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导演的趣味

    “今天状况还好，谢谢你的关心。”

    卫知秋回复的消息这样写道。

    自从昨天下午和卫知秋分别，姜昭情就一直挂念她的身体状况。这种关心一方面来自于维护工作伙伴间和睦的需要，另一方面则是——姜昭情自己也不怎么想承认的——她很喜欢卫知秋的嗓音和脸。

    在决定进入爸爸的公司之前，姜昭情就听朋友林成颜说过NS!G团中有一位颜值相当出众的成员，她却没太在意；林成颜说话一向夸张，姜昭情多数情况下都只听一半。面对面见到本人后，姜昭情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老朋友说的没错。

    至于卫知秋的声音嘛……

    手机铃声打断了姜昭情的思绪。

    是林成颜打来的，“姜昭情你在哪里？”

    林成颜直呼人名的时候，可能是有急事。姜昭情只好拿出点耐心应付她：

    “我在公司，还没下班。找我有什么事吗？”

    “今天她们有舞蹈课，我想去看看她们，跟经纪人那边已经沟通过了。你在公司的话，不如带我过去跟她们打过招呼再下班吧。你也知道我怕生，帮帮我嘛，我愿意用一顿晚饭作为酬劳。”

    明明经纪人一定在，姜昭情心想，这几句话里处处是借口。但是一顿晚饭总归是有吸引力的，她原本也没有回家的强烈欲望，于是回答道：

    “好吧，我跟你去。有个条件，晚饭得是法餐才行。”

    林成颜一口答应。姜昭情看了看时间，离下班还有两个多小时，接下来还有会要开。她转了转脖子，试图放松一下肩颈的肌rou，却让右侧颈后的肌rou更痛了。她捏着脖子起身，和同僚们一起走进了会议室。

    会议总是无聊的，姜昭情一边听着策划组组长读稿的平淡语调，一边放空自己的大脑；MV拍摄就在几天后，导演正是林成颜，所以她今晚这一番探访也算得上是为了作品考虑。但姜昭情还是有点不开心：林成颜对感兴趣的艺人向来攻势猛烈，如果卫知秋也在她感兴趣的范围内，事情可能会变得有些棘手。

    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可能是她没有控制音量的缘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那黏黏糊糊读稿的背景音也停下来了；姜昭情意识到这点，急忙坐直身子，看向组长。

    只见组长满脸笑意，和蔼地问她：

    “昭情对哪里不满意呢？“

    好像没什么不满意，姜昭情立刻开始回想企划书的内容，打算给同僚们一些肯定；MV的主题是魔法少女的成长，很符合大众对偶像女团的期待，是本次单曲策划的重点。

    “很满意啊，”她很快开口，“MV主题和歌曲主题氛围一致，少女们面对强敌的成长也很受欢迎吧。是周六拍摄吗？不是工作日呢。”

    “是周六……”组长仿佛意识到什么，“昭情不用来加班的，那是林导演的团队负责的事情。”

    哦，林导演，姜昭情听到这个名字更加不开心了，“我们不需要派个人去现场吗？”

    “我去就可以了，”组长急忙说，“周六各位组员还是在家里休息。”

    “我可以去，”姜昭情一副要定论的口吻，“各位珍惜周末吧。”

    到会议结束的时候，姜昭情才意识到自己的发言多有杀伤力——“珍惜周末”，或许对他们来说有即将失去周末的隐含意义。她的手指抚过眉间，认清自己有些失去理智的现实，走出了办公楼；林成颜已经到停车场了，说要带她一起去吃饭。

    停车场里没有林成颜的车；姜昭情转了一圈，接着听到一辆有些年头的吉普车的喇叭响了起来。她循着声音望去，驾驶座上正是林成颜。林导演一边嘲笑姜昭情靠车认人，一边从驾驶室出来，把姜昭情推上驾驶位。

    这是要姜昭情开车的意思——林成颜一向讨厌驾驶，何况这种样式古早的大架子车。林成颜早就找好餐厅，只等驾驶方面的前辈姜昭情循着导航到达目的地；姜昭情稍调整了下后视镜，又将座位后撤些许，才拉紧安全带。

    “导航说是20分钟，”林成颜的语气懒洋洋的，“应该很快。周六的拍摄你会去吗？”

    “会去。你今天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的确还不错，”林成颜笑起来，“可以见到Mickie，当然开心。我还是第一次和她面对面。”

    “我说声恭喜好了。不过，这份喜悦能冲淡失恋的痛苦吗？提醒你一下，明天我还要上班，没时间和你泡一晚上酒吧，”今天一定不能被林成颜带去喝酒，回忆起醉酒的头痛，姜昭情下了决心，“失恋的痛苦，建议你向别人倾诉。”

