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整栋楼
过完了年,星晚也开学了。这个学期,是大三下学期。再有半年,他们就该进入社会,联系公司实习。 学校里经常邀请事业有成的学长、学姐回校讲讲成功经验。班上的同学,也会动用自己的人脉,请一些社会人士来学校搞搞活动,让同学们提前适应外面的世界。 星晚他们班的班长,请来一位去年毕业的学长,姓康,他大四到银行实习,成功留下,至今已经工作一年多了。 他讲了讲职场关系、待人接物,言谈还算风趣,同学们听得意犹未尽。 活动最后一项,就是聚餐。康学长传授了不少干货,全班同学请他吃饭。 星晚最近在学院里小有名气,被安排在主桌。 席间,男同学或多或少都喝了点酒,只有康学长滴酒不沾。 班长问他,“康学长,提前你可是有名的酒神,没事就喜欢喝两杯。怎么工作了,倒戒酒了?” 康学长摇摇头,一脸苦笑,“现在不敢喝了。” 在其他同学的再三追问下,他讲了这样一件事。 康学长工作半年后,在单位附近租了间房子,早晨能多睡一个小时。他很高兴,天天几乎能睡足八小时,早晨起来神清气爽,工作也是生龙活虎。 一个周末,下班后,吃了晚饭,小酌一杯。他也没开电视,直接回卧室,躺床上刷手机。困意上来,直接就睡了。 可是睡着睡着,他忽然觉得眼前有一道强光,把他晃醒了。他当时侧躺在床上,面向房东用来存放个人物品的壁橱,并不是窗户。他觉得可能是自己的手机亮了。可是睁开眼睛一看,屋子里一片漆黑,手机也没有任何提示。他在卧室里摸黑寻找,没也找到能发光的东西,便又睡下了。 转天是星期六,他休息。早晨起来,他看了看壁橱,虽然房东说里面都是他的东西,但也没上锁。康学长想,他就打开看看,也不碰房东的东西,应该没什么吧!结果打开一看,里面全是衣服。不过,奇怪的是,都是秋冬的厚衣服,并且全是同款,颜色不同而已。有粉色、绿色、橙色、蓝色、灰色,各种颜色,但看上去都灰蒙蒙的,不鲜亮,有种又厚重又刻板的感觉。 在衣服堆里,还有一个小纸灯笼。虽然造型古朴,但它是电的,连接线一直延伸到墙壁里。康学长没找到开关,也没拽那个根线,担心给人家拽坏了。 晚上,康学长约发小辉子到他家喝酒,一边吃饭一边看电影,当时看的是发哥的《英雄本色》。 港片里的大衣,怎么看都觉得特别帅。两个人喝得晕晕乎乎,有点上头。 康学长说,房东收集了不少呢子大衣,不如咱俩COS一波。 他们进卧室打开壁橱,翻翻找找发现只有一件衣服算是类似,也不是大衣,只是尺码大,穿上挺长的。领子有点像电影里的款式,但它不是风衣。而且,不知道裁缝怎么想的,前后都有拉锁,看起来特别奇怪。 康学长和辉子也没多想,喝到嗨点,穿大衣走秀的劲头上来,在屋子里来回走,拍了几张照片。 当天晚上,辉子走了之后,康学长也懒得收拾,剩饭剩菜就摆在茶几上,自己回卧室睡觉。 半梦半醒间,他被强光照得醒了过来。这次睁开眼睛,屋子里不是一片漆黑,很刺眼的灯光直照着他。他平躺在一个冰凉的白钢板推车上,完全动不了。旁边还有人交谈:先别动了,等家属来吧。 紧接着,就是拉抽屉的声音。他一阵激灵,意识到自己很长时间没喘过气。那种感觉就像,当你嘴里没有东西,没办法连续吞咽似的。喘气变成了一种很难的事。 他努力折腾半天,就是无法呼吸。越来越难受,挣扎之下,他终于能动了。一翻身,趴在地上吐了出来。伸手一摸自己的床,还好,不是白钢板。看了看时间,竟然刚过去一个多小时。 康学长起身喝了杯水,光着脚来到客厅,踩在地面,感觉地上有冰碴。打开灯一看,地上全是雪地靴踩着冰雪带进来的脚印。辉子坐在沙发上,戴着墨镜,穿着房东的衣服。 康学长说:你怎么回来了?说着,就去洗手间方便。 等他再出来,辉子不见了。然后,电话响了,是辉子的母亲打来的。她告诉康学长,辉子出事了,车祸。 当时,康学长脑袋“嗡”的一下,耳朵直接耳鸣了。辉子是单亲家庭,他母亲身体也不太好。为了防止辉子母亲过度悲伤,人别再过去,他只能撑着点,慌乱之中故作镇定,安慰辉子的母亲。 挂了电话,他赶紧进卧室换衣服,出门帮辉子处理后世。仓惶下,他忘了这里是他新租的房子,习惯性拉开壁橱找东西。结果,打开壁橱发现,里面的纸灯笼是亮着的,上面写着:有客到。 康学长一下子就像开窍似的,这些衣服不都是寿衣吗?之前自己愣是没想到,就是觉得奇怪。刚才和辉子喝了酒,辉子也没想到。 康学长这会气不打一处来,把纸灯笼拽下来,将里面的衣服都扔到地上,抬脚猛踹,纸灯笼被他踹变形了。 后来,他料理完辉子的丧事,和房东说了这件事,与对方大吵了一架。房东说,我就是干这生意的,我现在不干了,我的货舍不得扔,我放哪,还不是我自己说了算吗?你有什么好跟我急的? 虽然,康学长把人家的灯笼踹坏了,壁橱的门也拉变形了,但是,房东什么也没扣,该退的都给他退了,算是息事宁人。 康学长以为退了房子,事情就结束了。但是,别忘了,那件衣服他也穿了。 他经常能看到辉子,这几个月来得得魂不守舍。康学长到处找能解决事儿的人,只要听谁说,什么地方有人能处理这种事,他就过去。但是,大家说法不一,在众说纷纭中,他觉得有位神婆说得比较靠谱:之所他没事,是因为他俩选的是一样的。