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书斋 - 言情小说 - 明写春诗(NP)在线阅读 - 21-22 中国人有自己的缅北。

21-22 中国人有自己的缅北。

    21

    2020招新这摊子事,综合楼从六月中旬一直吵到了七月下旬才算有个章程,而按时间来算,已经说不上提前了。

    黄青松是支持的,楚循觉得可有可无,但陈承平一力主张,楚循肯定向着自己最喜欢最得意的部下。李参谋长双拳难敌四手,最后无奈妥协,抱着文件气冲冲地往办公室走,锁上门跟秘书大骂了一句胡闹。

    秘书眼睛往天花板上看,只希望参谋长别想着给陈副穿小鞋。

    那位有老大罩着就不说了,一双脚是真大,撑破无数小鞋绝不是传说。再说过分一点,陈副要真气急动起手来,这一楼加起来可都拦不住。

    估计还得去六楼搬救兵。

    说起来,陈副这事儿,不会是真为前女友考虑吧?

    对这件事,陈承平没想过隐瞒, 因为根本瞒不住。

    八月初,陈承平准备动身去搜罗人了,跑去跟楚循说了一句:“老大,我后天把小宁带走啊。”

    楚循已经知道陈承平把宁昭同扔到应机营的事了,扫他一眼,把茶杯一放:“我最近听说一事儿。”

    陈承平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满面了然:“您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瞒着您的。我就是想着,‘前女友’这名头,往外说不好听是一回事,到时候还一堆人来问我情况。我就干脆当没这回事,落得清净。”

    楚循眉头一皱:“什么?什么前女友?”

    “……我cao,”陈承平反应过来了,“您还不知道这事儿是吧?”

    “……我cao,”楚循也反应过来了,“宁昭同就是你前女友?”

    “现女友,不对,我老婆!”陈承平嘿嘿一声,“不过您别催我结婚啊,人小姑娘才多大,急着结什么婚。”

    “你他妈少跟我胡搅蛮缠的,说清楚!”楚循眉头一竖,“她就是心心念念好几年那小姑娘?她奔着你来的?”

    “嗨,老大,您想到哪儿去了,她怎么会知道我在哪儿,还奔着我来,”陈承平坐直了一点,佯作老实,“就是觉得这缘分难得,我才吃了这回头草,不然我这德性……老大,我真喜欢她,跟那些有的没的不一样。”

    楚循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思绪:“我不管宁昭同和你那些有的没的区别在哪儿……你上蹿下跳一个多月,就为了把她塞进行动队里?”

    “我靠,老大,你这话把我都吓着了,”陈承平挠了挠头,但也不敢糊弄他,“她想进行动队,我想想觉得弄个女队也行。就是顺水推舟,她要达不到标准我不会把她硬塞进去的。”

    这一点楚循不怀疑:“你老婆想进行动队?好好一个大姑娘折腾什么,你看看她晒成那样,你也不劝劝她。”

    老婆!

    陈承平暗喜:“我不是没劝过,她那,文人嘛,有梦想。”

    “行了,公事儿别耽误,你想怎么折腾都行,”楚循懒得问了,摆了摆手,“去吧,下楼跟韩冬光说一声,让你老婆精神点儿,别咱旅就出这么一个还被淘汰了。”

    陈承平立马站起来,拔了个军姿:“是!”

    几天后,夫妻双双把差出。

    宁昭同顶着自己刚剪的寸头,单肩背着背包到大门口集合。同行人都过来搭话,陈承平看了她一眼,心说没想到,剪了还挺好看。

    她头型圆润,五官折叠度高,肤色黑了更显棱角,没头发衬着了反而更见底子好了。

    等坐上飞机,陈承平终于有机会好好打量她了,宁昭同让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干脆聊了点正事:“咱们是准备挑什么样的人?”