    “真是不近人情。”林成颜不服气地哼了一声，然后为自己盖好毯子。她显然是要趁这几分钟补觉，姜昭情也就不再说话。

    直到晚饭结束，她们的话题都没再回到恋爱上；对再度失恋的林成颜，姜昭情已经没有安慰的心情——林成颜每部作品的女主角都有可能成为她的心仪对象，待拍摄结束后半个月左右，林成颜就会兴奋地向姜昭情宣告自己的新恋情。这反复出现的情形让鲜少陷入恋爱的姜昭情感到疲惫，进而对失恋的林成颜都丧失了同情。

    她们回到公司的时候，NS!G的经纪人发来了消息：成员们已经在练习室聚集，林导演去围观一下刚刚好。两人对视一眼，离开休息室，去了练习室所在的二楼；林成颜跟在姜昭情后面，两人的身高差让这个画面看起来尤为好笑。

    在进入练习室之前，姜昭情停了下来，看向身后的林成颜。

    “我建议你走在前面，”姜昭情开口说，她险些忍不住笑，“今天你是主角，让成员们看不见你也不太好。虽然，走在我身后是挺安全的。”

    林成颜一把拍在她后背上，然后向前几步，紧跟在经纪人身后进入练习室。门内传来经纪人的声音，随后是一阵掌声；这份热烈而悠长的掌声结束之后，姜昭情也没听到林成颜的声音，看来她并不打算发言。

    于是姜昭情也走进去，看到和经纪人并肩站在成员后方的林成颜——她似乎要观看成员们练习的情况，抱起双臂，一副期待的样子。姜昭情也凑过去，对林成颜耳语：

    “你打算待到几点钟？”

    “看两遍也就差不多了，”林成颜也凑到她耳边，“我对舞曲又没什么深刻的见识。等下我们再去一个地方吧，我们也好聊聊天。对天发誓，不是酒吧。”

    不是酒吧，估计也是咖啡厅一类的地方吧；姜昭情想着，站直了身子。卫知秋看上去没有什么不适，让她放心不少——某次卫知秋转向后方的时候，她们还对视了。姜昭情笑着点了点头，希望这副表情能多少鼓励到她，却见她急忙躲开了视线。

    好吧，姜昭情对自己糟糕的表情有了新的认知：想表达对别人的肯定也会被躲开。她收起笑容，在NS!G跳完两首舞曲之后向成员们告别，和林成颜一起回到她那辆车上。

    “所以，要去哪里啊？”姜昭情非常自觉主动地坐在了驾驶位上。

    “这里，”林成颜将手机插入支架，“跟着导航走就好了。保证让你大吃一惊。”

    我才不会吃惊，姜昭情想，只会再次对你的异想天开感到无奈。她看到林成颜将两张CD塞入车载音响，就拿起CD盒子看了一眼——竟然是高雅的古典乐。在姜昭情认知里，林成颜是能在古典音乐会上睡一整场的人；她将这视为失恋的影响，也就没去打扰直直看向窗外的林成颜。

    姜昭情循着那个地址一路找去，最后到达一幢稍显偏僻的建筑物前，把车停在门前的空地上。

    “我们到了。”她打断林成颜的悲伤情绪。

    眼前是一座破败的小楼。楼的大门并没有上锁，只需走进楼内几步，就能看到右手边的楼梯：台阶有几个地方缺角，但大体上只是显得老旧，还算安全；扶手则有几处断裂，从木材横截面的样子看，是很久没维护过了。

    “这楼里怎么可能有人……难道是你特地搞来的旧楼？”姜昭情问。她意识到这位构想丰富的朋友又要搞出什么事情。

    “算不上特地，是偶然发现的。你说，我把这里做成娱乐设施怎么样？”

    林成颜眨着眼睛，疯狂暗示，换来姜昭情一声冷笑。

    “呵，看这样子，也就做个鬼屋差不多吧。”

    嘲讽丝毫没有起到效果，反而让林成颜更兴奋了。

    “说得太对了！我就是这么想的，”她抓起姜昭情的手，猛烈地晃动起来，“氛围正合适。把有安全隐患的地方修缮，内部装潢改造一下，再把外面的栅栏修整好。一切都堪称完美。”

    “那你动作可要快一点。要不要在万圣节的时候开业啊，我还能变个装来给你庆祝。”

    姜昭情的这句玩笑话，立即引来了林成颜的高度赞同。

    “那就这么说好了，一定。你要是敢忘记，就等着吧；我肯定让你度过难受的万圣节。”

    林成颜仰着头，手指向姜昭情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