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竭 -- 物质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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闷油瓶看看我,笑了起来,他没什么性欲,脑子焦点不在这里。 "吴邪,我们索性玩大点,可以吗?" "玩?" "嗯。" "玩的话,可以啊!" "你答应了?" "能不答应吗?" 玩再大,也是他们张家的事,作为族长,一玩起来盘子自然不会小。 我们一改初衷,待我把做碗的事交付了一遍后,两个人急匆匆跑到北京,在我"妈"那里躲了起来。 "吴邪,你别把外面的祸水带回来。" "妈!"我跟秀秀不要脸惯了,平时倒不敢叫小花"爸",因为男人做爸爸跟女人做mama的心态不一样,强势的女人喜欢男人对他撒娇,无底线一点也不打紧,她一下子就能笑出皱纹来。 "少贫,你把我老公弄哪里去了?" "你老公说,广西空气太好了,等北京看得见一样灿烂的星空的时候,他还会回来的。" "他最近身体没有以前好了,整日在担心后事。" "广西有瞎子在。解家还有我呢,他明白的。" "我听说你去找李想他们了?" "嗯。" "那就好,我们只怕你不管事,就知道享受呢。" "怎么会,我不管事事就管我呀!这点优点我一定是像我妈!" "唉,北京的空气是好不了了,什么时候,我也去广西常住算了。" "嗯,去吧,我给你们养老送终。" 人到了一定年纪,真会觉得这句话特别入耳,生物性吧,在死前看见自己的后代,好像完成了生命繁衍的基本使命,获得发自内心的满足。 "婷婷的堂弟带人去了广西,说是什么人都没见到,只好下山住到吴家堂口等消息。" "要不我怎么说能保证他安全呢?" "可是他身体真的不好。" "放心。" "你回来也好,解家这边要有个稳得住局面的人。" "我明白。" 解婷婷,解淳的jiejie,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胖子死的那天生的,她不太像父母,体态不娇小,反倒胖乎乎的。这姑娘从小减肥减不下来,最后她妈给她讲了她出生时的事,说这就是命,生命来之不易,胖一点又有何妨?于是姑娘长大变得格外坚强,自己报名当了女兵,又一路立功提调,直至站到今天这个位置,我心里每次见到他,倒是会想起霍江,清清爽爽雷厉风行,遇事不喜欢跟你弯弯绕绕,小花怕她太刚直,不能接掌解霍两个水浑得不行的家族,因此烦心不已。 秀秀也唯有把后事托付给我。 "当年我叔叔的死,仿佛是命中注定,不知道婷婷这样,会不会也走上这个结局。" 人有一些走不出的结局,不是因为结局追着你,而是你不肯放过这样的结局。 霍江放不下霍玲的仇,到了局势不得不糅合的时候,他就只能随着仇恨的一笔勾销而一笔勾销,如果我不能抛开胖子的死,如果二叔一定要为弟弟的死找到一个罪魁,今天我们也就不存在了。 这样的放下,不是我一个人在经历,老九门中许多人都在经历,不得不经历,因为明天是灿烂辉煌的。 偏偏解婷婷也是个相当认死理的,部队出来,义气,江湖气很重。她为自己的出生感到骄傲,就一生都活在了这种骄傲里,生命换来的生命,不能被辜负,不能苟且,要做最好的自己,才能对得起奉献过的那些人的生命。 这种人,是小花眼里最好使的刀子,秀秀眼中最难磨通的关节,我眼中最不想周旋的对手。偏偏在我们聚焦下,就生了这么个"四不像"出来。 "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的存在,就是解婷婷性格大爆发的体现,是小花急白了头发的原因。她认为,吴邪杀了她弟弟。就好像霍江一定要找到杀害霍玲的凶手,无论我们怎样解释,无论是谁去解释,她都不听,不接受。这样的人,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消失在以"吴邪重生"和"张起灵永生"为信仰的新九门里。 "她基本上不回来。" "那您不是很寂寞?" "还是不回来好,眼不见心不烦。" 这当妈的也是够可以,女儿不像父母,而且还自己做了英雄,看见她就越发觉得自己是坏人。这真是不得不服的宿命,早知如此,当初就算是整容抽脂,也把她打扮得美美的,好过给她讲胖子的故事,讲英雄主义的故事。 我又何尝好过?吴霍解三家同盟到这一代,成了黎曜与解婷婷来担当,这两个人,我真是想起来就头大! "无论如何,婷婷就是下一任九门的首领。" "只怕她对黎簇和你不依不饶。" "黎簇的势力我会收回吴家,让阿曜出来顶着。" "就怕没那么容易。" "容易的话,我也不用下山啊。倒是小花,他为什么不用麒麟竭?" "他不是已经用过了吗?" 原来秀秀并不知道花儿爷命不久矣。 我一瞬间的惊讶逃不过这女人的眼睛,"吴邪,跟我说实话。" 我把事情和盘托出,秀秀低头沉默不语,许久喃喃了一句,"我该知道的,再见到你,就是我们之间有人到了死别之日。" "我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早,所以小花究竟是为什么?" "你真不知道?" 这里头的微妙大家心知肚明,我只是不想接受。 "你认为,我会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如果婷婷不是这个性格,他也不至于。" "就算婷婷性格强硬不受我的摆布,我扶阿曜上去就万事大吉了吗?我出生在哪家,哪家就必须是首领,这比什么都重要。" "也许,他还有其他原因吧。" "我来一个是为解家搞科研的这批人,再一个是为了麒麟竭,两下里矛盾都会聚在解家,这正是这地方要出首领的征兆。" "婷婷有她的好处,她有许多真朋友。" "她如果是太阳,一定不会因为萤火之光而变色,更不会因为阴冷而黯淡。我不需要她像朋友一样信任我,我也可以成为让她舍不得忘记的敌人。" "那麒麟竭的事上,要我帮你什么?" "嘿嘿,您也不用帮什么,收留一下我俩就行。" "要不是张起灵长得不差,我真想说,不带这个扫把星的话,我一百个欢迎你。"这位中年贵妇微笑着对我磨牙说道,对他们来说,他还真是到哪哪遭殃。 "您不欢迎我也不成,谁让您生了我呢,妈!mamamama妈!" 秀秀给我喊得脸红了起来,这道关系真是酸酸甜甜不好描述,我妹子成了我妈,我干外甥女又是我姐。 秀秀没我脸皮厚,摆摆手逃了。我一回头,闷油瓶看傻逼一样看着我。"怎么啦?" "你不别扭?" "当别人比我别扭的时候,我就相对舒坦了。" 他摇摇头,有点无奈。在他看来,我应该是很难踏进解家的,应该是很尴尬的。 "别想那么多,时间宝贵,见一面少一面了,我没有心情去别扭。" 活着的人不得不体会死别之苦,死了的人是感受不到的。 我的伤好了,在解淳的床上干他,他不大高兴,趴那里一声不响。 "怎么啦?" "床有味道。" "什么味道?" 他皱眉,不太确定地说,"化妆品?" 我差点被他吓软,我的房间到处是刚打扫的痕迹,被子从柜子里拿出来新铺的,如果说有化妆品的气味,那么是有女人在我这只有一个床罩的席梦思上逗留了很久才可能了。 解家有个痴迷于我的女人,这个结论太惊悚了! 这一炮最终还是没能做完,我俩都软了,他跟异性之间有种微妙的距离感,可能是生命中很少有过亲密接触异性的机会。而我也因为他的这种距离感而更害怕与异性有所牵扯,感觉一旦与异性有了接触,他一定会生气。 我贴着床仔细闻,隐约能分辨出一种费洛蒙,但是不足以支撑一个人所释放的完整气味构成,只能说闻上去很像人的气息。 化妆品里面有一些附着性很强的气味因子,本意就是引起人类嗅觉敏感的,因此反而比生物自体发散的信息素更持久稳定。 他滚过来,我手一圈,把他拢到身上,两个人都感到不安,只好抱成一团。我心里其实也害怕女人,女人对男人的感情相较于男人对男人的,更有正义感,是对的,女人本人以及社会都是这个判定。 "只有床垫上有,还是化妆品的味道。这家里对我有感情还能进来这里的,也就是秀秀了,再说,婷婷是个女汉子,根本不化妆。" "还有解雨臣。" "小..