    旁边作战中心的负责人的林教生一听,笑着插话:“你这一句话,就是个大课题啊。”

    林教生不到四十,眉眼长得有一脉俊气,陈承平不乐意自个儿老婆跟他接触太多,用一句话拉回她的注意力:“体能合格,军官,有专长最好,按这个标准先筛,回去再慢慢评估。”

    真是简单粗暴。

    宁昭同心里吐槽了一句,面上倒没什么表现,毕竟光这个标准就不一定能筛出几个:“我看你们那列表里问题还挺多样的。”

    陈承平纠正:“咱们那列表,你怎么刚出门就把自己当外人。”

    她轻笑一声:“行,我看了一下咱们这列表……我能补两个问题吗?”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凑过来了。

    陈承平看了她一会儿:“你说。”

    “也没啥,”宁昭同掏出笔,“咱们与时俱进,搞搞结构化面试嘛。”

    宁昭同以为她出来是负责招女兵这块儿工作的,等落地才意识到自己还没资格扛把子,但相应的,她就在男兵招收现场有了一个席卡。

    首站是东北虎,副旅长刘青山是陈承平的老兄弟,一见他就亲稔地挤兑:“妈的,老陈,又来薅我们的好苗子了是吧?”

    陈承平直接勾住他的脖子:“少他妈来这套,老子还不一定看得起你这仨瓜俩枣的呢!”

    ……

    东北虎这边的接待人员似有若无地打量过来,宁昭同特地放缓了步子掉在最后,不多时林教生也靠过来了:“小宁啊。”

    “林主任,”宁昭同应声,“怎么了?”

    “哦,刚才人太多了,有句话没问你,”林教生压低声线,直说的,“你有没有男朋友啊?哦,别误会了,我女儿都上初中了。”

    宁昭同失笑:“您要给我做媒啊?”

    “就是我老婆的弟弟,在新疆那块儿,刚三十岁出头,马上副团了,”林教生把基本情况介绍了一下,“山东人,一米八七的大小伙子,浓眉大眼的也不丑,人品绝对没问题……”

    宁昭同耐心听完:“您夫人的弟弟,肯定各方面都是出色的。”

    林教生一听就笑:“你这话说的。”

    “不过,林主任,我这、心里有人,还没放下呢,”宁昭同摆出一副略有抱歉的表情,下巴朝前指了指,“他都没结婚,我实在不死心。”

    ?

    林教生都惊了:“我靠,你跟老陈真谈过啊?”

    宁昭同佯作羞涩:“可不是吗,后劲儿太大了,现在还惦记着呢。”

    林教生恍惚了一瞬。

    我靠,陈承平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好处,值得小宁这么念念不忘?

    八卦是一回事,正事不能耽误了。上午落地,中午吃饭,下午参与面试的候选人就坐到了会议室外面。

    “……七号,荀真!”

    “到!”

    “进来!”

    “是!”

    荀真挺直腰板,正步进入,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最后定在原地,跨步对着窗户——等等,窗户?

    “第三个找不到主席台在哪儿的了,”林教生叹气摇头,“以后得让小宁坐过来。”

    对面的女上尉轻笑一声,对他比了个手势,荀真慌乱地右转,臊得满脸通红。

    不是、他真不是因为这女上尉——不是!为什么会有个女人啊!

    陈承平一脸不爽:“啥真?”

    “……啊?”荀真没听懂。

    “我说你这姓念啥,啥真,狗真?”

    “……x-un,荀,”荀真心说这都什么事儿啊,选拔负责人竟然是个文盲,“荀子的荀。”

    宁昭同撑着下巴,好心给高中文化的陈副解释:“荀子,一个先秦的儒家先贤,有两个很有名的学生。哦,先秦,就是秦朝统一六国之前的所有日子,大概是公元前221年。”

    陈承平瞪她一眼:“要你说?”

    宁昭同笑眯眯的:“行,继续吧领导。”

    陈承平心说自己是不是太惯着这丫头了,老对自己吆五喝六的,看林教生一脸看热闹的样子,没好意思开口,干脆揭过。

    “行了,荀真是吧,”陈承平动了下屁股,“想不想来淬锋进步一下?”

    淬锋?那个前辈们口耳相传的特种圣地?

    我靠!这回来的竟然是这个部门!

    荀真眼睛都亮了:“报告!想!”

