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赘婿
星晚凭生第一次经历审判神仙。到了这时,她才意识到,这个尸解仙刘长生就是辅导员秦恺说的门卫刘大爷。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太巧了! 顾清:“刘长生,你为修仙,残害三条人命,你可认?” 刘长生:“仙长,冤枉啊!我在世189年,连只蚂蚁都没踩死过,怎么可能杀人?” 顾清:“你附身高盛权,蛊惑他的妻儿一起跳楼自杀。这是刚刚发生的事,还想狡辩!” 刘长生:“仙长,您所有不知。那高盛权阳寿早就尽了,为了留在世上,他请高人将他自己做成漆人,如若不是,我也不会附他的身。” 古时候,进入大狱的囚犯如果撑不到判决的日子,狱卒就用漆把他封住,等待受审。 刘长生撞上小武的车时,小武也看到他舅舅像是被漆封住。 顾清:“高盛权早已命绝,他的妻儿呢?” 刘长生叹口气,“我既然机缘巧合借用高盛权的身体,也想度他老婆孩子一起飞升。叵耐我功力不够,他们也没这福气。没办法一人得到,全家升天。” 一旁的星晚都能听出刘长生在狡辩,她担心祖师爷信了他的鬼话,放他逃出生天。 只听,顾清说:“刘长生,你生而为人,却习畜生修行。干预他人因果,行旁门左道,附身、蛊惑,使三人枉死。既然你不想做人,就不要做了!”说罢,祖师爷一挥手,打出一道天雷,劈在刘长生闪着金光的灵体上。那金光顿时黯淡下去,他的人形化成一只老鼠。 星晚惊得撑大双眼,“祖师爷,这是怎么回事?” 顾清淡淡道:“我本是来接引他飞升的,没想到他修习邪术,投机取巧。他那么喜欢妖修,就让他做畜生好了!” 星晚捂住嘴,她家祖师爷能将快要成仙的修行者打入畜生道,这也太厉害了吧!以前她总担心,顾天师每隔一百二十年便要沉睡一甲子,有违天道。上天怎会允许凡人钻这种轮回的空子?现在看来,祖师爷应该是在册的神仙。她抱对大腿了!! 刘长生这件事结束后,星晚专门约秦恺见面,跟他说一下前因后果,让他安心。不然他整天疑神疑鬼,快要精神分裂了。 秦恺带了女朋友过来,又约上陆域祁,找了家环境不错的餐馆,算是酬谢星晚。 星晚将刘长生撞车以后的事,详细讲了一遍。之前,她问过顾天师,能不能对外人说这些。祖师爷想了想,觉得秦恺算是被刘长生牵连的人,若不说清楚,恐怕会对秦恺今后的生活造成阴影,改变命数。但要隐去顾清这一环,对于普通来说,飞升、尸解、接引、轮回,还是太匪夷所思了。 三人听完星晚的讲述,不约而同沉默了片刻。 过了一会,秦恺长舒一口气,“怎么会有这么邪门的修仙?竟然还害了一家三口!” 秦恺的女朋友子言,好奇地问:“那一家跳楼之后呢?刘大爷真的修成了?” 星晚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成仙?所谓天理昭彰,报应不爽。他在成仙最后的审判中,还是失败了!” 秦恺拍拍胸口,“失败就好,失败就好。这样的人,成了仙,早晚要遗祸社会。” 想想也是,普通生活里,身边有个人,具有神仙的法力,但心术不正,是件多可怕的事! 陆域祁说:“我听说,天上的神仙都有指标,就像公务员似的,一个萝卜一个坑。” 星晚也没听祖师爷说过这些,对这个话题十分感兴趣。 陆会长继续说:“你看,西游记里,那么多神仙身边的灵兽下凡抢唐僧rou。而且,每次唐僧被抓着,他们不会立刻吃,都要洗刷干净,邀请好友一起分享。” 星晚很给面子地问:“为什么呀?” 