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第一个醒过来的烛台切
然而那种程度的努力对黑川介来说，还是远远不够的。 “这样就足够满足阿治了吗？哪怕从今往后，我都会像今天一般仅仅留给你暗中观望的位置，却绝不允许你的插足和靠近，也可以继续忍受下去？”他的表情依旧很温柔，既没有抽回手也全无再进一步安抚眼前人的意思，嘴里说出的内容却犹如接管了剖析对方心脏的尖刀，轻轻松松就抵住了最为致命的脉络，制造着前所未有的巨大恐慌感。 “谎言说上一百遍，就连自己也没办法再分辨真假了。你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太宰治是天生玩弄人心的高手，又怎么可能不知道个中隐藏的利害关系呢？不想去深思恶果，一味躲藏进自认为安全的舒适区里，与主动弃权根本毫无区别。 尽管没有逐字说明彼此的想法，但聪明人之间的对话一贯简洁，最是缺乏装傻的间隙。所以，看似向前跨了一步、实际仍在原地转圈的黑发青年赶忙抬起头来，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急急辩解道：“可万一我控制不住自己，对黑川君做出了很可怕的事情该怎么办？我心底的阴暗面远比你看到的要多得多，你最好不要、太信任我……！” 每逢袒露自己的不堪之处，他都有种近乎报复的、自虐一样的狠劲，双眸黑沉沉地凝视着承担饲养职责的男人，跟先前动不动便躲闪视线的怯懦模样呈现出截然相反的状态，仿佛是威吓着什么似的。 换作曾经和他打过交道的合作伙伴或者妄图更进一步了解他的倒霉蛋们，单单是瞧见他浑身冒黑泥的架势，这会儿估计已经连连后退表示歉意，生怕被他的怒火波及，哪里还有半点靠近的胆量？ 而很遗憾地，落入道行同样深不可测的大魔王眼中，他那副嘴脸简直与炸毛的小猫咪如出一辙，别说是一边哈着气一边挥舞着爪子释放禁止抚摸的信号，就算被他真的挠伤了手背也完全没有退缩的必要性——因为他会率先为自己犯下的错误瑟瑟发抖，一瞬间丢盔弃甲，暴露不愿被厌弃的可怜相，焦急地伸长嫩红色的软舌去不断舔舐流血的创口。 他越是渴望温暖便越是害怕不小心搞砸一切，结果当噩梦成真的那一刻，才能令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并非全知全能的神明，只是一个热爱胡思乱想的笨蛋而已。 控制住再多的冲动又能如何？被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家伙又不是同属性的傻瓜，早就破除千难万险地朝他走来了。 况且…… “你未免太高看自己了吧，阿治？” 黑川介挑挑眉，终是压制不住唇边上扬的弧度，笑着记忆了他安（恶）全（趣）感（味）十足的冷酷评价：“先看清楚现实怎么样？不管你是想要监禁我、cao控我、挤压我的生存空间，又或是忍无可忍的杀了我也好，总要能办得到才行啊。别一味地沉浸于恐惧里，从而忘记了我的能耐嘛。” “……”刚刚多了点气势的流浪猫科动物不禁瞪圆了眼睛，好似后知后觉回忆起了双方的实力差距。 要知道，被他视若珍宝的家伙非但不是易碎的花瓶，还拥有最为牢靠的「书灵」身份做保底，反过来将他从濒临毁灭的境地里成功拯救，甚至形成了双宰双待（？）的平衡局面，称之为世间最大的bug亦绝不为过。更何况，对方的谋略能力同样出众，放进让他束手束脚的情感领域中倒是愈发效果拔群，想怎么折腾他都跟玩游戏一样简单，被他反向制约基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他的担心似乎、一直是多余的？ 大约是他难得的迟钝表现为饲主提供了新灵感，此刻竟打了个响指，万分恶劣地对他证明着：“既然如此，就让阿治再来体验一下我的能力吧。闭上眼哦，三、二、一——” “我……”他来不及摸清情况便反射性闭了眼，谁料随着倒计时的终止，喉咙里未尽的诧异居然也一并变了种调子，“喵？……喵喵？” 