    “我们看了你的履历,很优秀,”林教生开了口,“但是体能差了一点。”

    荀真忙道:“我会加油的!我觉得我还有进步的空间!”

    他体能是真不算差了,真差也进不了东北虎,但他觉得淬锋这样的地方入场券是比武冠军也不夸张。

    林教生也就是说那么一句,真进了淬锋,二十个人围着研究制定计划,体能上来绝对没问题,何况荀真也达到入门线了。他跟陈承平交流了两句,两人轮流问了荀真几个常规问题,最后陈承平大手一挥,让宁昭同上场:“归你了!”

    归——

    荀真有点不好意思,端端正正地左转,等着宁昭同开口,下颌有些紧张地崩起来。

    “别紧张,就是闲聊几句,”宁昭同看出来了,安慰他一句,笑得很温柔,“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队友因为一件你不会退让的事看不惯你,你的长官不知情,把你们分到了同一个任务小队里。这种情况下,你会选择告知你的长官,避免给任务增加风险;亦或选择相信你和你的队友拥有足够的基本素养,在任务里会通力合作;还是说其他?”

    女上尉语调温和地说完那么长一段话,荀真的心也一点点放下来,神情跟着变得柔和许多:“您好,‘不会退让的’、让我的队友看不惯的事,您能举个例子吗?”

    “啊,举例的话……”宁昭同摸了一下下巴,想了想,“比如说,你喜欢上了你的室友?”

    荀真:?

    林教生:?

    陈承平:……?

    东北三省民风淳朴女人剽悍,东北虎算是国内最早一批建立女子特战的特战旅了。底子厚,那就有得好挑,最后男兵40人面了一天,女兵20人一天差点没面完。

    陈承平没好气,跟林教生吐槽:“你看她那样子,跟挑儿媳妇儿似的。”

    林教生心说挑儿媳妇儿可不会有这么越看越满意的模样,要不是硬指标定死了,小宁恨不得把东北虎家底儿都薅回去。

    面完是晚上八点,刘青山带着一群人回了沈阳,陈承平一进门看见一桌子两杠,大喇喇地坐到一边:“先说好啊,老子明天早上就走,别灌我。”

    看来都是熟的,一桌子人齐齐发笑,倒没什么异议。

    宁昭同衔儿不够,坐的隔壁桌,不过到底是这屋子里唯一的女人,不免有人多问一句:“老陈,不是吧,你们那和尚庙也有姑娘了?”

    林教生一听就很得意:“别看不起人,下次给你们看看我们的女队!”

    说来小宁叫什么宁昭同啊,叫宁招妹才贴切,这才来多久,就给他们招来那么多如花美眷。

    谣言被证实了,一屋子人一下子都很躁动。

    “你们真要整女队啊?”

    “怪不得老刘一副rou痛的样子哈哈哈!”

    “什么考虑?”

    ……

    陈承平懒得聊正事,摆了摆手:“甭问,我们也是摸着石头过河。”

    刘青山摸上他的肩头,抬了下下巴:“那姑娘就是你们的石头?”

    “……怎么让你说得那么不对劲儿呢,”陈承平笑骂一声,“都客气点儿啊,人北大博士,我们老大心尖儿上的人才,别乱开玩笑。”

    “嚯,”刘青山都惊了,“北大博士?”

    旁边人也觉得离谱:“看着真不显岁数。”

    “小宁念书早,”林教生笑道,“还不到24呢。”

    不到24,北大博士?楚循待见,还这么漂亮。

    刘青山眼睛都亮了,压低声音:“结婚没?”

    这不说挖过来,队里那群小子要是把人搞到手,以后可就朝中有人好办事了。

    陈承平按捺着得意轻哼一声,林教生越看心里越气,心说老陈这可不厚道,吊着小宁又不肯给她一个名分:“没呢。”

    刘青山眼睛更亮了:“男朋友呢?”

    “也没,”林教生看陈承平看过来,心里冷哼一声,“小宁说不在我们那儿找,喜欢个儿高的。”

    陈承平:?

    她什么时候说的?

