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书斋 - 同人小说 - 【综漫】苦闷生活在线阅读 - 叁

    

    “喂?出来吃饭。”

    赤坂贺打电话给中原中也,“我请客。西餐还是寿司?”

    “能不能跳过吃饭直接居酒屋见?”中原中也问,“我刚吃完饭,你饿吗?”

    “不饿。”赤坂贺说,“那居酒屋见。挂了,我去占个座位。”

    赤坂贺走上二楼,挑了个包厢,把菜单上所有的酒都点了一杯,下酒菜一概两份。中原中也没让他久等,迅速赶到。

    “就是这么回事:感情渐入佳境的时候他快死了。他死之前我们各奔东西。过段时间我回去看看,如果找到他哥们,就把遗言给他传递出去。要是找不到,以后再找找。”赤坂贺说,“看来讲义气容易折寿。”

    “就这样?”中原中也问,“就这么简单?我总觉得后面还有两万字剧情,不过无所谓呗,反正你离开那儿了。你的保镖业务怎么样,有没有觉得太宰烦人得要命?”

    “是有点,他今晚上好像也出去喝酒。无所谓,人住在城市里就会跟汽车喝油似的喝酒。”赤坂说,“我的历任前男友可能就剩下太宰还活着了,我真期待。”

    “喂。”中原中也咕哝了句:“别这么说。他死了对谁都没好处。”

    “对他自己有好处。”赤坂贺说,“他那精神状态有目共睹。”

    中原中也犹豫了,转移话题:“聊聊你的眼睛吧,视野损失大吗?”

    “你今晚上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中也哥。以鼻梁为界限,右边都看不到了。”

    “等等,”中原中也糊涂得很,伸手指指,“不是左眼受损吗?”

    “太想当然了。我的脑子又不是按教科书长的,我哪知道什么情况。总之挖掉左眼以后两边都看不到了,我想办法把我的本体塞眼眶里了,现在通过它看东西。喏,就是义眼片。”赤坂贺摘下墨镜,用手戳戳它,指甲碰在上面发出闷闷的响声,“别和太宰说啊,他刚订了批不同颜色的义眼片,估计没看出来具体怎么回事,毕竟他又不是超自然学家。”

    中原中也抬起手,在嘴边前面做了个拉紧拉链的动作,有点犯愁:“视觉效果和人类的视界基本一致吗?还是说你现在连我什么表情都看不到?”

    “没啥区别。”赤坂说,“其实我宁可只能听见声音,然后能辨认人和物体的位置,知道的越少人越自信,看的越少越不容易胡思乱想,我要是完全瞎了也挺好的,免得老上当受骗。”

    “挺有觉悟。”中原中也扶着额头,说:“走到今天这个局面才想起来反省……”

    “马后炮也是炮。”赤坂贺耸耸肩,一脸无赖。

    “行。”

    中原中也服气了。

    “总之,”赤坂说,“这趟出去伤到心了,现在看森先生都感觉父子情深的。我打算先陪太宰一段时间,关爱一下留守儿童。”

    “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怎么好上的,”中原中也说,“红叶姐也不懂,森先生也说不知道。你们两个当初像中邪了,够离谱的。”

    “多骂两句吧。”赤坂贺双手合十,恳求道,“你当年多骂我几顿,说不定我就不跳龙潭虎xue了。”

    还他妈成我的错了?中原中也郁闷透了:以前像中邪,分手闹得天翻地覆的,没多久又处得像好朋友。我哪知道会搞得这么惊心动魄。

    赤坂贺想想觉得有道理,于是进行道德绑架:“你也得负起责任来。”

    “行,行。”中原中也手拍在桌子上,没好气的说,“我随叫随到。”

    “好,那调查小组就正式成立了,我宣读一下成员名单。”赤坂贺满意地点点头,坐直身子,“组长,中原中也;组员,赤坂贺……”

    赤坂贺念了一长串人名。

    大家都闲的没事干要长蘑菇了?就我一个人忙得团团转呗。

    中原中也痛饮啤酒,问:“为什么组长是我?又不是我牵头组织的。”

    “日本社会传统,年资论功嘛。”赤坂贺以忽悠的口吻说,“办成了您受禄,出事了您背锅。”

    中原中也又愤愤不平地拍了下桌子:“所以我要带领你们调查什么?”

