用来祷告的长椅都被清空了，在两边摆上了课桌，似乎是一个教室。

    我来回望着，看到一侧旋转阶梯旁边的墙边上，立着一面两人多高的大镜子。

    镜子里的我没有任何变化，除开肿了半边的脸，我还是我，这一点我确定了。

    我非常疑惑，为什么好像醒来后我的身份就变了？周万是谁？我还在这里住了8年？那我之前的记忆是什么？

    我觉得还是得想办法求助外界和警察，这里的人似乎都统一了说法。

    一个甜柔的声音出现在身后：“齐凡。”

    我浑身一颤，转头看去，果然是小诺。

    她不知什么时候站到我身后两米不到的位置，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凝黑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

    她是女鬼吗…怎么走起来没声音。我心里吐槽着，捂住脸说：“你要干什么，我脸已经肿了，你不会要给另一边也来一下吧？”

    “这个药给你。”她把那个小盒子塞到了我手里。

    我看了看手里冰凉的金属盒，上面印着一个残缺的兔子图案。

    “哦。”我心中大概明了。

    “这里很好。”她说道，“我不希望你离开。”

    “什么？”我感觉她的话莫名奇妙的。

    她看向镜子，镜中我们两人并排站着，显得很和谐。

    小诺在镜中的眼神并没有聚焦，似乎在看着虚空中的东西。

    “都会变的。”小诺转身离开。

    我看着她白净的脸庞，有些晃神，再次聚集注意力时，她已经走到了走廊的末端。

    肿胀的脸颊突然传来冰凉的刺痛，让我一下神清气爽。

    再一眼，发现是方清已经把一个冰袋捂到我的脸上了。

    “你们一个个的走路怎么都没声音。”我有些抱怨，其实这次纯粹是晃神去了，没注意到方清的靠近。

    “小诺刚刚来过吗？”方清蹲下来用冰袋在我脸上沾着，找到合适位置后便拿出一卷纱布给我固定上：

    “她这次下手确实重了点，也不知道为什么。”

    我被这冰袋冻的脑仁疼，方清牵着我的手，领着我走上了旋转阶梯，有拐过几个桥廊，地上突然出现了大量的稿纸和画架。

    这是一个大房间，没有门，十几个孩子在小木凳上做着，围在一个被砍了一大截桌脚的圆桌旁，拿着各种混了颜色的蜡笔在纸上忙活着。

    “你来了，周万。”那个寸头男孩跑了过来，我在和他的交流中知道他叫邓刚。

    我很快融入了他们，在纸上用劣质的蜡笔胡乱涂一些图案。

    期间来过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女生，是来我们这里的义工，偶尔会教我们美术，其实就是看着我们瞎画。

    我也从她的口中知道了，这里是一所孤儿院，由一座废弃的教堂改过来的，所以叫神庭希望之家，虽然我很震惊自己为什么成了孤儿，但暂时也找不到什么破局的方法。

    我一直不相信父母已经死了。

    他们说我是被方清从弃婴箱里找到的，一直在住所孤儿院中长大，这和我的经历完全不一样，像是穿越到了另一个小孩身上。

    但我又非常确定自己的所有个体特征都没有变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切都是因为那晚导致的吗？

    8岁的我无法搞明白，于是我只能在这里用‘周万’的身份生活了下去，像他们那样‘等待父母’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