    刘青山兴奋地挠了下脸:“多高算高?”他们这地儿别的不说,找个矮的才不容易。

    林教生哼哼唧唧的:“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你自个儿去问人家姑娘不就好了……反正得高一点儿,你看小宁都一米七好几,一米八五总要有的吧……对,人家北大博士,学历不能太低了,不然见不到人还没话聊,谈什么恋爱……家境无所谓,小宁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而且小宁家条件也不错,独生女……对,家里人简单点儿,咱们旅就这么一根独苗,你总不能让外人给她气受……”

    陈承平算是看明白了,老林这是对自己有意见,但知道了也不代表就能不憋屈了,犯着嘀咕把视线投向隔壁桌。

    可惜宁昭同正被一桌子男人哄得眉开眼笑的,根本没接收到他的信号。

    当然,宁上尉比陈副参谋长懂事多了,直说自己有目标了准备下手,当场按死了一桌子芳心。

    晚上回去,陈承平当着林教生的面就推门进了宁昭同房间,看得林教生心惊胆战:“我靠!老陈你别乱来啊!”

    现在知道吃醋,早干嘛去了!

    陈承平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老子乱来什么?你也来,把简历筛一遍。”

    “……哦,”林教生尴尬地挠了一下脸,“马上就来。”

    第二站是卫戍区,而后是山东,接着一路南下到飞龙。

    郑远帆一听陈承平的来意,怒道:“妈卖批,老子这点今年才收了第一届女兵,你们就来了哈!”

    陈承平流畅地换了方言:“文明点儿哈老郑,还有女同志在哦!”

    郑远帆看了宁昭同一眼,稍稍收敛了一点儿:“啥子意思嘛,你们要搞女队?前几年大家都在搞,你们整得好几把了不起,甩都不甩一哈,现在想整了哈?”

    陈承平乐:“兄弟伙进步了,我们也要进步嘛。”

    ……

    宁昭同在边上听着,心说他这性子混这领域还真是如鱼得水: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加上脸皮厚,就没吃不开的场合。

    飞龙也是上辈子家里人抛洒过汗水和热血的地方,宁昭同没来过,不免多看两眼。不过时间紧,他们七点钟落地,随便对付过早饭,八点钟面试就开始了。

    飞龙靠着江浙沪,有钱,加上那么长的国境线要守,那养的人就多。陈承平让郑远帆给他优中选优,但郑远帆这看自家孩子当然怎么看怎么优秀,于是最后男兵整整面了一天半,第二天下午两点才轮着女兵。

    好在飞龙女队起步晚,手里就这么薄薄几分名单。

    宁昭同一页一页认真看过,突然神情一滞。

    乔方梅——这张照片。

    她顿了太久,陈承平注意到了:“咋了,发现天才了?”

    “没有,就是这小姑娘长得挺像我认识的一个人,”宁昭同回过神来,点了点那张丰润艳美的脸,“这个漂亮,待会儿多问两句。”

    “三号,乔方梅。”

    “到!”陈碧荔连忙站起来,手安安分分地放在裤缝边上,小声问,“现在进去吗?”

    这小姑娘长得好看,黄渡贤不由得缓了神色:“别紧张,进来吧。”

    “是!”

    陈碧荔微收下巴,正步进入,表面上看着镇定自在,心里已经狂叫了一万句“不能给阿兄丢脸”了。

    待她站定,陈承平上下打量了她两遍,然后跟宁昭同笑:“你喜欢这种?”

    “你不喜欢这种?”宁昭同反问,语调悠悠含笑,“多漂亮的小姑娘。”

    陈碧荔脸色绷着,但耳根已经红了。

    “哎呀,脸红了,”宁昭同瞧见了,撑着脸,有点亲稔地开玩笑,“你是不是那种晒不黑,而且特别容易脸红的体质?”

    陈碧荔有点想哭,没想到还能碰上给自己找补的好人:“报告!是!”

