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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门科举奋斗日常 第118节

    ……

    久久无言。

    天子令太监把棋盘收起之后,陈延低头顺眉,立于他的侧边。

    “陈爱卿,你的棋艺令朕惊奇。”这到底是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的臭棋篓子啊,把他今日下棋的兴致全部败光了。

    “不曾学过吗?”任谁是他的老师,知晓他要入官场,也得教一教吧。

    陈延:“臣学过,只学艺不精。”

    “罢了罢了,今日也晚了,爱卿便先回去吧。”

    天子此话音落,陈延便微退了一步,准备行礼谢恩,就听到上首的天子又开口,“稍等片刻,朕差点忘记了最后一个问题。”

    “嗯?”今日回答的问题太多,陈延以为又是什么民事农桑的问题,抬起头,便看见天子威严的面孔满带着漫不经心,“朕听说过一句话,山高皇帝远,爱卿以为此言何解?”

    陈延尚未明白天子为何要问这个问题,他便再加了一句,“朕为君父,爱卿似乎并不畏朕。”

    这一刻,一种敏锐的感觉让陈延背后冷风微吹,累了一整日有些迷糊的头脑在此刻瞬间清醒,他立刻思考着陛下为什么要问这句话,他表现出了什么?他今日做了什么不敬之事吗?

    但思考需要的时间是在太长,他等不了天子也等不了!

    是以,陈延几乎本能的说出了一句:“陛下乃镇守四方、庇护天下之君,微臣是乃四海之内,受君庇佑之民,既为民,何以畏君?”

    他顶着一张年轻的脸庞,目光澄澈,带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味坚定地说出了这句话,让天子今日之惑得以一扫而空。

    喔,怪不得这小家伙眼底不惧朕、丝毫不局促,原来——

    他把朕当成了真正的君-父。

    他笑了起来,并为说话,只是很亲近地拍了拍陈延的肩膀。

    陈延心底的大石这才落下,过关了。

    …

    夏日即使是晚风也是燥热的。

    行在路上,温热的风吹在脸上,吹在汗涔涔的背上,竟莫名带出一点凉意来。

    回程,送陈延的太监已经从‘小’变成了在天子跟前有点头脸的‘中’太监。

    对方十分礼遇把他送回了翰林院,一口一个大人,而回翰林院,众人见此情景,也很快明白——

    陈延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作者有话说:

    【回来了回来了,磕了点药,感觉好多了,家里人都没事,感觉我可能不是阳性,也许是感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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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9章 欲立农事司

    ◎座师姜侍郎◎

    从翰林院中不起眼的检讨到圣上面前的红人, 需要多长时间?

    对陈延来说,只需一旬的时间。

    他自认初次面圣头脑发懵,太过随性, 说话没有计划,表现不如预期, 但天子似乎十分满意, 不仅在次日于翰林院赏了陈延一柄名贵的山水折扇, 还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 连点了陈延许多次。

    弄得陈延在家里的表现复盘直接作废。他觉得不好, 天子觉得挺好的。

    看来,上位者的心思并不好揣摩……

    为了避免重新规划后让自己失去那种被‘欣赏’的特质,陈延停下了制定新计划的脚步, 转而给自己画了一个较大的‘框’。

    他只尽最大努力把自己的所作所为限在规则的框内,其他不再强烈要求自己。而省下来的多余的时间,他则用来做农桑规划了。

    如今已是夏季, 任何政策的推行都是需要时间的, 近来天子时常让他伴驾, 也会提到农桑之事,只要作出能解决此事的策论, 待众人评议, 此策上马,满打满算, 明年春种也许就能用上了。

    每每想到这里, 陈延就觉得动力满满。

    毛笔于纸面上轻扫, 陈延凝神, 这篇农桑策论, 他分了三个方面来讲, 目前还都是浅浅的分区,待写好之后润色,再找叶公或是叶伯父一观,最后呈给天子。

    一是如何最大限度利用江南沃土。

    如今农田松散,不若花钱垦田,然后把好的水田连在一起,丈量土地,由官府的农事司统一管理,固定请人上工,收到粮食直接充入国库中。

    这样的大规模种植,不仅可以提高产量,也能提供一定的种植‘工位’,钱财流动,对于种植当地的市场、民众安定都是有好处的。

    二是如何在不太富庶的地方鼓励种植。

    陈延思忖此题的时候,想到的便是前世大诗人王安石曾经推行过的‘青苗法’,即官府做‘庄’,向民借贷。

    借钱风险大,陈延肯定是不主张借钱的,毕竟天高皇帝远,中间经手的人太多,无好吏好年景,就容易变成恶法伤民。

    他想主张的,是‘借种’,借肥,借工具与耕牛。

    高产、易发芽的良种,官府里沤好的废料,铁质农具和老黄牛,拥有这些,只要不遇到极端天气,何愁种不好粮?

    且,借粮种不容易借出离谱和贪污,反正登记的农田就那些,借出去的粮种肯定是有定数的。

    悬笔,又有了新的问题,良种从何而培育、新肥的方法需有人找出来、打农具倒好说,大名物产丰富,有矿,耕牛……得找个养牛的老手把他的经验学过来!

