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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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也好,至少在外面不会受欺负。”贺老缓缓说。 大院里的孩子生来比外面长大的孩子要血性多,打打闹闹也是常事,点到为止,便权当锻炼身体。 薛子婉撑着头,坐在梧桐树下,捏着鱼饵往池塘里投,北京气候变得很快,晴朗的天空转眼间乌云密布,干了许久的夏躁,总叫人胸口发闷,几尾锦鲤也躲着不出来。 她忽然没有喂鱼的心思,她想去看贺呈打架。 可又不知道要怎么说出口。 站在刚才贺呈的位置,薛子婉偏头望向贺老,“贺呈打架很厉害吗?” 贺老坐在亭子里抿口茶,“还行。” 很谦虚,但事实是,大院里没几个人打得过他,就连部队里的老兵也不一定干得过他。 不仅仅是还行而已。 “那他打得过那个男孩吗?” 话音一落,薛子婉便听到贺老笑了两声,“霈霈担心贺呈?无需担心,他是打得过的。” “没有,我就是瞎问问。” 薛子婉的耳后攀上红晕,察觉到自己的担心很多余,不再说话。 梧桐枝叶不应时落下,飘在池塘边的石柱,细细密密的纹路绕得人眼花,亭子里的散出薄薄的白雾,是茶水升腾起的水气,天暗了下来,隔着昏色,贺老坐在最中央,苍老的眼尾已经布满皱纹,他看着薛子婉。 虽是第一次见薛子婉,但南方的吴侬软语早藏在她的每一个角落,或许不自知,性子在北方的莽撞看来也是极为柔和。 这样的性子很好,但在大院里,不行。 “霈霈,如果哪天受了欺负,千万别忍着不说。”贺老说。 薛子婉没抓稳手中的鱼饵,全松了,稀里哗啦的往池塘里掉,她不明白贺老的话,“谁会欺负我?” 谁会欺负自己? 薛子婉想不出来。 雨滴啪嗒一声落了下来,灰白的地板深深浅浅的留出一块,隐忍不发的暴雨终于如柱般倾泻而落,空气湿热起来,薛子婉的心绪更难耐了。 尤其是贺呈离开之后。 “如果有人敢欺负你,你可以去找贺呈。” 薛子婉想去捞出多余的饵料,身形一顿,听见贺老继续说道,“他会保护你。” 啪嗒,啪嗒。 灰白的水泥路上,有无数个圆点的水印,头顶的梧桐树,从缝隙下窜出雨水,坠在薛子婉的额头,清凉透顶,不知是暑气真的散去,还是其他的原因,薛子婉没那么不舒服了。 她笑着说,“知道了,谢谢爷爷。” 薛子婉伸出手,往即将落大的雨幕中摸去,雨珠砸在她的手臂,坠感强烈,“贺爷爷,下雨了。” 亭中茶香袅袅,在暗色雨幕中有着别样的氛围,贺老说,“是呀,好久没下雨了。” 雨隐隐越下越大。 “我该回去了。” 贺老抬头看了眼天,厚重的云层早已遮住太阳,卷着热意的风如浪潮翻涌。 他没有挽留,将人送到门口,“以后常来玩。” “我会常来喂鱼的。” 贺老笑得爽朗,挥挥手,叫她别淋到雨,站在门口,目送她回到隔壁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