    “所以别逗人家,”宁昭同对着主席台嘱咐了一句,又跟林教生开玩笑,“聂郁也是这德性,不过他晒黑了,不显。”

    林教生乐,说他刚来那会儿就这样,其他几人也附和了两句,还是陈承平摆了下手拉回正题:“河南郑州人,25岁,高考成绩很好啊。”

    陈碧荔脸色更红了。

    “射击成绩突出,体训成绩……还行,反正回去有得练,”陈承平一行一行琢磨下来,“你家几口人啊?”

    “报告!四口!”

    “还有个兄弟姐妹啊。”

    “还有个兄长,”陈碧荔迟疑了一下,“不在户口本上。”

    说完陈碧荔就有点后悔,她还没找到阿兄,总觉得这句话会给以后政审惹麻烦。

    兄长。

    宁昭同看过来。

    林教生愣了一下:“啊,不让儿子上户口本,让闺女上,少见啊。”

    “会不会说话,这该你说吗?”陈承平吐槽,“出过任务吗?”

    陈碧荔一下子眼眶里全是泪花:“没、没有……”

    ?

    “……不是,你哭什么啊?”陈承平都看傻了,“我没说什么吧?”

    “好啦好啦,小姑娘可能是泪失禁的体质,容易流眼泪,”宁昭同出来打圆场,“江成雨也这样儿,天天让喻蓝江嫌弃。”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天天光跟那堆臭小子鬼混了?”陈承平笑骂一声,“那你哄哄,我看她要越哭越厉害了。”

    宁昭同一看,还真是:“别哭啊,乖,没事的,你通不过这个选拔你们郑副才开心……”

    “不、不是,”陈碧荔不敢擦眼泪,盯着那张不太熟悉的脸,声线都颤起来了,“上尉,您、您贵姓啊?”

    聂郁,喻蓝江。

    那不就是奇怪文章里出现过的名字吗?

    宁昭同有点莫名:“我姓宁,怎么了?”

    怎么了?她还敢说怎么了!

    陈碧荔抬着小脸泪眼朦胧地瞪着她:“我、我兄长,字潜月。”

    ?

    ……刚看她晒那么黑没敢认,结果还真是啊。

    顶着一堆人疑惑的视线,宁昭同把手插进头发里:“那个,阿荔啊,你先出去,我们吃完饭的时候再聊啊。”

    林教生:什么阿荔?

    陈承平:等等,什么兄长?

    宁昭同没给大家问她的机会,最后一个面完就冲出去了,拎着陈碧荔就朝外走。陈碧荔哭得抽抽搭搭的,一遍纠正她的方向一边小声用新郑官话抱怨:“你、你都没认出我来!”

    “我认出你了,但是不敢认,”宁昭同头都大了,半搂住她,“别哭别哭,你怎么来当兵了,还是特种女兵。”

    陈碧荔一听就支棱了:“我父亲是、从一品兵部尚书,我兄长是秦国禁军统领,我怎么不能当兵了!”

    “你还来劲了!”宁昭同笑骂一声,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屁股,“闲得没事找罪受的。你哥现在是刑警。”

    “我知晓,阿兄在海淀分局当刑警,但我寻过去后并没有他的消息,”陈碧荔有些疑惑,“是阿兄还没有考进去吗?不知我什么时候能见到阿兄?”

    “……等等,”宁昭同觉得哪里不对,“你怎么知道他在海淀分局当刑警?”

    陈碧荔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陛下或许不知,自您去后,我时常会收到一些奇怪的话本子。遣词造句或通俗或文雅,不似出自一人之手,但主角都是您。我便是从其中知晓阿兄如今所在,那篇文章的作者似乎是阿兄的同事。”

    “……啥?”

    宁昭同没料到会是这种展开,懵了。

    “有一篇《念念西戍营纪事》写得尤为出彩。是大公子的视角,描绘大公子昔日和阿兄在西戍营相依为命的故事,甚为生动有趣,我时常会拿出来看上一看……有一些您和将军的,也有几篇是您和太师在现代的故事,不过最多的关乎您和一位叫‘聂郁’的先生……如今看来,这位聂郁先生就在陛下的单位上,那那位姓池的先生在哪里呢?池尧荛,这个名字实在是有些奇怪……陛下怎么这个表情?”