    于是,策论又衍出策论,夹了一大堆,陈延写完之后一读,觉得冗长又复杂,自己都看不下去。

    陈延:不行,得削一削。

    -

    在陈延精简策论、且被天子传召的过程中,他遇到了一个令他十分意想不到的人。

    那日在养心殿中,陈延刚读完一本史,外间的掌事大太监便匆匆入内传报。

    瞅见掌事太监,陈延就晓得外面这人至少宠臣起步。

    果不其然,天子一听其名,立刻抬手,把人叫了进来。

    而后,姜侍郎入内,陈延看见他之后神色微顿。

    虽时光已辗转十数年,但岁月对于姜大人实在钟情,陈延当初毕竟不是真正的小孩,是以,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姜侍郎,就是当初在江南帮过他一把的紫衫姜提学。

    “哟,姜爱卿,看来陈延已经认出你来了。”天子笑吟吟的。

    姜侍郎行礼后优雅起身应道:“陛下应当能看出来的,臣的变化并不大。”

    听这对话,天子似乎已经知道他与姜提学的交集?这肯定是姜大人说的……

    惭愧,他曾蒙君子之恩,竟然让恩人先认出了自己!

    姜定修出现后,陈延在养心殿的辈分好像莫名就小了一辈,天子见他羞赧,更是促狭,十分乐于打趣陈延。

    “陈爱卿,你难不成不知道,你本届会试的主考官之一就是姜侍郎?”

    陈延:……

    他还真没打听过。因为当初更多的功夫放在了殿试上,会试就这么草草过去了。

    “陛下,年轻人面皮薄。”姜侍郎阻止了天子的促狭行径,道:“陈检讨昔时年幼,现在也才初入京城,未曾上过朝,臣最近这段时日又不在城内,他都没见过臣,何谈认出臣?”至于殿试那日,考官多,他站得又远得很,陈延认出了他才奇怪。

    臣子二人竟站一边去了,成宇帝饶有兴致,“好好好,朕不提了,朕今日雅兴来了,想要观棋,陈爱卿,不如你今日便和姜侍郎手谈一句让朕看看?”

    看棋不过小事一桩,姜定修应下后就看见了陈延怪异的脸色,他抬眉,怎的,这年轻人莫非真不会下棋?

    陈延听到下棋,脑壳壳又开始疼了。

    但天子欲观,二人只能下了起来。

    陈延占了年龄的优势,又执白先行了,但——

    姜侍郎没有想到,跟一个小辈下棋,会比跟陛下下棋还要累。陈延是真不会啊,他又不能赢得太快,不然一点观赏感都没有。

    但饶是如此,陈延半个多时辰的时间,也被打爆了三次,到第四次,天子终于看够了,叫人把棋盘收了起来。

    他安排太监上了一圈茶和点心,然后在陈延用完点心后差人把陈延送回了翰林院,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和姜侍郎谈。

    来得多了,陈延对这条路也熟悉了。

    七拐八拐,回去的路上,陈延思忖着休沐时要去姜府拜访一趟,之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下知道了,姜侍郎于他有恩,又是他的座师,不走一趟实在失礼。

    -

    养心殿留下的一君一臣开始下棋了。

    与姜定修下棋,天子爱选橱柜里那套墨玉棋盘的,一个是姜侍郎风范于此棋盘适配,二则是,姜侍郎的棋艺水平值得!

    “陛下觉得陈检讨如何?”姜定修发现自己才出去没多久,陛下对于这位陈姓的江南学子好感倍增啊。今日竟如此打趣他……要知道,陛下只有在自己人面前,才是‘促狭又平易近人的君主’。

    会下棋的人终于来了,成宇帝舒服地嗯了一声,“朕觉得陈延不错,你不觉得他和旁人不一样吗?”

    “他的思想与见识的确与其他进士不同。”姜定修也很感慨。

    “不,朕说的并非文学方面。”成宇帝落下一子,笑道,“朕说的是他这个人,像极了有趣的小牛犊。”

    牛犊?初生牛犊不怕虎,姜侍郎暗忖,他不在的时间里,这小翰林是在养心殿里做了什么让陛下印象深刻的事么?

    在陈延的胆上,天子不欲多言,而是转而说起了陈延近来输出的一些利民观点,这就是正事了,姜定修听得很认真,然后惊奇地发现,新科进士所提之建议,并不假大空,许多都大有可为,甚至有些事儿做起来并不耗费钱财。

    “譬如这个重立农事司。”

    大名朝是有农事司这个职位的,但它非常边缘,一般只设在县府内,没有专门的管辖单位,基本归当地的衙门‘连带’管理。在京城这边没有总司来管理。这是一个无人重视的领域。

    “朕欲启之。”他听完陈延的规划之后,觉得这个‘衙门’的存在是很有必要的。

    “此事陛下尽可启之。”花不了太多银钱,管田管地,听着不甚有风骨,一般有些前途和地位的世家子弟不会争。

    “朕欲在京城内,再立一总司,掌管各州府农事司。”

    这就算是把它独立出来了。

    立总司,姜定修笑问:“陛下欲设几品司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