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人夫的诱惑(H)
大齐后宫中的良人星晚被赐死了,市井江湖又多了一个游侠奇女子。 那一日,星晚喝下御赐鸩酒。可笑的是,萧珩竟然还记得她爱喝桂花酿,特意命人在甜酒中加了剧毒,赏赐给星晚。在她下定决心,被爱所囚,陪着新君与晏深的时候。 她谁都不怨,只怪自己太弱小,没有任何选择的权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如果给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一定要离这些权力中心的大人物远远的,谁也不招惹。 然而,她确实有了这样的机会。当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身处城外一处庄子。封相问她:愿意留下,还是远走高飞?她选择了后者。 封相偷梁换柱将她救出来,为她准备丰厚的盘缠,送她远行。 那天夜里,她背着长剑、胯下骏马奔腾,迎着晚风与露水,离开了京城。 她心中无悲也无喜,只是觉得,活了二十年,她终于自由了! 不知什么时候,身周汇聚无数萤火虫,照亮她前行的方向。 身后是一座困住她心性、情爱的繁华都城,那里面住着无数衣冠华丽、举止文雅的大人,他们有的与她有情,有的与她有恩,也有与她耳鬓厮磨,她想要共度一生的人。然而,这一切皆随着马蹄声渐渐远去,被她抛在身后。 她觉得,如释重负、无尽畅快。 热闹富庶的江南小城。酒馆里的说书先生,正在讲前朝帝王后宫中的一段公案。 话说,淑景宫的陈贵妃,被好友魏妃算计,丢了贵妃之位,降为妃。陈家亲眷数十个家族霎时间土崩瓦解。魏妃因此也被赐了鸩酒,株连五族。她这是杀敌八百,自损三千的路数。焉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妃也是被人利用。 宫中还有一位肖妃,位份仅次于魏妃。正是她在魏妃丧侄之痛,借机挑唆她,与数位妃子联手击垮圣眷正隆又嚣张跋扈的陈贵妃与其身后的家族。 肖妃为什么这样做?又是如何查出来的?这还要全赖咱们智谋无双的封大丞相。魏妃身死、陈妃家族落败,最后是谁受益?虽然前朝君主已经退居宜春园,但帝父之下,便是肖妃。肖妃身后的势力,也因陈、魏两妃的陨落迅速崛起,得了渔翁之利。 早在许多年前,肖家与国公府往来甚密,年幼的肖妃与国公府小郡主便是手帕交。肖妃未进宫前,恋上小郡主的嫡兄,也就是后来的帝父大人。帝父嫁给至尊,肖妃便也一起入了宫。只为能多看帝父几眼,这么多年,发乎情、止乎礼,不让帝父知道。 这可真真儿是一段旷古烁今的三角绮恋啊! 正在二楼喝酒的星晚,听罢不禁莞尔一笑,原来还有这种事呢?这是她走以后,封相闲来无聊,又翻起旧账了吧? 星晚吃着毛豆,喝着小酒,暗戳戳地想:肖妃苦恋君上,她定是发现他二人的jian情,才设计出一石三鸟的计策。陷害知柏公主,牵出自己与夏驸马的往事,又让陈贵妃、魏妃,一个家族没落、一个身死。真是好计策啊! 当事人亲耳听到势态后续,真是种奇妙的感觉!她只能说,天道好轮回,封相饶过谁!还要说:南荀君上的魅力啊,真是男女老幼通吃! 星晚已经离开都城半年有余,那些曾经再熟悉不过的人们,仿佛都活在了话本子、说书先生的口中。 眼下正值阳春三月,春光明媚,春花娇俏,恰是一年中最好的时节。 二十岁的星晚,买了处宅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救下一些妇孺,无家可归的,便留在院里做些活计。 她这半年来,过得十分恣意洒脱,集市沽酒、游山玩水、结交好友、仗义解围。遇到需要武力解决的,白日不动声色,夜间出手惩戒。简直是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在方圆百里小有名气。虽然大家不知道是谁暗中行侠,但她惩治的无不德行有失、下刀的无不十恶不赦、劫财的皆是为富不仁。不仅是附近的乡里百姓,就连官府都十分信服于她。凡是案发现场出现她的标记,被害人大抵是罪有应得。 星晚初来时,也曾有人见她貌美又有钱,想要强娶她,都被她不动声色打发了,不是断了胳膊,便是断了腿。时间一长,便没人敢招惹她。 她曾救下一位颇有姿色的中年女子,不到四十岁,为人泼辣能干。星晚便留她在院子里做管事。这位女子姓徐,有个儿子沦落风尘,和星晚熟稔后,看出她乐意助人,也有能力助人,便请她将自己儿子赎身。他们娘俩愿终身为奴服侍星晚。 星晚花了五千两银子将清倌人周箬筼赎了出来,也不要们一辈子服侍。让他们在院子里管理家务,一人每月给五两银子,管吃管住。还上赎身钱,便可自行离去。