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那日忘川之后，锦觅似乎安分了许多，终日在房中写写画画，也不再出门，不过也是因润玉看得紧，不让她再踏入魔界一步，魇兽与仙侍更是时刻不离。 润玉依然如平常一般，对天界尽心尽力，时刻将天帝之责放在首位，太微跟在他身旁，观他所做一切，只觉自愧不如。 随着时间的流逝，一切好像都没有变，却又好像有什么在悄然的改变着。 魔界的天空始终像血一样嚣张而鲜艳，周围更是有绿幽幽的冥火，飞来飞去，鬼影憧憧。 此时魔界幽冥深处，忽有一串流光从天边飞速落下，润玉雪色的身影浮现，而他的身后，还跟着两排天兵天将，能跟随在他身边的，肯定都是些心腹之将。看来他们此行，是来与人会面的。 果见润玉缓步向前，没一会儿就停步，前方有个人影正驻足而立，看到润玉就拱手道：“天帝陛下。” 润玉向他微微颔首，道：“卞城王。” “陛下，请。” 卞城王说着，将润玉引到离他们不远处的石桌石凳。 润玉神态自若，挥袍而坐，望着依然站在一旁的卞城王，淡淡道：“卞城王既然来赴约，想必是做好与本座结盟的准备了。” 卞城王却面有疑色，似乎陷入了沉思。 润玉也不管卞城王的反应，继续道：“如今新任魔尊固城王是何等样的人，卞城王定然比本座了解，一山容不得二虎，他素有狼子野心，志在我天界，如今他方才上位，为求稳固，对你卞城王的态度，就如温水煮青蛙，假意优待，但这并不代表，他日后不会动你们，倘若你被他今时今日的优容所蒙蔽，由他坐大，那便祸患无穷，今后天魔两界之间怕也是不得安宁。” 卞城王眸色一沉，思虑片刻道：“陛下言之有理，只是不知，陛下有何要求。” 润玉轻轻一笑，道：“卞城王果然通透，若卞城王与本座结盟，待你继任魔尊之位后，本座许诺，只要本座身在天帝位，天魔两界便自此互不侵犯，永世和平。” 将卞城王眼底一瞬间闪过的光芒尽收眼底，润玉顿了顿，接着道：“不过本座还有一个要求，本座希望卞城王在魔界搜寻旭凤的元灵，找到后，将他交于本座。” 卞城王身形一震，眼底有着为难与疑惑，“陛下岂会不知，火神旭凤有大恩于我父女，我断不会恩将仇报。陛下能否换个要求，让我在魔界搜寻火神旭凤的元灵交于陛下，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润玉忽然起身俯视卞城王，散出隐隐威压，道：“旭凤有恩于你，想必卞城王若知道旭凤的下落，定会相助于他吧？” 卞城王额头微微冒汗，神色却十分镇定：“陛下，逝者已矣，本王并不认为火神旭凤还有元灵存于这世间，更遑论存于魔界。” “哦，这倒是本座没有说清楚了，卞城王不知当日九霄云殿状况，旭凤尚有一缕元灵存于世间，本座一直在暗中寻找，却始终未果，本座对魔界不甚了解，便只能对卞城王提出这个要求，托卞城王寻找。旭凤他乃凤凰，本就多出一魄，天界又有九转还魂金丹，只要能找到他那一缕尚存的元灵，本座定能让他复活。卞城王如此防备，怕是听信了一些传闻，以为本座要害旭凤罢，卞城王果然仁义。” 润玉收起威压，语气淡淡，面上神情十分的坦然，眼底却似有几分无奈之意。 再看卞城王薄唇微张愣在原地的模样，显然对于润玉的话感到十分意外与惊讶。 就在这时，一个飒爽却又焦急的女声插了进来，真真是不见其人但闻其声。 “什么，凤兄有一缕元灵尚存，他当真能复活？” 润玉见到来人，也不意外，更不在意，只轻轻颔首道：“当真。” “鎏英，不得无礼，还不见过天帝陛下。”卞城王听见女儿的话，醒过神来喝斥，又对着润玉道：“陛下恕罪，小女顽劣。” 卞城王的话音刚落下，鎏英便接着道：“陛下恕罪，鎏英刚才一时情急，失了礼数。” 润玉淡淡望了她一眼，道：“无妨。”接着便对卞城王道：“卞城王，本座的要求便是如此，这结盟之事，事关天魔两界大局，不知你意下如何。” 