    赤坂贺拉开外套拉链,从夹克衫内兜里掏出数张照片和折过几道的打印纸,一字铺开。中原中也定睛一看,照片从数个角度照了同一个男人,看着像三十左右,抽烟,衣着朴素,红发蓝眼,有股看淡世俗的气质,略微有点眼熟。他拿起打印纸,纸上大致记录着该男子的生平和其他组员的调查结果。

    织田作之助,性别男。武装侦探社社员,前杀手,职业空窗期曾因为一幅画被卷入事件中,当时负责回收画的成员是尚未成为干部的太宰治。其人是个业余作家,未婚,收养了十几个孩子。

    “不经过首领同意,贸然对其他组织的成员动手,是违规行为。”中原中也提醒道,“除非是寻仇这种情有可原的事偶尔还能网开一面。想清楚了再做事,我可不想亲手处理你们啊。”

    赤坂贺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子。我们发现有个受太宰cao控的账户在给这位侦探社社员汇款,额度非常巧妙,很难令人多想也不会让人觉得奇怪,汇了很长时间了。我印了银行流水来看,一眼过去就知道是太宰的手笔。”

    “理由是什么?”中原中也问,“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俩恋爱的时候,森先生还控制着我的经济呢,哥们。我消费都是划藏起来的卡,指望别人悄悄地转账过来,但你们毛手毛脚的老闹出笑话。后来我就只信任太宰的渠道了,所以我认得出来那种方式方法。”赤坂贺说,表情很镇定。

    中原中也“嘶”了一声,使劲摆摆手:“别和我说细节,我不想听。你接着说吧。”

    “我查了织田先生的作息习惯和活动范围,还查了太宰的行动记录和会议安排,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互不相识,织田先生理论上是不知道还有太宰这么号人的。他收养的一部分孩子是当年龙头斗争造成的孤儿,但也有因为别的情况失去双亲或者被遗弃的孩子,从孩子们的身份查原因之后我觉得根本不关他们事。”

    “问题就出在这里了,太宰取代了一个和织田先生做交易的贩子,今天晚上,两个人会在酒吧见面。以素未谋面的陌生人身份,黑帮头子和正派人士会闹出什么样的事故?”

    “妈的。”中原中也烦躁起来,“他准备了新的搞死他自己的小妙招?”

    “很可能是。”赤坂贺说,“我不好奇太宰到底在想什么,我想知道他打算干什么。这很重要,我的保镖职业生涯里还没死过雇主,如果他在我任期里扑街,还是在我被支开的情况下,后半辈子我就不能自豪地吹嘘我的保镖工作了。”

    “所以呢,我提前付过款,喝完这杯就出发好吧?中原干部,我以干部候补的身份向你提出申请,接下来请你和我一道前往lupin酒吧,如果首领先生又没事找事嫌命长,我抽他的时候请你假装没看到。”

    中原中也近乎敬畏地仰望着赤坂贺的墨镜,不知道他到底是旧情未了还是爱岗敬业,又或者是单纯的精神错乱。他想了想觉得可能三者皆有之。

    中原中也戴好帽子,在酒吧门口停下,说:“侦探社的人认得我的长相,但你很久不活动了,他很有可能不知道你是谁。事发突然,现在调人过来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如果警报解除,打电话给我,如果事态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我听到声音就进来帮忙。”

    “明白。”赤坂贺说,“对下表。”

    两人将手表的表盘转进手腕内侧,确认过时间,赤坂贺理理衣领,调整表情,从影子里取出盲杖,顺着楼梯慢慢走下去。

    酒吧里除他以外,只有一位顾客。

    侦探社社员,织田作之助,如照片上的一般,有种看透世俗,淡泊名利,俗称地球上的事和我没关系的气质。

    而他们伟大的、独裁的、将无数阴谋粉碎于掌下的首领大人,正在吧台后面调酒。

    注意到赤坂贺的到来,首领大人挑挑眉,转出吧台,扶着赤坂坐下,说:“天色不早了,喝一杯就回家吧?您这样的情况,天完全黑下来以后,会有些麻烦呢。”

    逐客令。

    赤坂贺想,纯粹是逐客令。

    “是啊,”赤坂贺客套着,“难得走进家安静的店嘛,真不错啊,空气清新剂是什么香型的?”

