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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 第366节

    而今在阿葵住处看到的女工, 珍卿看她们言笑活泼充满生气,神态话语之间, 有对知识的渴望和对美好生活的憧憬。有一个不大怯场的女工, 说她们工厂的一些姐妹,最近结成了一个小社团, 共同对抗拿摩温(工头)的盘剥, 还有地痞流氓的敲诈sao扰。拿摩温无故扣她们的工钱, 她们竟晓得寻求法律途径解决这个问题。

    珍卿安静地在一旁画她们, 不但女工们有天翻地覆的变化, 连阿葵也与从前判若两人。从前的施祥生如一潭死水, 恨不得有隐身功能,叫世人都看不见她。现在的阿葵,仿佛是静水流深的一条小河,当春之时,旖旎潋滟的青春之光,开始在她身上映现出来。

    这一群特殊师生的轮廓,渐渐在珍卿的笔下苏生,她觉得捕捉到异常温暖的感人力量。

    虽然,在大部分世人的眼中,这些女工的生活还是没有多大希望。但她们身在黑暗中,已寻到熹微的光亮,并有意识地朝那方向走去。还有境遇尚在两可的阿葵,她在她的学生中间那么温柔镇定。新的一年已经近了,施祥生寻到新生的生活目标,且朝着这方向奋力狂奔,精神的创伤大约也在痊愈。

    那些给阿葵拜早年的女工,一开始不太敢跟珍卿搭话,等看到她的群像速写完成,她们再顾不得怯懦害羞,围着珍卿看她画出的每个人,惊叹杜小姐随随便就画那么像,她们的衣着、体态、表情、面貌太传神,就像她们自己跳进画里,重新演了一遍刚才的场景。

    有人兴奋地问珍卿和阿葵,她能不能也学学画画,学多久能到杜小姐的境地。阿葵说到杜小姐的水准不易,不过学一学倒也可以,阿葵就能教入门的美术课。她们这些教会学校的学生,无论水平高低多半能画两笔,不过基青会的扫盲学校,教的多是识字、算账、唱歌,前二者是实用后者是娱情,教学生画画成本就太大,设若教画画能提高学生审美,增强她们对美的生活的向往,未尝不是一种好的尝试。

    大多数人热情讨论学画画,一个女工捏手捏脚地上来,低声怯气地跟珍卿说,她想拍张照相但没有钱,能否请求杜小姐给她画张像。珍卿欣然答应下来。

    这一答应可揽上大事了,在场的每个女工都想画,后来还有人跑马拉松似的,跑到工厂又叫来不少人,珍卿一口气画了近三十个人,午饭到下午三点钟才吃上。

    珍卿给女工画肖像的场景,她自己记忆渐渐模糊了,可她画的这些女工,在以后漫长艰苦的岁月,对这个情景却越发记忆如新。一个叫朱秀英的女工,十多年后成了社会党。因为海宁长期盘踞军警特务,女工对各种主义觉悟不高,像朱秀英这样自发进步的女工,可谓是凤毛麟角。后来外战内战都结束,全国一心搞建设。朱秀英是画墙报的宣传干事,被当作劳动模范的典型抓。

    当记者问朱秀英,怎么由生活窘迫的女工,成为热心绘画的知识分子。朱秀英回忆起这个场景,说杜小姐画画的那一幕,鬼使神差似的,像被刻刀刻在她脑子里,她怎么也忘记不了。杜小姐使唤手里的画笔,就像胳膊使唤自己的手指头,想都不用想画就落在纸上,画得那么快,画得那么好!朱秀英当时想,她难不成是个仙女,是用她的神力在画画。但杜小姐说不是的,她说小时候学画也没人教,就是找一些粗劣的画子册,拿了毛边纸垫上去描,她学画画也有十几年。她笑着鼓励想学画的女工,说不怕难就怕不肯下苦工。

    朱秀英她们听杜小姐这样说,恍知原来再厉害的人,都是从不会到会的,就想若愿意下苦功夫,是不是也能像杜小姐呢。之后,杜小姐叫人送了识字字角,还帮着请了教美术的先生,她负责给她那先生发薪水。所以,她们有两个肯下苦功的女工,以后也跟美术扯上关系。