    “你知道怎么点祭神香吗?”宁昭同问。

    “不太知道,”陈碧荔老实摇头,“您要做什么?”

    “……我要杀了林织羽,”宁昭同恶狠狠地骂了一句,“神经病啊,乱搀什么奇怪的设定呢!”

    “……哈?”

    宁昭同咳嗽一声:“没什么,走,吃饭吧。”

    “你跟那个叫乔方梅的认识?”陈承平问。

    今天飞龙的大佬们都去南京开会了,郑远帆和陈承平又够熟,淬锋这边直接在食堂解决的晚饭,甚至准备在食堂开个会。

    陈承平擦着桌子:“我看你一开始还没把她认出来。”

    “太多年没见过了,小时候管她叫meimei,”宁昭同打开电脑,准备找一份文件,也不看他,转开话题,“她射击成绩很出色,是不是可以考虑向狙击手方向发展?”

    林教生一听就笑:“挺好,爱哭,爱哭的孩子都纯粹。狙击手就得纯粹一点儿,你看老姜老聂,还有江成雨,一进入状态啥也不想,有时候看着都像个棒槌。就得这样,有这性子才磨得出来技术。”

    黄渡贤乐:“别的不说,你说狙击手,那老陈也纯粹?”

    “纯粹啊,太纯粹了!”林教生意味深长地扫了陈承平一眼,“老陈年轻那会儿可纯粹了,除了女人啥都不想!”

    几人哄堂大笑,黄渡贤笑得捶桌面:“那确实,太纯粹了!”

    陈承平笑骂一声:“他妈的有完没完?”

    “有女人在场,给他点儿面子,”林教生抬手控场,笑还没敛下去,“行了,干活儿了!”

    一个星期后,淬锋众人带着两大摞简历回了云南。

    “男兵接近两百份,女兵一共六十份,”宁昭同按着两摞A4,打开自己的备忘文件,“通过初筛的都保留了面试视频文件,有问题可以去指挥中心办公室那边查阅,标准是形成文件写在第一页的,但是有例外情况……大家先看看吧。”

    会议室一时只有纸张翻动的声响,陈洁明看了杨析一眼,又看看对面的女人,心里有点犯嘀咕。

    这女人这反客为主的样子……屈哥老聂就算了,连杨析都没什么意见。

    几分钟后,聂郁举了一下手:“这次初筛不考虑独子独女的情况了吗?”

    他们这地方说每年都要死人是夸张了,但退役前缺胳膊断腿儿是真不少,要真是独苗折了,对家庭的打击太大了。

    宁昭同头也没抬:“这年头独子独女多了去了,就这一桌子里独生子女就不少,你和姜哥不就是独子。”

    还没等姜疏横问出来她哪儿打听到的,杨析撑着下巴神神秘秘地把兄弟卖了,压着声音:“老姜爹妈都是大学老师。”

    “我知道,我跟他爹一起开过会来着,”宁昭同把笔记本按下来,也不在意众人脑袋顶上的一个个问号,目光一一扫过来,“这活儿我干其实有点越界了,所以,今天我过来除了把初筛情况跟大家通个气,传达下各位领导的意见,也是来把工作交接一下……”

    往后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办法跟他们坐到同一张桌子上了,宁昭同说着说着还有点悲凉,总觉得前途黯淡。屈峰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了,会开到一半自个儿乐了,看众人都莫名看过来,轻咳一声压住。

    训练计划那不是宁昭同能置喙的领域,把陈副参谋长“宁缺毋滥”的精神传达完后她就抱着电脑出了门。一声轻响,众人收回目光,一时都没忙着开腔。

    “我还是有同样一个问题,”刘宇打了个哈欠,摆明了一副摸鱼的样子,“前吗?”

    屈峰不吭声。

    聂郁不吭声。

    姜疏横脸上出现了一些犹豫的神色,而最后杨析把保温杯往桌上一放,骂了一声:“妈的,老鬼到底有什么好的,让她这么念念不忘的,分完手完事儿又复合。”

    “……噗。”

    陈洁明笑出声,眉梢暧昧一挑:“也不是猜不出来。”

    “……”

    “……”

    “……”

    那确实很好猜。

    “咳,”屈峰瞅着聂郁都脸皮臊起来了,抬手控场,“别磨叽了,赶紧讨论吧!”

