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上
番外上
凌晨五点,万籁俱寂的时刻,钟嘉荷却听到门锁响动的声音,睡眼惺忪的望向客厅,下意识喊了声陈初。 继而又觉得自己瞎cao心,陈初现在肯定还在温柔乡呢。 下一秒却听到回音,含着几分歉意。 钟嘉荷感到不可思议,半披着外套起身去客厅,借着鹅黄的落地灯,看到沙发上神情恍惚的陈初,睫毛软绵绵的垂在眼前,混着灯影,流露出疲惫的情绪。 “怎么了?”她顺手倒了杯温水递到陈初手里,揶揄道,“还以为你今晚不会回来了呢。” 陈初接过温水,抬眼看向她时已经处理好了情绪,笑了笑:“你不是怕黑吗,我当然要回来了。” “切。”钟嘉荷当然不信这套说辞,但还是感到很受用,打量她半晌,并没看出暧昧的端倪,不免感到诧异,“是和陈生之间发生了什么吗?” 离开餐厅后,她从David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陈最的事情,钟家在香港也算得上名门望族,结交往来的大多是商界名流,邱家这位大少爷的事情她也听了不少。 抛开家世背景不谈,让钟嘉荷印象最深的是祖父曾评价这位陈生“够狠” 据说陈最当年借着邱家的东风创业成功后,年纪轻轻便有了雷霆手段,毫不犹豫地斩断了所有关系。 邱老爷子被他伤了根基,逢人便骂他是白眼狼,甚至不惜动用许多资源阻拦封杀,试图令其妥协,仍然无济于事。 业内人曾传言,他母亲为此还走了极端,陈最却连病房都没进过一次。 风评不好,手段也决绝,David却夸他是个用情至深的人。 钟嘉荷本来半信半疑,但看到他望向陈初的目光后,直觉两人之间应该颇有渊源,晚上才做主当了个顺水推舟的红娘。 可是看陈初现在这样,好像并不开心。 ”陈生......“陈初对这个称谓感到些许陌生,”也没发生什么,就是觉得脑子有点乱,喝多了。“ 她伸手锤了锤头,靠着沙发休息,后知后觉的懊悔,今晚她不该趁着酒意和陈最阐明心意。 没攒够钱,社会地位悬殊大,这些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原因。 究其本质,还是因为放不下那个心结。 或者说,那个诅咒。 朝夕相处一年多,钟嘉荷是个非常合格的室友,有着恰到好处的分寸感,从不过多询问什么,但今晚的好奇心却格外旺盛。 主要是因为陈初这人平时太能隐藏心绪了,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哪怕是现在这样面对面,也看不穿她眼里和心里到底有什么。 俗话说酒后吐真言,难得有机会和她敞开心扉畅聊,钟嘉荷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于是继续旁敲侧击。 ”我听David说,圈内人都知道陈生有个初恋,他也从不避讳这一点,还说自己一直在在等她,可是呢,从没人见过他这位初恋,我猜那个人......“ 陈初闻言,下意识感到紧张,以及困惑,陈最那么谨慎的人,居然会将这件事摆到明面上,任人议论。 明明只是一段暗流涌动的孽缘,在别人眼里居然成了不可言说的深情。 钟嘉荷看见她眼底的波澜后,指节轻轻敲了敲脸侧,笃定道:“就是你吧!” 陈初还来不及辩驳就对上她凑近的笑脸,怔了两秒后,无奈点头。 “嗯,他也是我的.....初恋。” 初恋,似乎就是为将来而准备的词,十来岁的时候,只觉得心动,并不会怀念,也不知道被遗弃的东西也会弥足珍贵。 “我就说嘛。”钟嘉荷骄傲的啧了一声,转而又觉得奇怪,“那你在餐厅门口的时候为什么要跑啊?” 平时连迟到都不肯多跑两步的懒家伙,当时蹿得跟个兔子似的,还以为见了鬼。 “因为,还没做好重逢的准备吧。” 钟嘉荷打了个响指,“我懂,就是那种分手以后,再见前任的时候一定要够靓,才能镇住场子,找回面子。”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是,没做好准备而已。” ”要做什么啊?“钟嘉荷仔细回想了一下吃饭时,陈初故意避开陈最的视线,闪烁其词的样子,眉心微蹙,”难道是准备复仇?“ ”不是!“陈初推开她的脸,再聊下去,保不齐听到什么无厘头的猜测,”睡觉去,难得周末呢。“ ”欸,别走啊,再聊会儿。“ 钟嘉荷抱住她胳膊,”求你了,你就和我说说嘛,主要是,我有个朋友还挺喜欢陈生的,要是他人品不行,我得劝人家趁早脱粉啊。