    ……

    阿葵一路送珍卿出来,珍卿说要给夜校赠些书,再找她的傅律师牵个线,给女工们提供法律援助。

    阿葵问珍卿是否回家,珍卿看天色想了想,她今天计划上午看阿葵,下午去看宝荪,虽说在基青会耗时太长,现在也不过四点钟,她想看看宝荪顺道跟他吃晚饭。

    珍卿把着车门跟阿葵说话,阿葵忽然叫她等一等,说她也认得宋宝荪,正好一起过去大家多聚一会。阿葵就回去取了东西,跟珍卿一块到麦特林路《新女性报》。

    阿葵说她也给《新女性报》投稿,现在宝荪在《新女性报》兼差做编辑,负责审一些外来的稿子。一个编辑和一个投稿人,一来二去成了点头之交。

    腊月下旬《新女性报》也放假,连烧饭老妈子都回家过年,而宝荪也算无家可归,便担负起看守报社之责任,期间顺便审校年假期间的来稿,等过年复工时大家就有效率得多。

    珍卿本意只想年前看看宝荪,给他带些衣食点心啥的,免得他一个人待着太孤清。谁曾想,他一心在意工作和读书,三朝两日尽吃些剩菜冷饭,整个人折腾得苍白憔悴,连不大熟的阿葵都看不过,说男孩子真不会照料自己。

    珍卿催宝荪到浴池洗个澡,她跟阿葵去买来许多菜,打算晚上一块涮火锅,算是朋友间团圆一回。宝荪虽惭愧给她们添麻烦,心里其实很高兴。他极快地洗个澡回来,后面一切脏活累活他都包办,那什么摘菜、洗菜、切菜,是她们两个女孩子干,但阿葵总不叫珍卿多干,说她的手能干的事太多,一旦伤到许多事都耽误。

    珍卿中途打电话回家,给杜太爷和三哥报告行踪,杜太爷说有个姓裴的妮儿找她,叫她到家给人家回电话。珍卿用报社的电话回裴俊瞩,裴俊瞩说也没什么事,就想约她出来玩一玩,聊一聊,听说他们几个人在报社,连忙兴匆匆跑过来会合。

    他们四个这样聚会很开心,有家有主的珍卿也不例外,裴俊瞩高兴得很,说比在家看人打牌爽快。

    他们没有赁专门涮菜的火锅,汤底也不是自己熬的,就是在卤煮铺子买了杂碎汤,添减一些佐料调料,这样东拼西凑出一锅底汤,照顾南方人的口味不太辣。弄好就用常在瓦斯上炒菜的锅,架到烧水的煤炉子上,搁报纸的架子抬出来放菜。这时候没有反季节蔬菜,能吃的蔬菜就是白菜、萝卜,还有干菜腌菜豆制品,珍卿还买了熟rou、鱼丸、rou丸、红肠之类。

    裴俊瞩看得食指大动,先丢了好多rou进去,煮一会随便蘸点酱就大吃起来,珍卿叫她放一放再吃,她说她就喜欢吃又热又烫的。宝荪和阿葵寡言而忙碌,期间煤饼的火力不行了,是宝荪端起沉重的火锅,由阿葵熟练地换了煤饼。

    因为宝荪和阿葵是这样,珍卿本无意叫更多人,裴俊瞩是恰逢其会的。珍卿干脆不聊私事,说起《新女性报》的发展。

    自从珍卿的马甲相继暴露,她投稿的许多报纸都大火,《新女性报》尤其乘风高飞,销量短时间内有质的飞跃。有珍卿这声名在外的撰稿人,报社的接稿质量也大有提升,《新女性报》原来的六大板块,半年内扩充到九大板块。

    《新女性报》发展势头很好,但也有不如人意之处。裴俊瞩说,珍卿没投稿的数个月,有不少读者来信反映,说《新女性报》的社评杂文,不像以前那么辛辣过瘾,希望费舂烟先生快点回归。

    裴俊瞩是说给珍卿听的,珍卿笑笑不回应,慕先生叫她专注临摹《张玄墓志》,暂时不要上心别的杂事,这还是上个月的话。珍卿想好好爱惜自己,不想太快叫自己忙起来。偶尔写篇文章不会多费事,可一旦这边口子一开,各种杂事就要接踵而来,很多人情却不过的。