辉子总出现,是回来给他送这件衣服。他接了,自己也就没了。 康学长观察了一段时间,他只喝一点酒,就会在房间里、大街上,看到辉子,或者是在睡梦里看到那道强光。从此,他再也不敢碰酒。 康学长讲完之前恐怖的经历,一桌的同学,眼神齐刷刷看向星晚,不约而同地想:学长,您今天算是来着了。 星晚真有点怀疑,康学长到他们班传授职场经验是幌子,实际上是过来解决灵异事件的。毕竟,遇到这种性命攸关的事,谁还有闲心回馈母校?不过,她没说出来。 班长喝了口啤酒,拍了拍胸口,说:“我去!也太吓人了!不过,我们班兴许还真有人能帮得上您。我说得对不对,星晚?” 康学长顺着班长的目光看过来,“你们班还真是藏龙卧虎!” 同学们附和,“那是,我们班星晚可厉害了,光咱学院,就摆平好几个怪事。” 可能,之前班长已经和康学长说过星晚的英勇事迹,对方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星晚摸摸鼻子,轻咳一声,说:“我回家问问长辈,这是怎么回事。也不一定能处理。”万一是前世注定、命里劫数,顾天师不愿出手呢?她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满。 班长大手一挥,“唉,你别谦虚!”又对康学长说:“你们留个联系方式,以后好直接沟通。” 于是,双方加了微信好友。 当天,星晚回到家,便对顾清说起此事。然后说:“师父,那个房东有问题吧?干白事的多了,也没见谁家出事的。壁橱里的电灯笼是他放的吗?他还把电线埋进墙里!” 顾天师掐着指节计算,又看了康学长的微信头像,“凡事做丧葬营生的人,命里一般带煞,命硬,能化解阴气。房子里一柜子寿衣,极有可能不是新的,便容易成为阴灵附着的媒介。” 星晚眨眨眼,不大明白顾天师话里“不是新的”,是什么意思。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基本都是火化,听说,火葬场的工人送逝者进炉子之前,会脱掉他们的衣服和配饰,防止纤维油化,弄脏炉子和骨灰。那么,脱下来的寿衣,必定不能扔了,会多次使用。那么,康学长整天对着一柜子尸体穿过的衣服……星晚不寒而栗。虽然她接触过不少生死与鬼怪,心理上还是对这种事有些介意。 顾清继续说:“若是再遇到那间房子朝向、布局有问题,聚煞集阴。康同学八字轻,或运势低,便会与媒介产生感应。” 星晚问:“难道都是巧合?”之前顾天师说过,哪有那么多巧合,大多是命中注定。 顾清唇角上扬,“他不是遇到你了吗?” 星晚想,也对,如果康学长命里该有这一劫,通过她得到师父出手相助,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顾清刮了刮徒弟的鼻子,“小朋友,不要被宿命论影响,变得悲观。虽然是‘天命不可违’,你们不是还有句话叫‘人定胜天’?” 星晚嘻嘻笑,“况且您还不是人!” 顾清被噎住,这句话,怎么听都不像夸他! 星晚赶忙补救,“您是神仙嘛!” 顾天师心道:这孩子,在他面前越来越皮了! 接下来,他们二人以租房的名义进入那套房子实地看了一圈,顾天师提点房东室内阴气重,容易出事。估计房东遇到不止一次房客因怪事退房,对顾天师的话颇为在意,多问了几句。 顾天师指点他,找一个月圆的午夜,将壁橱里的衣物带到十字路口焚烧,再烧些纸钱。 入户门与浴室门直冲,中间挡一道屏风。再将室内桌椅、沙发、床的位置挪动一下,改变动线,让气流与阳光更顺畅。在卧室窗前摆放挡煞用的朱砂石或者雷击木,并且连续播放四十九天《大悲咒》。 房东一一记下,点头答应。 回去后,顾天师又为康学长的朋友小辉超度,让康学长对阴灵承诺,小辉的母亲由他来照顾。 几个月后,康学长发消息告诉星晚,自从做完法事,他再也没见过小辉和那道强光。 事情至此告一段落。 有一天,星晚回家,客厅里坐着一位不速之客,自称是官方处理灵异事件的部门,证件属于公安机关。 来者叫仉先慧,看上27-8岁,一身连体的工装搭配齐耳短发,显得精明干练。 顾清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仉先慧笑着说:“我们这个部门,建国后就成立了。记录各地的修行、灵异组织。也知道您六十前年沉睡,最近刚刚醒来。不久前,您处理过几桩事吧?我代表国家感谢您的仗义援助。此次前来,是想邀请您成为我们部门的顾问,帮忙解决一些棘手的案件。”末了又补充,可以挂公职,给予国家津贴补助。 星晚还记得,爷爷曾经告诉过她,要谨防外人知道祖师爷的超自然能力,担心顾天师成为研究对象。 顾天师没有答应顾问的事,他不缺钱,对世俗的权利、地位也不感兴趣。但人家已经找上门了,也没必要遮遮掩掩,承诺日后若有需要,可以帮忙。 仉先慧见所求未成,但也算是搭上线了,见好就收。她说,最近确实有件事需要麻烦顾天师。并且约了明天带当事民警过来拜访,便告辞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