你,你你你别吓我!" "这样一来,他不用麒麟竭,就说得通了。" "不可能!" "女人的妆没有这么浓。" "不,不不不不......" 小花暗恋我,这不可能!花儿爷虽然学过唱戏,还不至于这么闷sao,若是暗恋我到把麒麟竭省给我用的地步,那他一定会跟张起灵杀个你死我活也要把我占为己有,他有那个实力。 闷油瓶没再说下去,说解雨臣有多喜欢你,对你有多好,他不可能说。但他似乎一直跟小花不对付,两个人之间总有层隔膜,这我倒是知道的。 我胡思乱想的停不下来,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不可能!" "瞎子很喜欢解雨臣,他说过,这个人取舍分明,狠得有魅力。所以给他麒麟竭,也是给他和你机会。" 所以小花放弃麒麟竭,其实是放弃了我? "小花是喜欢瞎子的。我看得出来。" "他说过?" "没有。" 照他的说法,瞎子喜欢小花,于是帮他来追我?小花喜欢我,又帮着我追闷油瓶?幸好闷油瓶谁都不喜欢,否则我会不会帮他去追个别的谁?不可能!我要能帮这个忙,那就是我压根儿不喜欢他! "吴邪,你的命算是很好的,因此你肆无忌惮。" "喜欢一个人,怎么可能推那个人去别人那里?你这话说不通。" "也许出手并不是想推你,只是因为你背对着他。" "我还是觉得不可能。" 他言尽于此,趴我身上缩了几下肌rou,把刚才的紧张感彻底驱走。 "对了!我房里有监控的!阿曜给解淳装过一个。他说小时候小花不让他们俩走太近,黎簇带他到北京苏家办事,解淳就爬窗出去两个人凑一起玩手机游戏。他装这个,就能知道小花是不是进过房间。如果小花没来过,他还爬回去当什么事没有,如果小花知道了,他就从大门回去,编个借口说出去有事。不过这招对付花儿爷实在太LOW,失败了几回,就不用了。" "这么久了,不可能还开着。" "我前年回来没事做的时候,开起来试过。毕竟时隔那么多年,很好奇科技水平发展到了什么程度。结果开了电源,却没找到数据线能插得进去的监控手机,于是便作罢了,也没关电源。看!还插着呐!"我一边嘟囔,一边下床翻找。 "手机也不可能还在。" "我知道,但数据不会直接在手机上转换,一定有个收集装置。" 我这回下决心要找个结果出来,于是把整个线路再摸排了一遍,终于,找着了藏得严严实实的数据接口,把原有的usb线换成我手机配套的线,经过几秒钟的安装后,看到了里面存着的信息。 我真的太想知道,小花为什么要化着妆来我床上,即使当着闷油瓶的面,我也想知道。 然而闷油瓶一点都不好奇,躺床上一动不动。 "啊!"直到我惊叫出声。 那哪里是化妆,我床上坐着个人,一脸皱纹,看起来有八十多岁,不是花儿爷是谁?他的衰老比想象的还要快。化妆品的味道来自人皮面具,他摘了放床上,所以床上留下了气味。呆坐到很晚,他又戴好面具,抹上化妆品,走了出去。他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皮肤,抹上些化妆品,让人以为他是保养得当。 "他从很早就开始戴面具,你死后没几年。" "可他怎么会这样?" "没有好好保养元气。或者,太过伤心。" 闷油瓶一口咬定小花喜欢我,但我不是出生在他家里了吗? "那期间,你来过解家?" "我没有见到你,看他这样,我以为你确实不存在了。"看情敌变成这样,于是闷油瓶也回去好好难过了一把,把肠子都难过烂了。 "所以你不让我见他?" "你能分辨机体的鲜活程度吧。" 我闻不出香和臭,却能闻得出年轻和衰老。 "你们到底商量了什么!"我忽然警醒过来,我跟小花互换了场子,虽然闷油瓶没料到花儿爷已经苍老成这样,但他们一定有某种共识,而且是信息不对等的前提下达成的。 "解决麒麟竭和解家的隐患。" "怎么解决?他在那里做什么?" "他没有多说。" 解淳是解家的宠儿,听说小花连幼儿园都没舍得放过,全心在家里养大的,平时父子间的互动也十分频繁,可要是现在想来,真是有点儿不一样的味道了。 "你,你说,他,他会为我做到什么程度?" "他一直在做。" 身边人的气压明显降低,唰一下起身坐到窗台上去了。 "起灵,我想回广西去。" 闷油瓶彻底开始发闷,坐那里像尊石像。 