    还有一处不如人意,有读者说,《新女性报》的味道混杂,竟像那些消闲小报一样,越来越多风月闲愁、市井怪谈,有时候实在让人失望。所以裴俊瞩和俞婉学姐,在去年十二月,向负责人钱缤学姐建议,应该趁势扩大报纸容量,并且专门增加一个文艺副刊。但钱缤学姐性情谨慎,因租界新闻监管日严重,她加强了稿件的内部审核,扩充容量和增加副刊还在计划商讨,钱学姐说明年再提上日程。

    宝荪和阿葵都默默吃着,没有打断裴俊瞩这个元老。

    珍卿也没有贸然插话,裴俊瞩话里虽没明讲,但她听得出来,她对钱缤学姐不满。珍卿之前也对钱学姐不满。但她自己经历过很多,觉得钱学姐谨小慎微,未必一定是坏事。

    所以她也劝解裴俊瞩:”钱缤学姐如此谨慎,一怕惹上政治是非被查封,二怕贸然扩张会失利。俊瞩,你说报纸的功能是什么?无非是传播、引导、教育、审美,只有让报纸持续存在,才能长久地传播、引导、教育、审美,我们的理念才能持续传达,新作者才有机会持续成长。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办报纸当有恒久的毅力,还须考虑多方面的事,没必要一二期不完美,少数人生抱怨,就觉得非得急急变革,而且不容人审慎地衡量。“

    宝荪和阿葵都看着珍卿,不说话眼睛却亮闪闪,看来都认同她讲的话。

    裴俊瞩也把话听进去,这一会饭也没心思吃,待看着锅里的食物,想着自己的心思,她自己消化一会,揽着珍卿撒起娇来:”珍卿,真是奇怪,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就觉令人信服,从钱学姐嘴里说出,我就总想跟她对着干。“

    说着宝荪和阿葵都噗嗤笑,珍卿摇着头给她夹菜,说:”别人如何是别人的事,你记着自己办报的初衷,别为意气之争本末倒置吧。“

    其他三人连连颔首点头。

    看着袅袅烟气中的三个伙伴,尤其当看着宝荪和阿葵,珍卿心里虔诚感谢上苍,谢他护佑自强不息的少年人,这些少年人既年青又健康,受到重创的精神上业已重获新生,探索职业理想的还在继续前进。这便是珍卿愿见的人间美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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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7章 新年之家庭欢乐

    珍卿跟朋友们聚会后, 没几日就是旧年的除夕,谢公馆的除夕团圆宴很格调很热闹——用杜太爷的话说,就是排排场场的特别好。团圆宴食物丰盛不必说, 连打发时间的节目也很别具一格。谢董事长请专人给大家放电影,在儿媳家过年的杜太爷, 原本感到不自在, 儿媳专门给他准备戏曲留声片, 杜太爷独自听了一会, 也跑去跟大家一块看电影。

    吴二姐跟赵姐夫一块待着, 珍卿和三哥趁着寒风散步。心意相通的爱人,随意聊些家常也觉得好。三哥讲起他在外留学时,吃过各种稀奇古怪的食物, 不爱吃也得吃下去。

    一楼放映电影的房间,不时传出孩子们的欢叫。

    大房的孩子父母离婚期年,三个孩子竟然都很默契, 谁也没在除夕夜提起父母。不过珍卿听二姐说, 港岛吴祖兴那两口子, 竟破天荒送了年礼过来,来信也是问候恭敬之意, 还说想接大家去港岛去玩玩。但谢董事长并无什么回应。

    吴祖兴在应天遭了场牢狱之灾, 其妻一家不遗余力营救,据说回到港岛一直卧病, 万幸其新妻黄翠之一家, 似乎是很负责任的一些人, 他的日子该不会太难过。

    除夕一过就是正月, 正月的节目也没啥新鲜, 不外是大家一块走亲访友, 聚在一块吃喝玩乐。当然,这是对他们少年人来讲,谢董事长、二姐夫和三哥其实很忙。

    正月初五的早晨,珍卿尚还在被窝里闷睡。忽被一阵大动静扰醒了,感觉床上蹿上来个啥东西,把她的床晃得吱吱扭扭,珍卿艰难地睁开眼,感到眼皮沉重得很,她看着落在她床上的活猴子——元礼和娇娇,生气地趴着睡,捶着床大恼:“扰人清梦,罪不可赦。你们外头玩去,再闹我生气了!”