陆域祁:“唐僧是如来佛祖座下二徒弟金蝉子转世,吃他一口rou,就能得到天庭仙位的指标。” 秦恺喝了一口饮料,笑道:“真的假的?” 陆域祁也笑,“道听涂说,谁知道呢!” 两个姑娘都催他继续讲。 陆会长:“吃唐僧rou,要唐僧自己心甘情愿,强迫的、被害的,都没有用。他来到世间,去天竺取经,也是为了给神仙身边人创造指标。” 大家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陆域祁又说:“你看红孩儿,父母都不会用三昧真火,为什么他会用?这么说,天庭上,三昧真火是谁的技能?” 子言脱口而出,“太上老君!” 秦恺:“你是说,红孩儿是铁扇公主和太上老君的私生子?” 星晚:“所以,牛魔王不敢离婚,还在外面找了小三。” 陆会长点点头,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咱们看结果啊,最后,红孩儿跟随观音大士,成为座下童子,转正了,有仙阶了!” 秦恺三人不约而同对陆域祁竖起大拇指,胡诌都能诌如此有理有据,不愧是会长大人! 笑闹一会,星晚和子言熟悉起来,星晚对她说:“听这些神神怪怪的,挺没意思的吧?” 子言笑笑,“挺好玩的。其实,在我身上也遇到过一些怪事,并不可怕。我还要感谢那件事,真的。”说完,她喝了一口酒,想要压住翻涌的情绪。 秦恺伸手抱住女朋友的肩膀,小声安慰,“你跟星晚说说吧!” 子言对星晚讲了四年前的一件事。 当时,她刚上大学,暑假和mama一起去南京旅游。她一直很喜欢的男团在南京有演唱会,想顺便去参加。mama给她买了新的行李箱,她把爱豆的贴纸贴满箱子。mama还埋怨她,新箱子就贴得花花绿绿的。子言全然不顾,就是很开心,能出去玩,还能见爱豆。 当天,她们母女到达南京,取了行李就去预定好的酒店,地点在秦淮河附近。进了房间,mama发现行李箱的密码打不开,才注意到,这个箱子和他们的一样,就连爱豆贴纸的图案和位置也一样,就是箱子太旧了,好像用过好几年的。 子言有点难过,这个箱子她要带去上大学,现在变得这么旧了。她不开心了一会,忽然,脑子里冒出四个数字,就试着去拨行李箱上的密码,结果真的打开了。里面的东西,都是些年轻男女的衣服,还有一条裙子,和mama柜子里一直舍不得穿的那条一模一样。 他们翻了翻箱子,找到一个电话号码,便试着拨过去。对方响了几声,竟然接通了,是个男人的声音,听着挺着急的。 男人说,他们下火车之后,发现拿错行李了,正想着怎么联系她们,换回箱子。 mama就说,正好,你们在哪,我们打车过去,咱们换回来。男人说,他们在太古里这边的酒店。 子言和mama对南京也不熟,挂了电话,便出酒店打车,和司机一说,司机说,南京没有太古里。 然后又拨通男人的电话,原来他们不在同一个城市。首先,子言和mama是坐飞机来的,对方是火车。她们在南京,对方在成都。根本没有交叉点,行李箱是什么时候拿错的? 后来,他们就联系不上了。 眼看着转天就是爱豆的演唱会,子言跟她mama说,您不是很喜欢那条裙子吗?平时也舍不得穿,要不,您就穿这条吧,回头给人家干洗一下,再还回去。子言mama受了挑唆,心里也活泛起来,于是穿上那条喜欢的裙子,去看演唱会。 那天,她们玩得很开心,又蹦又跳,mama美美的,像是少女。虽然她来之前对子言追星嗤之以鼻,但到了现场,也跟着子言大喊大笑。 那次旅游之后,子言来槊原上大学。没过一年,mama查出肝癌晚期,很快就去世了。 