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书斋 - 经典小说 - 如鱼得睡(NPH)在线阅读 - 白鹿与狗

白鹿与狗

    

白鹿与狗



    高芋、梁焰和韶祈年三个人是大学校友。一个学外语的,一个学医的,另一个学金融的。看起来好像各自扯不上什么关系,但巧的是三人都进了同一个社团——国际象棋社。

    下棋这件事是少有的高芋放了几分不可多得的真心的事项之一,梁焰一向致力于当她的跟屁虫,但凡条件允许他自然不会落下任何一个机会,从小就是这样,她早就习惯了自己有个事儿多话更多乍一看斯斯文文实际上气不死人不偿命的发小。

    但究竟为什么会认识韶祈年这个混球……全赖高芋自己眼神不好。摘了框架眼镜就五米开外人畜不分,轻而易举就会把同样身材修长的两个人弄混。

    当她啪的一下毫不留情地拍上那个高出不少的肩头时,她还没意识到自己招惹了个什么人物。

    转过身来的并不是那个金丝眼镜常年不落的衣冠禽兽斯文败类,反而是个面容俊俏的娃娃脸少年。

    三分贵气糅杂着七分青涩,惹眼得紧。

    高芋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不过分女气导致阴阳难辨的娃娃脸。虽然好看,但并不是那种阴柔的秀气,相反是极为少见的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阳光清俊的大男孩类型。

    但可惜的是,她那巴掌打得实在是太用劲了。

    眼瞅着就要收不住场面,高芋灵机一动做了个至今让她后悔万分的决定。

    “同学,看你长得挺面熟的,要不留个联系方式?”

    更见鬼的是,原以为自己会被毫不犹豫地满口拒绝,却没料到对方也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五分钟不到,微信聊天框里就躺了个叫做“韶祈年”的名字。

    头像是一颗王后棋,白玉材质的,盈润如水滴。

    这个头像直到他们正式在一起了之后才被高芋抢着换了一个,彼时韶祈年正虔诚无比地捧着她的左手帮忙剪指甲,至于她的右手自然是忙不迭地一通cao作。

    硬是把那个看起来就很高大上的头像换成了只变异纯白色梅花鹿的卡通形象。

    然后再把自己的换了个张着血盆大口的老虎。

    梁焰常常笑着打趣说高芋是只不折不扣的“母老虎”,往往这个说法总是被高芋嗤之以鼻,但自从她真把韶祈年这个人畜无害的小白鹿叼回窝里之后,才恍然大悟地发现……有时候这个不靠谱的说话还真有那么几分道理。

    比如她那些莫名其妙无处安放的征服欲,又比如她总是招惹一些莫名其妙甩都甩不掉的食草动物。

    韶祈年这个人,乖觉得很,但有时候也有些令人摸不着头脑的倔性。他慕强好胜、自尊心高,却也的确拥有与之匹配的实力和手腕。

    比起他那软萌可欺的外表,韶祈年实际上用的折磨人的手段不可谓不算变态。

    简单来说,两个人意见一致的时候,和他谈恋爱着实是一桩享受事。可但凡只要有点观念相悖的地方,高芋就会在现实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下不得不承认一个道理。

    阶级之间终究是有壁的。

    韶祈年再怎么落魄,再怎么不堪,再怎么身陷囹圄,说到底瘦死骆驼比马大,更何况他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从一开始就不是。

    他只是愿意为了高芋伪装一番罢了。

    ·

    财阀家大少爷和一无所有灰姑娘的戏码只上演了四年零三个月,高芋就迫不及待想撕毁剧本抽身而出了。

    只可惜韶祈年这张脸实在极具欺骗性,好的时候能跟你千好万好,撒娇装傻耍手段样样精通,以前以为是只不沾荤腥的小白鹿,临了临了才发现是变了异的吸血鹿。

    高芋费了毕生所学,再联合一旁加油鼓劲的梁焰,终于推翻了这场不长不短的恋情,并且孤身一人跨越了大半个地图,蹲到一个当地小辅导机构当了个英语老师。

    但她从来也不是什么能吃苦的人。

    好不容易费劲吧啦从小县城逃了出来,这会儿又得回去,对她来说简直就是自讨苦吃,于是她坚持了没几天,又夹紧尾巴回了北城。

    秉持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高芋战战兢兢过了段食不知味的日子,在发觉周围还算安全以后,她才终于卸下了防备,打算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这回一定得远离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上流阶层。

    结果毫无准备就捡到了个遍体鳞伤的小狗。

    是真的“狗”,一见面就咬住她裤腿不放的那种。

    那天她手里提了袋刚从超市结账完的速食冻品,难得鼓起胆子抄了个近路,就一会儿功夫险些被囫囵个儿滚出巷子的少年吓了个魂飞魄散。

    鲜血淋漓的手掌扒着她小腿肚,温凉的血液渗透浸没入布料,像是被毒蛇缠住了身体无法动弹,高芋呼之欲出的尖叫都不能得到释放。

    冬至夜,一袋白胖的元宵从包装袋中骨碌碌滚了出来,蹭在湿透了的雪地上,沾满了灰。

    二院以往常驻的急诊科医生此时正被调往隔壁直辖市参加评级,高芋找不到熟人,只得随手拉了个医生求助,把“血人”交到对方手上,眼看着被抬上了担架车,她这才能稍微缓缓呼吸。

    慌里慌张闷头闷脑,她竟是一个人坐在抢救室外喝起了手头上仅剩的一瓶易拉罐啤酒。

    直到自己略带几分酒意,迷迷茫茫地趴上了病房里刚被推进来的那个人影身旁,她才如释重负般地呢喃了几句。

    “……元宵。”

    她可怜的滚了一地的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