    连老实的娇娇也跳上床,叽叽喳喳讲起她觉得要紧的事:“小姑,你给二哥写的诗,爷爷拿去给谱了曲,三叔弹琴二姑唱歌,二哥脸臊得像红鸡蛋,咯咯,太好玩了。小姑,你快起来,你去看看,他们唱得太好玩。那个开电影公司的康叔叔,说要买你的歌发唱片……”

    元礼也侧坐在床边上,对娇娇哼一声解释:“他买这首歌只是由头,他要捧叫霓月裳的女明星,哼,看重小姑文笔好又有名气,想叫她给霓月裳写词。小姑,咱们家又不缺钱,你不会认真跟他们打交道吧?”

    珍卿哼哼唧唧地翻个身,一股脑把被子蒙在头上,元礼不客气地扯开被子,拽着她胳膊拉她起来,娇娇屁颠屁颠地给她拿衣裳摆鞋。

    珍卿看看时间是不早了,过年起太晚来客知道不好,只好不甘不愿地起了床。

    珍卿给仲礼这家伙写的诗,缘故说来就话长了。

    上学期仲礼不但打架厌学,还闹出来好多滑稽故事。珍卿便随手写下一首长诗,劝诫仲礼珍惜光阴好好学习,为了让仲礼看得懂诗句,珍卿用的几乎都是白话:

    小小少年怨天长,朝来暮去上学堂。

    日历拨得欻欻响,红字尚远真沮丧。

    少年头脑如宝锷,求知长识似裂帛。

    春来秋去锷锈钝,老病伤心枉悬梁。

    电影小说真奇妙,江湖儿女格调高。

    郊野山村访高人,高人未见迷山坳。

    侠客犹须磨宝剑,健儿必得乘快马。

    磨炼不至一万期,作材不如秋田草。

    尔有奇思爱实验,立志愿为科学家。

    心既善爱宜立志,不可蹉跎此生涯。

    愿你不作桃李花,灼灼一春悴荣华。

    当郊青松向天发,严霜暴雪压不趴。

    娇娇每念到“日历拨得欻欻响,红字太远真沮丧”,都会好玩得拍着咯咯笑。这个场景她是亲眼所见,简直太生动形象了。她二哥仲礼那一阵厌学,每天起床都要唉声叹气,翻着日历哀怨还没到红色的星期天。

    还有,仲礼看了些武侠小说和电影,跟两个同好的同学打得火热,还各自给自己取了别号,叫什么凌云子、飞鹤子、冲霄子。他们在家掇着几只木剑乱比划不说,就在临放年假的那一阵,他们还跑到北郊寻访武道高人,迷路后差点没冻死在山坳子里。

    真是人不轻狂枉少年,仲礼闹腾起来,比他哥哥元礼花样多得多。

    珍卿跟元礼、娇娇到一楼,走到了冬天起居的内客厅,听见二姐唱的歌词不由发笑。杜教授找人作的曲子,跟珍卿的诗句不能完全对应,二姐唱时每句都要添个字,或者变更一两个字,比如“小小少年(总)怨天长,朝来暮去(要)上学堂。日历拨得欻欻(歘)响,红字太远怎不沮丧……”

    这白话打油诗风格的诗句,若要一本正经地唱,或者缓慢抒情地唱,会显得尴尬而怪异。杜教授找人作的曲子,钢琴伴奏的音符简单循环,与明白又鲜明的词曲结合,呈现出一种轻快活泼的风格。

    他们一起进了内厅客。娇娇刚才说仲礼臊得脸红,这一会儿,仲礼噘着屁股趴在琴台上,认真看那里的歌词乐谱,一只脚快乐地打着节拍,还一边晃着脑袋哼唱歌词。三哥正尽责地做着他的琴师,吴二姐捧着肚子靠在另一边,她的歌喉是教会学校教的,高低起伏很见训练痕迹——很是俏破动听,赵姐夫看她那颤颤的肚子,拎了一只凳子放下,示意二姐坐下唱。