    22

    九月上旬,来自全国各地的近三百人整整齐齐列队在淬锋cao场上,目光灼灼地盯着旗台下的少校。

    “喂喂,喂,”屈峰试了一下话筒,也不看手里的稿子,整个人状态很松弛,“我说两句啊。我是你们这次选拔的总教官,我姓屈,接下来的三个月里,我也负责你们体能训练这一块。”

    说到这里,屈峰顿了一下:“不对,你们绝大部分人都待不满三个月。”

    cao场外的17届齐齐哄笑出声,傅东君跟迟源感慨:“咱这基地风水不行,屈哥这么厚道的人都能说出这种话了。”

    迟源随口应了一句,还在认真找着宁昭同。

    喻蓝江也在干一样的事:“你妹呢,怎么没看见。”

    这群男的平时不见发挥主观能动性献献殷勤,一碰见了又开始凑上去,傅东君挺腻味的:“身高太中庸了,站中间被遮住了吧。”

    迟源一听:“我靠,她那身高还中庸啊?”

    迟大夫重庆人士,身材精干,将将过了170,往外一般说自己173。但特种作战这行身高太高不算优势,迟大夫这海拔其实没有偏离淬锋平均值太多。

    嗯,主要是极值老站旁边,衬得英明神武的迟源大夫不够高了。

    “你meimei多高来着,”喻蓝江还不知道这个信息,“看着一米七多。”

    “172还是173,是挺高的,”傅东君也不太确定,“但是姑娘高。那后排几个姑娘估计是老鬼从东北薅过来的吧,这虎背熊腰的。”

    江成雨听不下去:“你怎么用这种词形容姑娘,怪不得你没有女朋友。”

    “你不用这种词形容姑娘你就有女朋友了?”在对象这一点上傅东君同志从来不惧正面怼任何一个人,傲娇一哼,“而且虎背熊腰是中性词。都来咱们这儿了,姑娘也得追求健壮,你那忌讳说姑娘壮才是歧视!”

    江成雨当即闭了嘴,心说今天怎么会想跟傅哥斗嘴,失策失策。迟源有点乐,瞅了两人几眼,又问江成雨:“宁干事枪法有进步吗?”

    江成雨摇头:“不知道,上次问姜哥姜哥不理我。”

    “到底什么水平啊,听说很离谱,”这事儿傅东君都不清楚,“我也没找着机会问她,她这俩月真有点忙,挑人回来后我连个人影儿都没见着。”

    “她说底子太差了,不想给旅里丢人,所以在自发加训,强度很大。”

    开口的竟然是李恪以,众人都看过去。

    片刻后,曹兴国问:“你咋知道的?”

    李恪以沉默了一下,然后道:“她请我吃饭,帮我写材料,让我带她练了一圈。”

    “?”

    “?”

    “?”

    傅东君勃然大怒:“连你也背着我勾引我meimei?!”

    如果淬锋这次选拔还是照以前的模式的话,那就是阶段式的三个月。

    第一个月全面摸底,强度不算高,可以自行选择训练项目,有教官带着练,但不参加也没关系。宁昭同看过以前的训练计划书,这种模式的目的是考察候选者对自我的认知水平和控制调整能力,如果看到差距还不行动起来弥补,这种人就别涉足日新月异的特种作战领域了。

    第二个月是填鸭式教学,淬锋会直接上百分之八十的强度,考察的是候选者的学习能力适应能力和抗压能力。第三个月是高密度的对抗性训练,也就是综合运用阶段,历次选拔都是这个阶段淘汰率最高。

    宁昭同对自己做过评估,觉得自己不说一定能被选入行动队,但撑到第三阶段应该是没问题的。但她没想到,光是淬锋刻意营造的高压环境,就让她不适到这个地步。

    第一天入营,居住环境恶劣到就是小溪边的铁皮安置房,男男女女压抑着不知道应不应该的羞涩,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屋里喧闹却也沉默,男兵和女兵泾渭分明似的各自问候开玩笑,宁昭同铺盖卷和生活用品放到地上,站起身来,拍了两下手,吸引了整个屋子的注意:“各位同志,趁训练还没开始,我们开个简单的会吧。”

    女人,上尉,鹤立鸡群的寸头,和军衔比起来年轻得有点吓人的面庞——这不是当天面试现场那个女上尉吗?