“ ”他没有人品不好,是我的问题。“挣脱不开,陈初只能斜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因为是我单方面提的分手。“ ”单方面.......他没同意?“钟嘉荷再次轻轻敲着侧脸,灯光在指尖缓缓游移,宛如鹅黄的蝶影,”难怪你看起来那么心虚。“ 陈初眼睛圆溜得像只猫,”我有吗?“ ”有啊,只要是摆在陈生面前的菜,你甚至不敢动筷子。“ ”我有那么怂吗......“陈初揩了揩鼻尖。 ”哈哈哈,所以为什么分手啊,因为异国恋?“ 忽然谈起前尘往事,陈初竟不知道该从哪件事讲起,从极端偏执的母亲,在精神病院里自杀的朋友,葬身雪地的奶奶,还是被她烧得面目全非的父亲? 无奈,惊惶,愤慨,失望,每件都是压在她心头的巨石,她不想再把陈最卷进劫难中。 “因为......不合适。” 天生该亲密,天生被拘束。 “那你为什么还要来英国,如果真的不合适,离得远远的不就好了,如果真的不合适,他为什么这么执着,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很希望看到你过得开心点。” 陈初笑笑,半边脸隐没在晦暗里,“谢谢你,我并没有因为他的事情感到不开心,只是,还需要时间消化这件事吧。” “理解,而且对男人,高冷点没坏处。”钟嘉荷满足了八卦心,又安慰了朋友,自我感觉很是良好,困意也涌上眉眼,“太困了,走吧,睡觉去,去梦里消化。” 陈初酒意未散,躺到床上就睡着了。 明天的事明天再说。 却没想到某人一刻都等不得。 还来不及进入梦乡,就听到手机铃声,拿起来一看,陌生号码。 正要挂掉,顿了两秒,接通,听到陈最清冽的嗓音。 真奇怪,明明都快三十岁了,声线却和十几岁一样干净。 ”你回学校了?“ 陈最坐在车里,修长的指节缓慢敲打着方向盘,仰头时,看到日光从橡树间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成了青绿的雪絮。 男人的视线越过那扇弧形落地窗,仿佛能看到陈初睡眼朦胧的模样。 如果不是听筒里细细的呼吸声显示着她还存在,陈最真要以为昨晚躺在怀里和他撒娇告白的人不过是另一个美梦而已。 ”你醒了?“ 问了句废话。 陈初盖住额头,重新躺进枕头里,”我太困了,有什么事,要不下次再说?“ 陈最看了眼腕表,八点不到,不能要求她和自己一样精神抖擞,于是答应,”好,你想吃什么早饭,我给你买。“ ”不用不用,我周末都不吃的,下次再说吧......“ 陈最正打算说些什么,听到那边传来匀长的呼吸声,像是睡熟过去了。 ”那.....早安。“ 他舍不得挂电话,陈初却毫不犹豫地挂了。 玻璃窗上映着对面地街景,仓促而模糊,什么也看不见。 陈最在车里坐了半晌才离开。 另一边的陈初站在落地窗前,隔了层层树影,凝望着他的寂寥模样。 ”对不起啊。“ 她在心里道歉。 本来陈最以为她的下次,是下一刻,却没想到,是敷衍与推托。 重逢快一周了,他却连她一面都没见着,陈初的理由也让他无法反驳,做实验,写报告,以及去兼职。 他提出想去学校看看她,依然被拒绝,说他太帅了,影响自己学习。 旁边的david看见这条消息以后,笑得很是幸灾乐祸:”没想到啊,你的爱情也这么欠可。“ 他的中文不好,却总喜欢在陈最面前嘚瑟。 可能是爱看汉语桥的缘故吧。 ”是坎坷。“ 陈最撑着额头,盯着漆黑的屏幕感到困惑,不懂陈初为什么在真情流露以后又变得这么.....虽然不想承认,但真的很敷衍。 “Charlie,Although you always laugh at me for not being able to catch up with girls, at least I can still stay with her.” 陈最可不想被他这个恋爱差生调侃,无奈他说的的确是现实。 即便钟嘉荷不喜欢他,也没敷衍过。 “I think you should change your method. You can&039;t be so gentle anymore. What men need most is courage.” 看到陈最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后,David摸着下颌,故作思索,“汉语里面有个词,叫......”