    钢琴东边的沙发里头,坐着慈祥微笑的谢董事长,还有拍着手轻声跟唱的杜教授。

    二姐玩得兴起没留意到丈夫,没看到他贴心搬来的凳子,又一遍唱完才被丈夫按坐下,又细心往她腰后塞个靠垫。仲礼还没有完全记住词,兴势势地嚷着要再唱一遍。

    珍卿看见元礼、娇娇说的康先生,但他只微笑着向珍卿示意,没有特意凑上来谈话。珍卿心想,康先生找她写词的事,也许杜教授或三哥不同意。

    杜教授叫珍卿过来坐,他起身来摸仲礼的脑袋,一派恂恂儒雅的教授派头:“这首歌就是仲礼的座右铭,不,应该像唐僧的紧箍咒,叫仲礼每一回想调皮捣蛋,耳边就自觉响起这个旋律,像孙猴子一样被念得头疼……”

    除了娇娇一点不含蓄的笑,他人都是意味深长含蓄地笑。这时仲礼耷拉着脑袋,沉默片刻,又红着脸拍琴台,冲他三叔高喊:“三叔快弹,二姑你再唱,我一定要学会!”

    这首歌的词句虽嫌太直白,却与诙谐欢快的曲调很配合。所以除了孩子们唱得欢快,杜教授和谢董事长做长辈的,后面也跟着伴奏拍手唱和起来,连有点尬的珍卿也唱会了。

    开电影公司的康先生感动莫名,他无不自惭地想,他处处走在摩登时代的前沿,拍电影出唱片、弃旧妻娶新妻、生活方式也西化,处处标新立异,自诩为“新公民”,但谢公馆和谐温馨的家庭氛围,却是他这标新立异者望尘莫及的。

    多年后,康先生的后人在港岛拍电视剧,以谢公馆诸人为原型创作剧本,特地不远千里找到年已古稀的吴仲礼。老先生满怀深情地回忆往事,长久无语,泪落潸然。

    他告诉来访的康先生等:

    “家里长辈很爱护我们,有严厉的时候,不过从没有棍棒相加,都是拿事情惩戒你,或者循循善诱讲道理……

    “商人之家难免重利,谢公馆左近一些人家,为争权夺产反目成仇的不少啊。我继祖父杜志希先生,是有名的文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改革家,同时精通考据、校勘、考古学,还治经籍。他把教授们的座谈会搬进谢公馆,祖母、姑姑、叔叔对这些文士,比官员商家敬重热情得多。这种学术争辩、尊重文人的氛围,对我们小孩子影响很大。我下意识就认为,学者智识比商人利润重要,没长成一个势力jian诈的人——若跟在我父亲、母亲身边,就说不定。由此,我养成了自己的道德理性,从少年时候就能自省,听得进长辈讲道理……

    “我小姑是很……美的人。美不是讲她的相貌——当然,她长得不算难看。我察觉到她情趣美,智识美,举动美,言谈美,善良美,坚韧美。当然,谢公馆其他人也能提供这些美感。可我们跟小姑年龄相仿,说笑玩闹也更不拘束,我从她身上感受的美最直接。

    “‘美’比任何说教更能感化人,这是潜滋暗长的感化,让人心甘情愿接受。她写诗嘲讽祖父吃糖,我们小孩子觉得有趣,两三遍就能琅琅念诵。我最喜欢吃糖的小妹娇娇,竟然自觉地少吃一点糖。这就是我说的‘趣味美、智识美’。

    “我最调皮捣蛋的年纪,小姑也写诗讽诫于我,长辈还找人谱曲唱出来。我被讽刺批评本来难堪,可那首歌实在新鲜俏皮,又是小姑和祖父专门为我作的。我就感到,那一点难堪并不要紧,我从中得着乐趣、教化和关心,觉得自己蛮幸福,以后自觉规矩懂事……长辈们擅长不战而屈人之兵……

    “都说我父母离异,成长必定心酸难言。我不讲别人,我自己过得快乐充实,物质、情感、知识、阅历,比那些父母双全的都富足,哥哥meimei都不如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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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58章 生孩子和搬嫁妆

    新年的正月初九晚上, 吴二姐吃酒酿的时候,突然就羊水破了——离预产期还有一个礼拜呢,大家慌慌地叫汽车送她上医院。但很快到了医院, 二姐尚未开始阵痛,大家只好提着心干等着。

    珍卿难免有点胡思乱想, 二姐三十三岁才生头胎, 据说头一胎不会生太快, 而且很容易难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