与情趣玩法所刻意使用的声线不同，此时他口中吐露的绵软猫叫明显有着非人类的质感，纵使再接着试探发音，仍像极了一只受尽天大委屈的小动物，惹得不远处站立的肇事者当即蹲下身，饶有趣味地吩咐道：“可以睁开眼睛了，来，仰头看着我。” “……喵。” 他又习惯性应了一声，待颤巍巍地掀开眼帘发现前方掉落了一地的熟悉衣物，以及莫名多出来的两只毛绒绒小黑爪子之时，便立刻坐实了心底的判断——黑川君喜欢猫塑他（们）的爱好看样子是越来越严重了，有了耳朵和长尾巴还不够，心思一动又将他变做了完全体呢。但以此作为惩罚的话，未免太轻松一些了吧？ 这边他刚淡定地接受了现状，正适应着四肢着地的奇怪感觉，那边的大魔王就迫不及待地从四次元口袋里摸了根芦苇草，来回撩拨着他粉嫩嫩的猫鼻头逗弄道：“别光顾着发呆，打个滚试试看怎么样？” “阿嚏、阿嚏、阿嚏——” 猫科过分敏锐的感知带着他狠狠打了一连串的喷嚏，整个脑袋现场表演了一项头重脚轻的新技能，使得他较寻常的成年“同类”还要瘦弱好几圈的身躯左摇右晃了好几圈，最终猛地栽进了一条裤腿的敞口里。 勉强露在外面的小短腿颤颤蹬了几下，顶多令覆盖着黑色卷绒的毛屁股和尾巴摇得更欢了点，没多久便泄气似的耷拉着不动了。 而黑川介一向秉持着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糟糕理念，见初次化作娇小猫型的家伙忍不住开始摆烂，干脆就把贴身的衬衣脱掉用两根手指捏住充当诱饵，故意在他后方轻轻抖了抖散发着独属于自己的气息，口中则非常无良地鼓励道：“这种体型的阿治应该是用不上寝具了，直接将我的衣服做成窝如何？我之前特意留给你的壁橱，你很喜欢不是吗？” “……！喵、喵呜……” 被放置了快要两天的流浪猫显然受不了那堪称赤裸裸的奖赏，闻言再度手忙脚乱地扑腾了半晌，好不容易方自另类的陷阱里拔出乱蓬蓬的上半身，一扭头本能张嘴叼住了垂落在屁股后方的衣袖，生怕被满腹坏水的饲养者行使了一键撤回的权利。 晕乎乎还奋力抓住最后一丝救命稻草的小毛团子无疑愈发惹人怜爱了。 饶是郎心如铁的老司机亦不免停顿片刻，竭力克制着伸手撸一撸“受害者”的原始冲动，欣赏了足足两分钟才隔了一层薄薄的阻碍将头顶险些飘出实质性小花的黑猫抱上沙发，故作平静地叮嘱了一句：“早点睡吧，冷了记得自己去……算了，晚安。” 为了避免胆小鬼又打着遵守命令的旗号去规避本轮的调教关键，一次次透题的他隐下了半夜钻被窝的邀请，尽量让自己快速挪开目光摆脱对方营造的温柔乡，硬是没摸一下便起身往客房走去，中途还不忘回归无害的少年身形，省得第二天一早吓到了没见过他真面目的中原中也。 ——还好早已获得了猫狗双全的成就，不亏不亏。 当然，恨不得把他视作猫薄荷用力吸个遍的宰科生物是不可能满足于区区一件衣服的，两片软薄的三角耳朵敏锐竖立着，始终牢牢追随他离去的方向，直至捕捉到房门虚掩后渐渐消失在床边的脚步声，依然恋恋不舍地维持着雷达模式，不肯放过一分一毫的轻微响动。 按照黑川君的习惯，步入床铺间的第一个举动肯定是帮陪睡的幸运儿盖好被子，再从后边的位置抱过去，确保两人能够紧密地占据着狭小且格外温馨的空间，互相依偎着度过短暂的夜晚…… 由于体验过相同的幸福，孤伶伶睡觉的寒凉意味更是异常浓重，致使本就缺少安全感的流浪猫科动物蜷缩了许久，也没办法凭借逐渐散去味道的衬衫获取太多的、令自己无比迷恋的阵阵暖意，整只猫冷得如同一滩液体，缓缓地顺着长条沙发的边缘流淌下去。 反正，眼下的他被剥夺了执行任何一种阴暗想法的权利，稍微、任性一点也是没关系的吧……？ 托换了种身份地位的福，他骨子里的撒娇怪本性跟着蠢蠢欲动地冒了头，苦闷的纠结情绪顷刻间被抛之脑后，仅剩推动他磕磕绊绊走向饲主身边的动力源，一颗小脑袋硬是顶开了没关紧的沉重房门，即将作案的前爪紧随其后扒住了对目前的他而言极为高耸的床尾，方便探头探脑地瞄准着跳上去的位置。 该庆幸他一向灵巧，哪怕变成了尚且陌生的小猫咪身体也能很快找到诀窍，悄无声息地一跃至黑川介的脚边，然后下意识掏了掏外侧的被子，给自己布置了一处贴近小腿位置的临时猫窝。 ——嗯，隔着一层被子，理应不算他违背了不许靠近的规则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