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无望之殇
星晚听着房中萧珩的痛吟,心如刀绞,她没能察觉出兄长情绪有异。即便见面,也只是感到星尘沉默寡言,说些消沉又无由来的话,竟忘了太子于星尘有杀子之恨。 她很想亲口问问兄长,也想第一时间将他藏起来。星尘的罪过,她决意一力承担。 星晚飞身离开太子府,回到自己住处,彼时,她的寝院空空如也,下人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只有星尘,一个人端坐在厅中。 星晚一步步走近,“哥,真的是你吗?你给我的安胎药,掺了东西。” 星尘盯着星晚的眼睛,嘴角噙着一抹玩味又冷酷的笑,“我的傻meimei啊!你怎能对大齐的太子动了真情,还让他为你怀胎?” 星晚眼前一黑,她温柔善良、处处受制于人的兄长,为何变得如此心狠手辣,“哥,那可是我的孩儿啊!” 星尘站起来,逼近星晚,“我被萧珩哄骗着堕掉的那个,难道便不是我亲生的吗?” 星晚哭得泣不成声,她一心想要保护的人,最后竟绝情害她。 星尘声音冰凉,“现在,我只想问你,我怀胎八月的事,是不是你说与萧珩的?” 星晚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声音。 星尘见到meimei的神情,心中一片了然,“你是否与萧珩合谋害了我的孩儿?” 星晚大惊,“哥哥,你怎会这样想?” 星尘:“我为何不能这样想?太子为了保住你与萧衍,不惜对我痛下杀手。是我命大,活了过来。这次,不知他有没有命,能逃出鬼门关了!” 星晚哭到哽咽,“哥……哥哥……你什么时候开始恨上我的?你不仅想杀死太子与他腹中胎儿,还有我吗?” 星尘一把抱住星晚,“我怎会想杀死你?我那么爱你!父王已经派人秘密进京,要接我回襄南。我一直在这里等你。meimei,跟我一起回家吧!” 星晚心乱如麻,回去,萧珩父子生死未卜,她放不下;不回,她死罪难逃。 星尘拭去meimei脸上的泪痕,“晚晚,咱们回到襄南,重新开始,好不好?忘掉这里的一切!” 星晚咬住嘴唇,狠命推了星尘一把,“你快走!再不走,就没命了!” 星尘错愕,“你真的要留下为萧珩陪葬吗?” 星晚:“是我不好,没有保护好你。你能回襄南,我替你高兴。但在大齐,我有许多牵挂。他活着,我便替你赎罪;他死了,我便去九泉之下陪他们父子。” 她回身抽出墙上悬着的宝剑,直指星尘,“你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帝后驾临太子府,姬清德率众人迎接。 至尊才知道,星晚在太子发作之时,便不知所踪。怒极之下,调遣九门兵马司,全城捉拿星晚。 口谕刚刚下达,凤芷郡主从天而降。她走进大厅,端正跪下,“父皇、父君,孩儿回来了。” 萧桓恨不得掐住星晚的脖子,问她为什么要害太子与她自己的孩儿。 君上赶忙挥退厅中随从,只留太子妃这个知情人。 至尊目眦尽裂地瞪着星晚,“你说,你日日给太子喝的安胎药,加了什么?” 星晚闭了闭眼,咬住下唇,“加了……催产之物……” 姬清德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颤声说:“meimei!郡主!你在说什么?父皇面前,不要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她到底懂不懂自己所言,能让她万劫不复。星晚与太子有多珍视这个皇嗣,她全都看在眼里。 君上也盯着星晚,他虽然气愤,又心疼儿子,但此事实在有违常理。星晚即便不想要太子腹中的孩子,也不至于到了此刻才动手。 至尊:“你为何要加害萧珩父子?” 星晚心里既想帮星尘拖延时间,又挂念太子现下的情形,心急如焚地说:“能不能让我先见见殿下?他怎么样了?” 恰在此时,余院判跑进厅中,倒头便拜,“启禀至尊,太子殿下服用一个多月的催产药,腹中皇嗣怕是保不住了!可是,殿下……” 帝后二人急得同时站起来,至尊问:“太子怎么了?” 余院判:“太子命臣等全力保胎!若将胎儿强行留下,恐怕会伤及殿下的身体。”太子多么金尊玉贵的人,哪里受得住强力安胎药的药效,就算将孩子保住,日后分娩也定会难产。 星晚听完,急道:“以殿下身体为重!你们是太医,不要由着太子!” 君上见至尊与星晚皆是关心则乱,这里只有他生过孩子,更具发言权,便问太医,“余院判,如果保下皇嗣,对太子的伤害有多大?” 