卞城王沉吟不语，鎏英看了看他父王，忽然对润玉道：“我们可以答应找到凤兄的元灵交予天帝陛下，只是，需得以水神锦觅那个阴险的女人来换。” 润玉闻言，眼底眸色骤然加深，少顷嘴角微挑，冷笑一声道：“鎏英公主是想替旭凤报仇？你还真是旭凤的红颜知已，只是本座奉劝鎏英公主莫要参与，锦觅与旭凤之间的事，又岂是你这等局外之人所能了解的，别听得一些流言就如此行事，需得知，未经他人苦，莫言他人事，待旭凤复活之后，让他们自行解决便是。还是说，卞城王与鎏英公主，根本就不相信本座会复活旭凤。”随着润玉话音的落下，他冷冽的视线扫过两人，清冷的面上也只余冰冷。 卞城王面色惨白的望了自家女儿一眼，鎏英却没有看到，她早已被润玉这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更是神色羞愧的垂下了头。 “卞城王，原本，本座还想着，你们若能与天界结盟，并找到旭凤元灵，本座便将可以延长暮辞寿命之法告知于你们，但现在看来，你们既然对本座毫无信任，那便也没有必要谈下去了。”润玉淡淡扔下这些对于卞城王两人不亚于惊雷的话语，挥袖迈步便要离开。 鎏英听得此言，欣喜若狂，她猛地抬起头来，下一刻她嘭一声跪在地上，道：“陛下请留步，鎏英心直口快，口不择言了，望陛下恕罪。”鎏英说着，用乞求的目光看向卞城王。 卞城王叹了一口气，也跪倒在一旁，对润玉道：“陛下，小女莽撞，这结盟之事，于天魔两界都有益，本王应下了，若找到火神旭凤元灵，也定将他交予陛下，只望陛下莫忘将暮辞存活之法交予我父女。” 润玉本就背对着他们，此刻意味深长的勾唇一笑，他转身运起灵力，不动声色的将他们父女两人扶起，道：“好，本座必不会忘，卞城王，本座在天界静候尔等佳音。” 全程跟在润玉身边的隐形魂太微此时已然呆滞，润玉就这样将魔界收服了？他以往那般费尽心思筹谋都没法得逞，润玉如今没费一丝兵力就能将魔界收服，还或许能找到旭凤元灵，真是一举两得。 太微有一丝郁闷，其余却是万分的骄傲与赞赏，这个天帝，合该玉儿来当。 时间点滴流逝，正是夜深人静之时，润玉却因曾当了夜神万年，日夜颠倒，此时处理完奏疏，依然毫无睡意，便一时兴起，腾云驾雾到碧水潭，幻化出龙尾，泡了进去。 这碧水潭，自润玉继任天帝后，便再没来过，这会儿难得的舒适放松，让润玉没多久就闭上眼，昏睡过去。 四周寂寂无声，只有碧绿潭水中珠白耀眼的龙尾微微晃动，荡起一圈圈涟漪。 太微望着润玉睡梦中仍然颦起的眉眼，轻轻叹了口气，他试着运起灵力凝在指尖，捻诀指向润玉，下一瞬间，润玉陷入了更深的睡眠之中。 太微飘近润玉，轻轻的环抱住他，在他耳边温声道：“玉儿，我在这里，快睡吧，我会守着你，保护你，永远陪着你，安心睡吧。” 是的，太微如今已经能碰到润玉，也能使用一些灵力了，只不过，依然没有人能看到他，便是润玉也不行。 太微不知道自己如今这种状态算什么，但他也不在意，原先他只想就这么陪着润玉，但如今能碰到润玉，更能用灵力保护他，那更好，其他的，就顺其自然吧。 润玉在睡梦中似乎有所感觉，他感受到了从未感受过的，那是什么，温柔而又坚定，很舒服，身体也好像被保护着。 太微看着润玉原本颦起的眉眼渐渐舒展开来，面上顿时露出一丝满意笑容，他用着任何人都难以相信的小心与轻柔，缓缓靠近润玉的脸，在他光滑的额上印下了一个微不可觉的亲吻，接下来，太微就只是微笑着，默默看着他怀中润玉恬静的睡颜。 若是此刻众仙家在此，怕是没有人能认出，这个眉眼含笑，温柔和煦的男子，曾经是那个杀伐果断，阴狠无情的先天帝太微。 但这改变，如何不好。 而将来的改变，或许会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