他不高兴,我也不敢走,傻站在他旁边,一下下摸他的手。 从下午到晚上,月光洒进来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了一句,"你有没有想过,你抢走了他的儿子?比起吴邪,他更希望你永远是解淳。" 也因此,那时候我告诉他我姓解的时候,闷油瓶才真的相信了我不是吴邪。 解淳不认识张起灵,身边只有深爱着自己的父亲,解雨臣。小花不会阻碍我苏醒,但也许他想我再晚些醒来,最好等到他死后。 "所以我想回去对他说声抱歉。" 闷油瓶一声不吭,我不敢闭眼,觉得他会走。 "睡吧,明天走。" 我腰上新伤愈合,站到现在酸得狠,张大族长到底还是心软了。 躺着紧紧抱住他,要是睡过去醒来身边没人了,我会哭的。 "睡一下,你一个人机场都到不了。" "所以我怕你丢下我,让我走不了。" 心很累,不想说好听的,直抒胸臆,搞得闷油瓶彻底郁闷了。 "怕也没用。" "起灵,我从没有想过这一点,如果小花喜欢我,那么他如何接受解淳,如何又接受解淳的离去?我不敢想,我要见到他,听他对我说。" "我陪你去。" 我几乎每小时都要去猜测闷油瓶在想什么,但现在满脑子装了小花,满脑子的问号与感叹号。 我是在飞机上睡着的,因为飞机上闷油瓶不可能跳伞离开。我很确定他会走,他想走,因为我自己也知道,我被小花感动了。 相对于闷油瓶一直在让我cao心,小花却是一直在为我cao心。记得杀掉张岳岚后,他跑来跟着我,虽然办了些事情,但初衷应该就是想跟我相处最后一段,我那时心里是觉得他有点多愁善感,有点怪,不像花儿爷了。 但我从没想过,他有没有可能喜欢我,从没想过!只是如今要我说说他会喜欢谁,这辈子对谁最特别,可能还真的是我。摄像头是装在门框上面的,正对着床,他进来靠在床头,脸上是属于老人的慈祥。但我很难过,他是个不愿将就的人,解淳给了他完整拥有的可能,又被我给打碎了。 我总说他喜欢瞎子,他也并没有否认。但是麒麟竭的事到今天为止,足以证明,他不喜欢瞎子。在收到礼物的时候,花儿爷感动了,那感动犹如今天的我,可他坚决不能用麒麟竭,也说明这里面仅有感动。 他问过我,只有长生才有资格与之并肩吗?我在追求长生,不单单是追逐张起灵,更是甩下了他们这些无法长生的人,让他变得根本没有资格开口,吴邪,跟我一起吧,一起老死。他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他就保持在好哥们儿的位置去帮我。我杀了张岳岚,花儿爷赏我个耳光,这辈子没发过那么大的火,是不是当他听说我跟张岳岚睡了的时候,觉得我还拉得回来? 而我死后没几年,他就骤然老去,闷油瓶说,是因为伤心。麒麟竭的作用是激发心脏复原因子的活性,坏的心情会大面积杀灭这种元素,从而导致了人的早衰。这一点在闷油瓶身上得到了最好的印证,坏到极点的心情,连强大如他的复原因子都失效了。 一件件的事想下来,我不得不承认,小花对我的好,超过兄弟,超过一切利益联盟。他最后把我药翻在西藏那次,我脑子里隐约觉得他舍不得我,毕竟不单配制药物很花精力,成天对着昏睡的我,应该也是很没意思的,可花儿爷楞是在高原上呆了近一个月,没电视,没电脑,手机也不见他玩,就是笑眯眯挖苦我。 如果说,解淳刚出生几年里,闷油瓶已经见过他在易容成年轻的自己,那么,他开始急剧衰老是在二十年前,但这之后,又在解淳身上疏解了这种心里创伤,因此没有因为复原因子缺失而死去。 我从来没有因为取代解淳而有所愧疚,因为我迫不及待想复活,想见老朋友,想见闷油瓶。可现在,我愧疚,我不能想象解淳对于小花是什么样的存在,我也忽然明白了闷油瓶为什么哭着说,他不能让解淳变成吴邪,什么是罪,这就是罪。 他是解雨臣,老九门呼风唤雨的花儿爷,却无力阻止不爱他的吴邪取代爱他的解淳,因为他不想辜负吴邪,哪怕吴邪根本感受不到他的遗憾与失落。 我太难受了,睡着哭醒过来。闷油瓶一定不是滋味,可我忍不住,飞机越靠近南方,我越是哭得稀里哗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