余院判:“恐怕会伤了根本……” 房中众人皆吸了一口凉气。如今,无疑舍小保大,才最为安全稳妥。 可是,太子不允,他执意留下孩子。 星晚哭着跑到萧珩卧房外,被太子内侍拦住,“郡主,殿下有令,不许您进去……” 星晚外面喊:“殿下,我求求你,让我进去看你一眼吧!” 房中的萧珩不为所动,满头大汗,揪紧被角,挺着肚子,对太医说:“替孤保胎!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保住皇嗣!” 十多名太医,无论老幼,齐刷刷跪下,“太子请三思!” 君上疾步进来,坐在床边,握住萧珩的手,“珩儿,你怎样了?” 太子面色苍白,被下的胎腹一波波抖动,“呃……父君……我好疼……啊……” 君上:“珩儿,你听父君说,你若决意保胎,身子会吃不消的。孩子以后还会有,让太医帮你娩出来吧!” 太子嘴唇颤抖,“父君,我肚子里的……是活生生的人……是我与……我的孩儿……他已经七个月大了,我怎能为了自己不受伤害,转去杀死我的孩子?如若是您,您也会不舍吧?”他疼得挺起上半身,“啊……” 君上:“珩儿……我的珩儿……” 太子:“父君,让我试一试,我要留下他……我不能看着他死啊……” 外面下起小雪,阴冷刺骨。星晚跪在门外,听着萧珩的挣扎痛吟。 君上进去了,一个多时辰后,便红着眼圈出来。 星晚双腿已经麻木,“父君,殿下他怎么样了?” 君上无力地摇摇头,“他仍在拼死保胎……” 一碗碗的汤药送入,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太子的声音渐渐微弱。 星晚趴在门边,对里面大喊:“萧珩!你听着!你坚持住,我在外面陪着你和孩子!你是死是活,我都陪着!我对不起你!我求你,不要惩罚自己!” 那一夜,房中人、门外人、旁观的人,都在痛苦煎熬着。 最终,在太医院众位圣手的救治下,萧珩父子化险为夷。但他失血过多、耗损巨大,腹痛减缓之后,便昏昏睡去。 外面的星晚冻了一宿,听到太子脱险,倏然倒地晕厥。 星晚醒来的时候,被婢女扶着灌下一碗参姜汤,她仍觉得遍体生寒。 君上得到禀报,来到星晚的房间。 星晚见到南荀,想要起身,“父君……” 君上按住她,目光幽暗地说:“如今,你与衍儿合离,本君已经不是你的父君了。” 星晚沉默良久,才道:“太子脱险了吗?” 君上:“孩子保住了。太子醒过来一次,喝下药,又睡下了。”他看了看星晚,复又道:“本君派人查了那些安胎药的出处。你从未去过医馆,也没派人抓过药。倒是星尘,差遣你院里的小厮配过安胎药。” 星晚一惊,刚要说话,被君上止住。他继续道:“你在替星尘顶罪,是星尘想害太子!”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星晚低头垂泪,“君上,我没有办法。兄长与太子,我都想保护,谁知,他们皆因我受到伤害。” 君上:“星尘为何要加害太子与皇嗣?” 星晚思索片刻,还是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君上听罢,气得脸色铁青,一拍桌子,怒道:“又是萧衍闯出的祸事!”不是萧衍见色起意,星尘便不会有孕;不是他想要兄妹共侍一夫,欲娶星尘,太子也不会痛下杀手。而今,被星尘觑到机会反击。 君上转身吩咐,“来人呐……” 未等他说完,星晚一把将他拉住,“父君……君上,求您饶了我的兄长吧!” 君上痛道:“星尘情有可原,但国法难容。他作为质子,却蓄意戕害储君与皇嗣,死罪难逃!” 星晚并未说出星尘已经潜逃出京,只盼帮他争取更多的时间,让他逃得更远一些。 然而,至尊下令全城搜捕质子星尘,均无他的踪迹。两日后,九门提督林大人查到襄南细作的线索,方知星尘早在三天前便出京了。 质子戕害太子的事,轮不到宰辅封南逐管。但是,质子潜逃,兹事体大,便交由封相处置。 襄南军竟敢秘密接走星尘,必然做好与大齐反目的打算。那么,双方大战一触即发。 封相派出三百铁骑追捕星尘一杆人等,并签下海捕公文,命沿途驻军拦截。 追了十多日,终于在咸宁关拦住星尘世子,不料,襄南军在关外埋伏下大批人马。星尘带人突围而出,与襄南大军汇合,当即挂帅,反攻大齐关隘。由此,齐国与襄南军的战争,就此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