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有两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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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没来得及反驳吴邪,就听旁边旁边一道声音传来。 “历史上官盗不是孤例,摸金校尉、发丘中郎将最开始也是官身,也有记载‘所过隳突,无骸不露’*;北魏时期的不言骑,五代的所谓盗圣,大抵都如此。” 姜黎话锋一转,又道,“再说历史考证不就是这样的嘛。比如说如何证明春秋时期铁器使用的增多?诗经说‘驷驖孔阜’,说马色黑如铁,便可说明铁已为人熟知;范宣子的刑书铸在刑鼎之上,而鼎为铁铸,铁又是作为军赋向民间征收的,说明那时候晋国民间用铁已是普遍……这种侧面的印证,可不是武断,是合理推测。” 坐在姜黎旁边的潘子感觉莫名其妙在墓里上了一分钟历史课,只觉得头大,可是偏偏他命刚就是靠姜黎和张起灵捞的,又不好打断他。 “姜爷说得对,”胖子得意地一笑,“而且咱们现在还有直接证据——那七星疑棺就是证据。你起码听说过曹cao的‘七十二疑冢’*吧?” 吴邪惊讶道:“这是真的?” 胖子乐了,“这当然是假的了!诶,你别急,你且仔细想想,那谣言里说曹cao生前盗墓,事后恐遭覆辙才布下七十二疑冢。虽然曹cao这事情是假的,但是七星疑棺的产生却与这个‘疑冢’有异曲同工之处,根据记载,它本就是盗墓贼首先使用的,因为他们自觉盗墓无数,惶恐死后遭到相同的命运,便凭借经验设计了这个虚棺之局。” “干都干了,还怕自己遭殃,”潘子嘲讽地笑笑,“要是我死了就死了,才不cao心这个。” 吴邪心说,现在我们都得火化,你想cao心也cao心不了了。 这边胖子被打断了一下也没生气,还接着又细致地描述那七星疑棺的一些渊源,滔滔不绝,甚至讲到了最后这七星疑棺又被后面的盗墓者如何破解了,姜黎偶尔也补充几句典故旧事。直听得吴邪敬佩,好家伙,这倒斗快都出历史学位了吧。 好不易讲到最后,胖子突然神秘兮兮地总结道:“但是我们遇见的这七口石棺,恐怕都是假的。连这个鲁王墓,我看都是假的。” “嗯,我也这样觉得,”姜黎点点头,“这里是个墓中墓。” “没错,我掉到这石道迷宫之后,也是无意间发现的,这里竟然是一个西周墓。”胖子道。 吴邪讶然道:“这里难道不是那些工匠挖的逃生通道?”吴邪最开始掉进石室重新碰到潘子的时候,他就跟潘子说过这样的话,现在又听见,潘子不由得在角落里骂道:“我早和你说了,这里怎么可能是逃生通道,你见过谁把逃生通道挖得好像迷宫一样?” “但又怎么可能有人把自己的墓xue修在别人的墓xue上面?这不是想断子绝孙吗?” 姜黎又在翻背包,他取出巧克力,一边分给几人,一边说道:“差不多十年前,有考古队在陕西发现了一座明朝官员墓,那墓葬已被同行们洗劫一空,但主墓下却有一块不符合墓制的石板。他们继续深入挖掘,发现石板后下面竟还有一个春秋时期的秦墓*。” 胖子见他开始分食物,也从自己的背包里挖出几块压缩饼干分起来。背包还是吴邪给他找回来的,里面还真是什么都没有少,在斗里拾金不昧也是没谁了。 姜黎没要压缩饼干,继续道,“‘占墓讨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这个说法,我觉得这里和那个明朝墓一样,都是这情况。原墓主那里有后来者想要讨过来的运势,后来者便鸠占鹊巢,在原墓之上修建自己的墓。” “是也是也,”胖子附和道,“这在风水上也有说头的……呃,反正只要命理配合、布置得当,还是非常有可能的。”他说是风水上的东西,但半天也没挤出一个像样的名词来,最后囫囵地说了句,又道,“所以,鲁殇王的棺材,必然就藏在这西周墓里,绝错不了!” “在原墓上修自己的墓就罢了,这直接把棺材放旧墓里……?”吴邪犹豫地思忖着。 “鲁殇王想要讨要的东西,大概不简单。”姜黎像是所有猜测,说话带上了些许意味深长的感觉。他甚至不禁去想,为什么鲁殇王会觉得在这座西周墓里可以得到这样东西呢,这西周墓又到底是属于那位周王的? 接下来话题又偏回到现实情况,但潘子也不知道吴三省到底跑去哪儿了,只讲了一通当时怎么与吴邪走散又重新碰头的事;他看了眼含着巧克力在吃的姜黎,心里总觉得他和张起灵另有联系,便按下了当面给吴邪说他觉得张起灵有问题的打算。 聊了一会,几人沉默下来。这时候姜黎却突然站起身,且道:“那你们先休息会,自己注意安全,我去石道上再看看,没准能找到路。” 潘子不由道:“那石道只怕是要懂风水术数才能走出去……” “我以前学过一些,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姜黎已经活动起手腕来了。