    “大概是新鲜柠檬的香味吧。”太宰治很客气地回答。

    “啊啊,闻起来确实像。那么,我也看不到酒单和酒长什么样子啦。来杯自由古巴怎么样?基酒双份。”

    赤坂贺说,像个正常顾客那样点单。

    “咦,双份吗?喝多了要怎么回家呢?”

    太宰治做出担心的表情。

    “别担心,”赤坂贺说,陪他打哑谜,“我哥们在街上等我,他在买夜宵呢。喝晕倒也没关系啦。”

    是黑话吗?

    织田作之助似懂非懂,好像听懂一点点,又不清楚他们具体在聊什么。至少他自己认知里没有这样的句子能直接拿词典套用。约好的交易者是黑帮的会计,进来的新顾客肯定也不是普通人吧,虽然戴着墨镜用着盲杖,但搞不好是伪装,说不定其实是个护卫。

    织田看着扮演着调酒师的、缠着绷带的青年将酒杯放在戴墨镜的男人面前。他自身为了确保安全,与绷带青年隔着一个座位坐着,而墨镜男子则由绷带青年扶着坐在同样隔着一个座位的,更远的地方。

    很长一段时间里,绷带青年都只是默默喝着,直到他忍不住了似的,自我介绍道:我是太宰,太宰治。

    戴墨镜的男人“哦”了一声,说:我是赤坂贺。

    “最近呢,我遇到件很有意思的事。”太宰说。

    “什么?”织田作之助问。

    而赤坂贺说话要阴阳怪气许多:“你说哪件?”

    “是说我终于找到了一个哑弹的事,多年的夙愿终于实现,我抱着它在事务所里直接跳了起来。”太宰说,目光笔直地投向织田,后者无法判断这对话的着陆点在何方,也不知道它是怎样发射出来的,因此,怀着困惑,希望墨镜男子能提供更加阴阳怪气的话语。

    赤坂贺也做到了,他没有辜负希望,说:“你喜欢那种东西的话,明天我就收集上从六磅到十六磅不同规格的哑弹,按照保龄球的涂色方式和投掷姿势,让它们砸破你卧室的玻璃,落在你的床上。当然,我会在里面塞进闹钟,你就听着滴滴答答的声音好好感激我的慷慨吧。”

    “不要那么客气。”自称太宰的青年摇摇头,“砸在我脑袋上也没关系哦?”

    而后,太宰谈论起了想要分享硬豆腐,以及关于织田最近获得的新人赏的话题。

    即便是织田这样的男人,也能透过那副越来越下滑的墨镜,看到男子越来越震惊、越来越羞愧的表情。

    “你是偷窥狂吧?”赤坂贺问。

    “没有吧。”太宰摇摇头。

    闲谈很快结束,谈话朝着严肃的方向滑去,两人谈论起近来发生的事:侦探社的毛头小子闯进黑帮的大楼,织田想就此人的安全问题,同太宰达成交易。

    而后,织田猜到太宰就是首领本人。他从怀中掏出枪,放在吧台上。

    赤坂贺有点混乱了:虽然,我们处在一个容易暴毙的行业;虽然,我总是和危险分子待在一起,危险分子又总是死的很快;虽然我前男友死得差不多了……

    不过,这也来的太快了吧?这是命运吗?这个距离这个角度,以人该有的能力是拦不住枪子的。现在打电话叫中原中也进来也无济于事的,太近了。

    侦探社的人说着本来想带大炮进来,但手边现在只有枪了。

    “把枪拿走吧。”赤坂贺迟疑着,“它在这儿对谁都没好处。”