mama去世以来,子言整个人的状态都很不好,想起mama就哭,觉得自己是个没有mama的孩子,世上再也没有人像mama那样爱她了。 直到今年暑期,她跟秦恺出去旅行。到了酒店,她正在洗澡,听到秦恺在外面打电话。等她出来一问,才知道,是箱子拿错了。卧室里的那只行李箱特别新,上面还有她亲手贴的爱豆图贴。她忽然想起来,当年那个旧行李箱的密码就是秦恺的生日。 这时,秦恺的手机再次响起,子言让他开了免提。她真的在电话里听到四年前mama的声音。当秦恺说,他们在成都的时候,电话里一阵杂音,便断了线。一看号码,正是mama生前使用的手机号。再拨过去,电话里只剩下忙音。 放下手机,她忍不住哇哇大哭。秦恺劝她,她说没事,她就是高兴,还能再和mama说话。 回去后,子言发现柜子里mama喜欢的那条裙子不见了。秦恺说,以为是她的,一起收进行李箱。子言又是笑泪交加,说没关系,她永远都记得当年mama玩得特别开心,穿得美美的,和她一起去听演唱会。 说完这些,子言眼里蓄满了眼泪,她说:“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但我很感激他,让我们母女隔着四年时光,再次相遇了。还有,那条裙子,真是最好的误会!” 星晚不太会安慰人,她也不明白子女与父母之间的感情是什么样的。 那天,他们都喝了很多酒,散场的时候,大家都醉醺醺的。 秦恺和子言一起回家,陆域祁打车和星晚回学校。 星晚靠着车窗,愣愣出神。她能感到到子言对mama浓烈的情感,那就是亲情吧?此刻,她很想家,家里有爷爷和祖师爷。她从小和爷爷一起生活,爷爷对她很好。爷爷是祖师爷养大的,他应该也像自己眷恋他一般依赖着祖师爷。 然而,普通人的寿命是有限的,就算无疾而终也不过匆匆百年。更何况还有像子言mama那样,突然戛然而止的。 到了学校,星晚对陆域祁说,她想回一趟家,然后继续乘坐出租车,回了槊阳山。 星晚到达槊阳观的时候,已经接近子时。爷爷早就睡下,只有祖师爷仍在打坐。 他听到动静,出来查看,看到星晚晃晃悠悠走进院子。 顾天师皱皱眉,“怎么这么晚回来?你喝酒了?” 星晚走到顾清面前,吸吸鼻子,问:“祖师爷,我为什么没有爸爸mama?他们是不要我了吗?我是被抛弃的小孩吗?” 顾清扶住星晚摇晃的身体,“你不是被抛弃的孩子。”他成仙几千年,还没有过哄小孩的经验。当年收养小关的时候,那孩子很懂事,从来不哭不闹。 星晚被顾天师扶进房间,已经哭得一塌糊涂,她口齿不清地说:“那你说,我为什么没有爸妈?” 现在跟她说,人各有命,每个人要走的路都不一样,她肯定听不见进去。顾天师有些手足无措,试着柔声说:“小关就是你的家人,我也是。” 星晚身体不稳,一下栽进顾清的怀里,顺势抱住,像是抱抱枕一样。 顾清怔住,身体随之有些僵直。几千年来,还没有谁敢抱他。 星晚蹭蹭他的肩头,“小时候,看到其他小朋友都有爸爸mama,我很羡慕。我也想要他们抱我……” 想要推开她的手,缓缓落在她的背上,笨拙地拍抚。 星晚安静下来,像是睡着了。顾清将她放到床上,拉过被子,帮她盖好。 星晚拽住顾天师的衣袖,抬头问他,“祖师爷,你会感到寂寞吗?也会想念父母吗?” 顾清一顿,轻声说:“我已经忘记他们的样子了!” 星晚又傻傻地问:“你有过喜欢的人吗?有过孩子吗?” 顾清目光变得空茫,他曾经那么炙烈的爱过一个人。此刻,不知道她的魂魄飘荡在世间哪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