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依稀听诸葛渊喃喃道：长恨此身非我有
清旺来那天之后，就没有再出现过，李火旺和诸葛渊在杏岛歇息了好些时日。 相处的日子里，诸葛渊发现李兄总是有意无意蹭着自己的尾巴。 他生前是个十足的大好人，对自己好友这点怪癖自然是容忍且满足的。 于是他有意无意都会展露自己的九根尾巴，没事就钻进李火旺袖子里，挨挨蹭蹭地摩擦。 按照诸葛渊的说法，他们在拍卖行取到的镜子名曰“溯事镜”，可追溯时间起因缘由，消解姻缘虬结。 铜镜蒙尘，又因岁月添了许多斑驳，一时没被行当里的能人鉴定出来。这才让他们能不费过多心神拿到。 诸葛渊往上面放置了自己和李火旺的一缕发丝，随即用符箓和咒语念叨了一会，溯事镜开始回溯。 等诸葛渊回神，李火旺问他如何。 诸葛渊笑着说：“已经找到解决的方法了，需要等到下次月圆，辅以特殊阵法，李兄与我的问题便都能解除。” 他垂眸，有所保留地说道：“李兄之所以会变为双性之体，乃时运不济导致。但此番遭遇并非李兄的命中注定，而是数年前李兄被讨口封、承了狐仙的因果。” “这样的关联从前缘处斩断，便可以解除李兄的困境——也不必如此背运，横遭许多不该的对待。” 李火旺闻言，喜形于色：“那我们一起等到下一个月的月圆就好了？” 诸葛渊神情自若：“正是。” 杏岛是传闻的神仙居住地，可李火旺这些日子体验下来，倒也没有这么夸张。 它更像是与世隔绝的桃花源，除了诸葛渊的竹楼，其他皆是普通人居住在此处。 因为阵法的缘故，此处的人与世隔绝，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 诸葛渊和岛内众人相处融洽。两人一起去集市凑热闹的时候，和蔼的婆婆给诸葛渊塞鸡蛋，蹦跑的小孩缠着让他讲故事，头发扎得马马虎虎的秀才向诸葛渊请教问题。 李火旺在这时会知趣地站在旁边不做打扰。 ——直到一个摆摊买画的老头话头一转，看着这个时常跟在诸葛渊身边的红衣人： “狐仙大人，这是我闲来无事为你们夫妻二人作的画像——二位郎才女貌、珠联璧合，真的是登对啊！” 李火旺这才知道，由于自己的沉默寡言，松散的乌发披散开来，雌雄莫辩。被杏岛的居民误认为了狐仙大人的新娘。 新娘大人眼睛瞪得像铜铃，因为惊讶而没有控制住周身的煞气，配上红衣更像是来索魂的女鬼。差点把街上的百姓吓跑。 诸葛渊接过画卷，卷起纸筒往“新娘子”脑袋上轻轻一点，半调笑地说道：“李兄且收神，老伯可差点吓坏了。” 李火旺才又敛息闭目，将自己的戾气抑制下来。 他牵起诸葛渊拉着白衣狐仙远离这群瞎造谣的人，耳根子guntang。快步走时，听到一位老妇的悄声议论： “这次的新娘子看起来好凶呀，还是上一位好看哩！” ……上一位？新娘子？ 诸葛渊从回到竹楼开始，就看到李火旺坐在一旁，好看的眉头微微皱着，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他将桃子剥皮，把玲珑剔透的白桃rou用小刀削成薄片，装在陶瓷盘里，放在李火旺旁边： “李兄，这是新摘的桃子，要不要尝尝？” 李火旺看到诸葛渊走来，眼睛闪了一瞬，旋即往远离白衣狐仙的方向挪了挪。 诸葛渊不解：“李兄……？” 李火旺似是才回过神来一般：“啊、诸葛兄，我不吃。你吃，你吃。” 诸葛渊叹了口气，平缓的语气里藏了些不易察觉的委屈：“从集市回来，李兄就刻意疏远我，是小生哪里唐突了李兄吗？” 他说完直直地望向李火旺，睫羽颤了颤，狐族自带的魅力技能不自觉开始散发……给李火旺一种受了天大的委屈的楚楚可怜感。 李火旺马上别过头，耳根子又红了。 他在心里重复道：这个狐狸说的话一句话都不能信！不对、是一个标点符号都不能信！ 他以前还有过新娘子？他从来没给自己说过。 正想着自己等下次月圆解决完双性之体，就速度离开杏岛。身侧一阵清冽的竹与墨融合的气息传来，是诸葛渊突然靠近。 他拉着李火旺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李火旺回头，本想继续躲避，却直直撞向诸葛渊清亮而纯粹的眸子——一如当年初次见面的赤忱坦然。 两人明明隔着一定距离，却在眼神相交时互相愣住了。 两相对望，竟已忘忧。 随即，诸葛渊开始心虚般往别处瞟，李火旺看到狐仙大人泛起薄红的俊脸，似有所感般也红了耳根。 他本想站起来一走了之，却发现诸葛渊还攥着自己衣袖，两人默契地没有改变自己的动作。 僵在原地。 “嗯……那个新娘，我听到集市里的阿婆说，你以前还有一位？” 末了李火旺掩饰般地补充：“当然我肯定不是你的新娘，他们误会了。” 诸葛渊回道：“李兄此番误会我了。那献祭活人的阵法是大齐那边的墨家所传承的，我当时在这具身体里苏醒不久，就受到了齐墨放在船中用阵法飘来的新娘。” “那姑娘惊惧未定，只好先让她在杏岛小住一段时日。待时机成熟，便送了回去。” “她来时盖着红盖头，一身喜服，自然被岛民误会了。李兄应是见过她的——便是那日追杀你我的监天司旁边那位，声音令人心肠寸断的女子，虚年。” 李火旺闷闷回了句：“哦……” 诸葛渊的手伸过去，竹签夹了刚刚削好的桃子递到李火旺面前。 李火旺很自然地吃了下去。 两个人就这样，一个投喂一个吃，慢慢吃完了桃子。 晚风徐徐吹来，李火旺吃得有些撑，倚着栏杆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有人温柔地附上自己脸，随即如触电般即刻撤离。 他依稀听诸葛渊喃喃道：“……长恨此身非我有…” 自己好像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被人抱起来放到床铺上，细心地掖好被子。 他意识不清，伸手拉住来人的衣袖。 梦游时的人力气不可小觑，他用力一扯，那人就一个趔趄跌倒床上。 李火旺此时梦到了幼时养的小狗，他把来人当做馒头，抱了个满怀。 他满足地蹭了蹭对方的胸膛，终于陷入沉沉的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