其间,周小哥如果想结婚生子,星晚作为家主也愿意帮他cao持。 周箬筼年少风流,星晚青春少艾,他自然将自己当作家主的屋里人,整日为她饮食起居、衣帽首饰忙前忙后,全不见在花楼里的清高自持。他感激星晚让他成为良家子,即便不能以身相许,也要尽心照料她的生活。 这一日,星晚出去游湖,周箬筼正在指挥小厮洒扫。有下人进来通报,说外面来了两个陌生男子要见家主。那俩人的气度雍容华贵,一看便是不能得罪的。 周箬筼来到外堂,只见两个男子均在四十多岁,一个身材健壮,气宇轩昂;一个温文儒雅,肤若凝脂。 肤若凝脂?周箬筼为什么要用这个词形容一个快要半百的男人?即便他在风月场见惯各类名器美人,却还没见过这等富贵中带着三分出尘、庄重中又透出无俦俊美,关键是,他的年纪竟无损美貌,仿佛是醇香的老酒,岁月悠长、余韵不绝。 如果说,半百美人让周箬筼吃惊不已,那么,另外一个威严的男子,却直接让他下跪。那是上位者天然的威压,不说话,只是一眼,便让人膝盖骨发软。 周箬筼战战地问:“请问二位……”他斟酌一下,“大人,找我家家主有何事?” 高些的硬朗男子道:“故人。” 周箬筼:“这……实不相瞒,家主有事外出,不知几时归来……” 硬朗男子:“我们等她回来!” 周箬筼虽然心有惧意,却还是问道:“请问二位姓字名谁,可有拜帖?小人派家丁去寻,也好告知家主,是哪位故人!” 年长的男子道:“你只消同她说,京城来的二位,即可。” 这二位正是退位的太上皇萧桓与帝父南荀君上。 萧桓退位后,完全将朝政交给新君。他在宜春园中修身养性,几乎断了声色,调养身体,也调整失落自责的心态。 忽然有一天,南荀君上说,我想去江南走一走。他大半辈子囿于禁宫与后宫争斗,想要过几天普通百姓的闲散生活。 帝父启程的那日清晨,发现太上皇早已换好布衣,在门外等候。 君上:“我想一个人出去散心。” 萧桓:“你只带几个暗卫,我不放心。” 君上拍了拍佩剑,“如今天下太平,江南亦是安定,有什么可担忧的?再说,我有武艺傍身,还能被人打杀了去?” 萧桓坚定地说:“我给你当保镖!” 君上翻了个白眼,算是应允。 一路辛苦,来到江南。谁知,寻到星晚住处,他们却扑了个空。他二人各自都有很多话想对星晚说,有愧疚、有抱歉、有思念、有不舍。所有情绪,都在这个下午的等待中达到顶峰。 萧桓与南荀君上相对枯坐几个时辰,不知喝了多少盏茶,更了几次衣,过了晚膳时间也不肯离去。 星晚家里人寻她不见,待到月上中天,她才微醺而归。只见自家正厅灯火通明,端坐着两尊大佛。 萧桓一副富贵闲人的装扮,却难掩凌厉威严的气质。君上正目光如水的注视着她。 周箬筼见自家家主回来,赶忙迎出厅,小声抱怨道:“小姐啊,您可算回来了!厅里的两位大人已经等您半日了!” 星晚的酒,醒了七八成。 周箬筼问:“这二位可是您家中长辈?” 星晚随口答:“我前夫的父亲与爹爹。” 周箬筼脚下一个踉跄,家主这么年轻,已经嫁过一次夫家了?真是人不可貌相! 厅中“二老”见星晚走进来,其间还与年轻俊美的男管事低声说了些什么。 半年不见,她又长高了些许,脸上褪去稚嫩。眼里一扫曾经的茫然无助,换之是灵动明亮的神采。她虽然看上去吊儿郎当,却藏不住周身英气。一眼望去,便知她已经长成有担当又坚定的大姑娘。 星晚步入大厅,规规矩矩俯身一礼,“见过萧老爷、邝先生。”脱下至尊与君上的外衣,他们也只是老爷与先生,与其他年长者没什么不同。 周箬筼在星晚身后摸不着头脑,风月场上练就的直觉,让他感到家主心底并非面上那般平静,隐藏着激烈的情绪。对面二位亦然。怎么看,都不像前公爹与前儿媳那么简单。 萧桓定定看着星晚,舍不得错过她任何一个微小的表情。他很想问,新君骤然赐死星晚,消息被封锁了,他们知道的时候,她已经下葬。没有及时去救她,她可曾怨恨?还想说,得知她的死讯,他夜不能寐,不断回想与她在一起的短暂时光,自觉亏欠她良多。可是,这辈子再也无法弥补,他伤心欲绝。她会不会真的不想再见到他们,天上地下再无相遇的一天。 而后,封南逐翻出肖太妃旧事,揪出知柏公主被绑案的元凶。其实,是找出策划构陷星晚的背后主谋。因为,肖太妃查到星晚并没有死,欲对她赶尽杀绝。逼得封相不得不出手将其诛灭。 由此,萧桓与南荀才知星晚的下落。君上与封相多年的恩怨,也因星晚就此化干戈为玉帛,合力为她扫平来自京城的威胁。 萧桓几次想要见她,都被理智止住脚步。既然她想要远离他们,就让她安稳、悠然的度过余生吧!此次,若不是南荀下定决心来看她,他定然还在克制。他这一生从未这般克制过。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眼前,那些话却哽在喉间说不出。良久,萧桓才低哑地道:“晚晚,你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