    “不行。要怪对手不好,毕竟面对的是街道的支配人,搞不好这次会面本来就是陷阱。交易的事看来要另做打算了,虽然我不一定能活着离开。”织田作之助不为所动。

    “我从来没有布下针对你的陷阱。”太宰说。

    然而并没有任何一个人真的相信他。

    在一段未能起到任何作用,只是让气氛更加紧张的对话之后,太宰向社员告别。

    “我要走了,”太宰看着枪口,而后看向织田,“想开枪的话就开吧,但如果能允许我任性一下的话,能至少别在……”

    他好像还想说什么,但是被打断了。

    “是啊。我觉得这是家很有感觉的店,以后我会来照顾生意的。我不希望在这儿处决任何人。”赤坂说,站起身来。吧台边缘,阴影与照明的边界变得模糊了,浅淡的影子匍匐在他腿边、脚下,继而烟雾般升腾。

    织田作之助发动预知异能力:如果他开枪,太宰会中弹,而后影子覆盖了整间酒吧,向门外的中原中也发出信号,那位干部立刻进行支援,他将在封闭空间中独自对抗两个竭尽全力的袭击者,并且,两人将以至死方休的决心对付他。

    如果我不开枪呢?织田作之助想着,又看了眼太宰的脸。像个刚从沉船里捞上来的古董,昂贵,但早就没有地方可去了。

    织田收起了枪,决定不要在这里拼命。

    “谢谢你。”戴墨镜的男人向他点头致意,随后询问太宰:“这件事到此为止了,对吧?”

    太宰虚弱地点点头,一声不吭。赤坂将自己的盲杖塞进他手里,抓着他的头发,影子猛一下升高,把太宰吞了进去。

    赤坂叹了口气,问:“你和我老大第一次见?”

    织田本来想立刻离开的,但有人问话他就迈不动腿,于是简单地回答:“对。”

    “你平时生活感觉有人在偷窥你吗?”赤坂的眉心越来越皱。

    织田摇摇头。

    “那你听说过太宰提的那个平行世界理论吗?你觉得是真的假的?”

    织田思考了一下,说:“陪孩子们看电影的时候,看到过类似的剧情,但我不知道怎么判断真假。就算真的有平行世界,在这里做过的事情也不能改变。”

    赤坂停顿了几秒钟,才继续说:“我先描述一下我老大的情况,工作狂,责任心很重,好像太久没出门憋出社交问题了,他今天跟你聊的东西是不是让你觉得很摸不着头脑?”

    织田点点头,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走。

    “纯谈论工作能力,他是个值得赞赏的家伙。既然他说会放过芥川,那么芥川先生的生命安全就有了保障。你也可以放心了,如果组织内有不长耳朵的小家伙袭击芥川先生,他们会尝到苦头。那么正事就聊到这里,请问你对朋友的要求是什么?”

    织田哑然。

    “没有固定要求的话,我就要向您热情推荐太宰先生了。”

    “我不和敌人做朋友。”织田说。

    “不,现在不是敌人了。你来这儿是为了芥川先生的安全,太宰先生来这儿是为了和您交朋友。”赤坂贺继续推销,热情高涨,“显然他自己的社交功能已经在办公室工作和天天使唤我这样的可怜人时落灰风化了。既然现在您的目的已经达成,你们就又回到了一面之交的陌生人身份里,是可以下班以后单纯喝一杯的关系。”

    “是这样吗?”织田快被他绕进去了。

    “是的。”赤坂认真地点点头,“那么我把他的私人号码给你,”他掏出个本子,撕下纸写字,“第二行则是我的号码。如果他的电话打不通,打我的也行,我会和他说的。”

    “好吧。”织田接过那张小纸片,他现在非常希望自己能走了:“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赤坂说,热情地挥挥手,和他告别,贴心地说:“找不到话题的话,可以在电话里聊聊酒。”

    怎么会有比宿舍附近的阿姨还健谈的男人?织田作之助想不通,连忙迈动两腿,火速逃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