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风筝(贺杭视角)
放风筝(贺杭视角)
贺杭慌慌张张地逃往加拿大。 在此之前,他从未考虑过结婚的事。 事实上,父母的失败婚姻,给他留下巨大的心理阴影,他下意识认为,自己应该远离七情六欲。 不动心,就不会痛苦。 可沈黛那么可爱,那么热忱,浑身散发着致命的吸引力,令他难以招架。 他本能地将迷茫的目光投向长辈,希望从周筠那里找到答案。 不巧的是,周筠状态不佳,无暇顾及进入青春期的儿子。 她醉醺醺地回到住处,看见清瘦忧郁、眉眼酷似前夫的贺杭,将最后两口酒灌进喉咙,低低咳嗽着,面露厌烦:“怎么长得……一点儿也不像我?真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生你。” 贺杭曾经对她抱有许多不切实际的幻想,如今却只觉得她可怜。 大概,他从沈黛身上汲取了足够多的温暖,也在沈青松和田书君的细心呵护下正常长大,已经没有那么渴望亲生母亲的关爱。 贺杭沉默地走上前,扶住周筠,发觉她瘦得厉害。 他把她送进卧室,看到墙边的书架上摆满书籍和手稿,作者都是同一个人,从她破碎的呓语中,窥见一段浪漫又悲伤的爱情。 她在异国他乡打拼时,爱上才华横溢却郁郁不得志的混血作家,两个人同病相怜,情到浓时,男人却染上重病,与世长辞,从此成为她念念不忘的白月光。 周筠抬起瘦弱的手,擦掉眼角的泪水,半沉沦半清醒地说:“我心里明白,要是真的跟他结婚,过上十年八年,也会相看两生厌,走进婚姻的坟墓,说不定闹得比当年跟你爸还要难看……” “可他不给我机会……”她蒙着脸,小声哭起来,“他就这么死了,死在还没有完全臣服于我、没有下定决心向我求婚的时候……我觉得不甘心……我记得的只有他的好,一辈子都忘不掉……” 周筠的话,给贺杭带来强烈冲击。 他迅速想清楚——他不能冒险和沈黛走进婚姻,不能让沈黛完完全全地得到他,不能让自己陷入被动地位。 他比谁都了解沈黛“喜新厌旧”的个性,不敢贸然交付真心,害怕在她玩腻之后,曾经的青梅竹马变成一对怨偶,更怕被她毫不留情地抛弃。 他要当沈黛求而不得的人,虽然没有那纸契约,仍能和她纠缠一生。 他要让他们的感情永远保鲜。 贺杭的计划,总共分为三步。 第一步,是试探与勾引。 他懂得利用外表优势,每天早上,都会在沈黛睡醒前,对着镜子将嘴边和下巴的绒毛刮得干干净净,做好皮肤管理,整理好头发,换上版型优良却不打眼的衬衣长裤,保证自己在一众男生中鹤立鸡群。 他带她参加比赛,请主办方预留最佳位置,在她的注视下弹奏优美的钢琴曲,明明手心布满紧张的汗水,脸上却云淡风轻,宠辱不惊。 他忍住和她分房居住的不舍,谨慎地拿捏着相处的分寸,装作对她毫无绮思的样子,却在无人知晓的深夜,做贼一样躲进卫生间,拿着她的内裤自渎。 等他确定沈黛的心意,就开始了计划的第二步——树立玩世不恭的形象,以实际行动表明,自己是坚定的不婚主义者。 他虽然对物质的需求很低,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金钱是个好东西。 他盯上同班同学岳珊珊——她长得足够漂亮,应该可以引起沈黛的嫉妒;家庭条件很差,容易收买;看向他的眼神胆怯又纯洁,没有什么杂念,不至于假戏真做,对他死缠烂打。 他承诺负责她大学期间所有的学费和生活费,把她变成自己的“初恋女友”,在学校高调展示恋情,实际上连她的手都没牵过。 沈黛很生气,他也不好过。 哪怕只是演戏,没办法让她成为自己的初恋,终归是个遗憾。 可他不敢冒险——人心总有不足,到手越容易,越不会珍惜。 他要通过这种方式降低她对婚姻的期待,吊足她的胃口,让她不甘,让她痛苦,让她患得患失,无法自拔,让她始终保持激情。 贺杭并不擅长放风筝。 揣摩人性的弱点,猜度沈黛的心思,保持若即若离的态度,对他来说很辛苦,很困难。 但他固执地认为,这是拴住沈黛的唯一方法。 所以,无论多难,他都要做好。 他在故作冷淡的同时,对沈黛严防死守,动用不光彩的举报手段,阻止她和体育委员约会;向田书君暗示自己对她有意思,请田书君帮忙说服周筠,拒绝出国留学,和她考进同一所城市;收买她的同班同学,随时掌握她的动向…… 他什么都算得透彻,唯独没有算到,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挑破那层薄薄的窗户纸时,沈黛明明那么迷恋他,竟然选择拒绝。 她一怒之下跑到英国,和他断绝联系,打算彻底抛下他。 贺杭最恐惧的事情提前发生,实打实地体验到进入地狱的滋味。 没有她迷恋的目光,他找不到人生的乐趣;看不到她的笑容,他无法活下去。 他跌入黑暗的漩涡中,把自己封闭起来,不上课,不练琴,拒绝参加任何演出,大把大把地吃安眠药。 他不愿向沈黛低头,不是拉不下面子,而是不想前功尽弃,重蹈父母的覆辙。 可他又承受不了失去她的后果。 后来,他想到了个好办法。 他在浴缸里放满温水,割腕自杀,却又故意惊动沈青松,如愿通过他们,将自己的近况送到沈黛耳朵里。 他在赌,赌她还在意他。 他赌赢了。 她回来的那天,窗外下着大雨,病房里光线很暗。 他苍白着脸躺在病床上,看着她骑上来,神情倔强,胸部饱满,心跳快得险些昏过去。 沈黛问:“阿杭,到现在为止,你跟多少女人上过床?” 贺杭慌里慌张地想,编的人数太多,她会嫌自己肮脏,太少的话,又会被她看不起。 “三……三个……”他咬了咬舌尖,扯出个正常范围内的数字,反过来问她,“你呢?是第一次吗?” 沈黛头颅后仰,露出修长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身体因疼痛而紧绷,和贺杭一起颤抖。 她喘息着说:“不是。” 贺杭想:撒谎。 她的动作生涩又急躁,连前戏都不懂,怎么可能有过性经验? 不过,她一向要面子,能够低头已经是千难万难,自己不该这么狠心,连唯一一个拙劣的谎言都要拆穿。 贺杭紧紧拥住沈黛,在她看不到的地方,流出喜悦的泪水。 他终于得到她了。 他再也不必害怕失去她。 贺杭当然没有想到,幸福得像飘在云端的日子,只过了六年。 六年前,他扶着她的腰,看着她在身上起伏,胸腔中充斥着狂喜。 六年后,他蹲在她脚下,像一条被主人厌弃的病狗一样,再怎么拼命地摇尾巴,都无法讨得她的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