胖子看样子也想跟着,被姜黎劝道,“就别跟我浪费体力了,我去探路,有情况再说。” …… 重新回到石道迷宫,姜黎面对这错综的通道感觉确实有些棘手。众所周知,面对什么奇门遁甲、阵法阵局,一般从踏进它的第一步开始就得算步骤了,但他们一群人掉进来是随机的不说,刚刚为了逃开血尸也是见着道便跑,压根没算过一步,现在可以说是完全走乱了。 还好姜黎记忆力和空间构建都不错,他掏出一个迷你罗盘,又依着记忆中之前经过的石道,开始在脑海里构建这个迷宫,同时也继续往某个随便选的方向走着,扩大脑海里的这个构想图。反正早都是乱走的,现在不如多走一些区域扩大地图。 西周时期的先民对于奇门遁甲已有自己成熟的心得,但作为还没有经历过后世“礼崩乐坏”的他们来说,这迷宫似乎显得非常单纯,就是单纯想要困死擅闯者或者不让擅闯者走到主墓室而已——没有在里面添置各种陷阱机关,已经很善良了。但姜黎也在想,或许只是他们放了更不得了的东西在终点附近。 “——” 已经走了许久的姜黎下意识地将视线从罗盘上移开,望向声音的来处,但入目之间也只有浓郁地化也化不开的深沉黑暗。 是张起灵?他还没有解决血尸?有这么棘手吗?姜黎收起罗盘,寻声跑去,但越靠近、那声音越清晰起来,他越觉得不对劲。 这种不对劲的感觉非但没有消失,还在他能望见微弱的光亮时达到了顶峰。那盏顽强的矿灯在石道的一角尽职尽责,而被它散发出的光明笼罩在其中的,除了那不变的石道背景,已浑身浴血的张起灵以外—— 还有两只血尸! 怎么会有两只血尸啊? “我真该信我的耳朵。”姜黎说着,已抽出软剑,将它如丝如绸般柔顺地抖落出去。 剑身轻巧地缠上其中一只血尸的身体,便骤然被一股收力拉紧,连带着血尸也被扯动,轰然撞到石壁之上,发出砰的巨响。 在姜黎出剑时,张起灵也蹬墙抽刀砍在另一只血尸的肩头,继而翻离他原本的位置一段距离,正巧躲开了被软剑带动的血尸的撞击轨迹。 张起灵看了眼姜黎,好像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是又没开口。 姜黎反倒笑起来,趁那血尸晃晃悠悠从墙上下来的功夫开口道:“你这是碰见复制卡了。” “你下这斗是想要什么?”张起灵不接他阴阳怪气的话,突然问道。 “钱。”姜黎答道。 这下常年被称为哑巴的张起灵又哑巴了。不过姜黎此时也没空再说话,对血尸来说撞个墙就是走路被蚊子撞一下,没什么大碍,但有点烦人。 吸引到仇恨了呢。他微微压低身体,重新盯上他选定对战的那只血尸。 姜黎最大特点就是远超常人的力气和身体柔韧度,他的通常战斗方式也秉持着将这两点发挥到极致的原则,以“绕、缠、拧”几字为法门,如蟒蛇般逐步剿灭敌人的生机。 但偏偏墓里遇见的东西,很多都不是可以轻易触碰的,故而姜黎总是会变成队友身边的控制。 不过又鉴于他和队友之间时不时会“内讧”,所以姜黎还是走出了记忆之外的另一条道路。那就是利用软剑不同于鞭子那带有刃锋的特性,加之他本人的敏捷度,放弃缠劲,转而不断地以剑刃进行斩切。 只见这被昏暗光线充盈的狭窄石道之中,一缕暗影借助周围石壁翩然挪转起落,携着银光如练,刹然圈出朵朵血rou之花。 张起灵也抓住这个终于不用一对二的机会,再把距离拉开些后,便对剩下那只血尸展开了反击。黑金古刀带着凛冽的冷意,斩向了这已在地下腐烂千年还未归入尘土的错误。 *注1:这里出自陈琳的《讨曹cao檄文》。但因为本篇文里我们要坐实存在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并确实以这段历史作为他们两家的渊源,故不考虑此间争议。争议是指,曹cao领兵掘墓的记载几乎只有这篇檄文中有,而檄文本就是为了站在道德制高点上讨伐曹cao用的,加之又有其他可以证实的杜撰情节,所以许多人认为曹cao掘墓以充军是假的。 *注2:曹cao的七十二疑冢确实是假的,有《三国演义》、《聊斋异志》等杜撰,也有一些由来已久的谣传相加,但其实曹cao《遗令》:“殓以时服,葬于邺之西冈,与西门豹祠相近。无藏金玉珍宝。”当然,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论据这里就不多说了。由于本文虚构情节中肯定了摸金校尉和发丘中郎将的故事,所以此处的逻辑是,曹cao生前领兵掘墓,死前不愿后来者盗他的墓,所以干脆丧葬从简,墓里什么都没放。既如此,自然也没有被盗取的必要,甚至因为葬制过简,后世很快便无法在地面上寻找到曹cao墓的踪迹,可谓是最好的防盗。 *注3:陕西宝鸡益门二号春秋墓。 另注:其实本文甚至还有非科学情节,所以也不用太较真,反正很多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