金棕色的浓眉快要扭成稻秧,终于灵光一闪,“软糯男!专门形容没勇气的男人。” 陈最听出他是在说懦夫,苍白的手背上又多了条青筋后,冷冷睇了他一眼。 “shut up.” “ok~” 陈最收起手机,很想告诉他一句中国话叫做“爱是克制”,他也只对陈初一人温柔。 David看他又拿起手机,编辑了好长一串话,最后却什么都没发,摇摇头,又冒出句荒腔走板的谚语,“死鸭子嘴硬。” 陈最冷笑一声,目光森然了几分,David立刻举起双手,“sorry......” “你不忙吗?” 陈最懒得和他拌嘴,边浏览邮件,边下逐客令。 “我马上就走。”David理了理外套走到门口时,恍然大悟般的哦了一声“我要去见lizzy了,你有什么话想让我帮你转达的吗。” 陈最愣了两秒,想起lizzy是钟嘉荷的英文名,陈初和她是室友,也说过今天和她一起去了图书馆。 “等等,我和你一起。” David勉为其难的看他一眼,”行吧,你开车。“说着将车钥匙朝后一抛,双手揣兜,潇洒离开。 陈最:”......“ ....... 陈初看到钟嘉荷收拾书本,托腮的手换了个方向,”去哪儿啊?“ ”有约。“ 钟嘉荷粲然一笑,”不过我给你重新找了个学习搭子。“ 陈初缓缓仰起脸看她:”什么?“ 钟嘉荷笑而不语,挪了挪肩,陈最端着杯热牛奶,朝她歪了下头,笑容虽然淡,却很和煦,细框眼镜架在鼻梁上,衬得五官轮廓更显清隽。 白炽灯照在男人身上,勾勒出干净的线条,敛了意气和欲望的青年,沉静如柏树。 ”陈.....最啊,你怎么来了?“ 虽然这个局面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她将书桌收拾了两下,给陈最腾出空间。 陈最将热牛奶推到她面前,扫到文献上密密麻麻的笔记后,心里那些莫可名状的郁闷顿时消散许多。 ”加了糖的。“ 他知道她不喜欢苦涩的咖啡,尤其嗜甜,做川菜都要放白糖。 和他说谢谢,太生分,陈初抿了抿唇角,嗯了一声。 钟嘉荷与David看着两人温情的模样,有种大功告成的圆满感。 “你为什么这么帮着他们啊?” David在心里搜索着成语,想合理形容。 “中国有句古话叫,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我在攒功德呢。” 话虽如此,但钟嘉荷也并非全无自己的小心思,陈最如今很受业内认可,钟家一直有心谈合作,如果能借着陈初的关系,留下个好印象也未尝不可。 david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掏出笔记本,记下拼音。 他的汉语水平实在是捉襟见肘,钟嘉荷看他写得歪歪扭扭的,淡笑着摇摇头,拿过笔记本打算帮他写,往前一翻,看到许多个端端正正的“钟嘉荷”,笔迹质拙,却力透纸背。 “痴线。” 话虽如此,眼底已溢满了柔软的笑意。 ..... 陈初不知道陈最突然造访到底要说些什么,抵在额角的食指忽弯忽直,对面的人却一直维持着风轻云淡的神色。 “紧张?” “啊,没有啊。” 陈最抬眼看她,绵密的睫毛落下灰影,本漆黑的瞳仁,看起来更加深沉了,情绪也难以分辨。 兄妹俩的长相,随着年龄增长,区别越来越明显,唯独眼睛,数年如一日的相似。 陈初也深深地望着他,清晰的感受到他寂然无声,却又炙热浓烈的情意。 “我......我饿了,我们吃饭去吧。” 陈初怕自己再次提前失了分寸感,避开视线,三两下收拾好东西准备起身。 “正好,昨天我去超市买了不少食材,回家吃饭吧。” 陈最合上书本,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回家?” 在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陈初几乎快要忘记家的概念。 回宿舍,回公寓。 有家人在的地方才是家,十年来,从没人对她说过这句话。 眼前忽然有些模糊,温热的指腹轻轻贴住她面颊,像是喝完中药以后的糖水,让人无法抗拒。 陈最在心里叹了口气。牵起她的手,越扣越紧。 “初初,我们回家了。” (写得慢慢心里酸酸,继续加油油吃rourou,晚安安,不知道还有没有人看,爱你们,比心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