    几个元素拼接在一起,五十来号人都保持了一点微妙的尊重,行了注目礼。

    “单兵物资里配备了净水片,照现在的情况来看,如果不出去训练,门口的小溪就是我们唯一的生活用水来源了,”宁昭同顿了顿,“为了避免水源被污染,我想,我们得达成一些共识。”

    男兵里钻出个眼睛很大的少校,笑着跟她搭话:“这地方您熟,您有什么好建议,说出来给大家听一听吧。”

    宁昭同没有回应他上半句试探,也笑了笑:“只是觉得未来训练肯定会很累,大家提前约法三章说清楚,免得以后还在这些地方摩擦……先说一下床铺安排吧。”

    少校姓魏,叫魏翔名,山东人,血统里的会来事儿。宁昭同跟他的衔儿镇着,最后三号宿舍通过民主协商做了几条决策,氛围融洽得简直不像刚组成的队伍。

    晚上屈峰过来瞅了一眼,看别的宿舍都还乌烟瘴气一室尴尬,就三号欢声笑语打成一片,一时都有点奇了。

    男女混宿是陈承平的主意,教练组讨论后一致同意,毕竟女兵要是连隐私这关都过不去,以后就别谈什么组队出任务了。他们想过这群小兔崽子们会有什么反应,什么男兵嘴贱调戏女兵把女兵惹毛了打架什么的,甚至连恶性案件都做过预案,偏偏就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和谐的景象。

    屈峰记了一笔,准备周总结的时候拉宁昭同问问。

    十点熄灯,宁昭同九点五十进来,甩了甩脚上的水爬上上铺,盘腿扫了一遍五十人的宿舍。

    魏翔名就在不远处,也是上铺,笑问她:“没住过这么离谱的宿舍吧,什么感受?”

    宁昭同想了想,肯定:“中国人有自己的缅北。”

    一室哄堂大笑。

    下铺姑娘姓夏,叫夏媛诗,探头朗声:“姐,你是哪儿人啊?”

    夏媛诗一张圆脸,看着特别喜庆,宁昭同趴在楼梯口看她:“湖北襄阳的,你哪儿人啊?”

    旁边床有姑娘嘀咕:“是姐吗?”

    “我铁岭那旮旯的,”籍贯一出来,夏媛诗口音都嚣张起来,“我当天就觉得你岁数不大,没想到你会跟我们一起参加选拔!”

    众人都看过来,神情有点微妙。

    “我是基地的政工干事,实在不想写材料,就跑来参加了,”宁昭同倒也坦然,笑得眉眼弯弯,“不知道过两天会不会后悔。”

    魏翔名哈哈一笑:“那你肯定会后悔的。”

    熄灯号响,所有没说完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房间里一时窸窸窣窣,盖上被子准备睡觉。

    军靴不透气,当兵的没几个脚不臭的,宁昭同被熏得头晕眼花,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她估摸着其他人应该也差不多,因为大家翻身的频率实在是高了点,好在淬锋的老兄弟们没让她煎熬整个晚上。

    半夜两点,大家睡得最沉的时候,门口树上喇叭响了,紧急集合。

    宁昭同蒙上被子把运动内衣穿上,轻巧地从上铺跳下来,开始飞快地穿衣服。队友们素质是真的高,睡那么熟动作还那么快,等宁昭同扎好装备冲出来,队伍都差不多快齐整了。

    屈峰多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武装越野,随便跑跑吧。”

    “报告!”队伍里有个男声。

    “说。”

    “几公里啊?”

    屈峰懒得理他,手一挥:“向右转,起步跑!”

    宁昭同在第一排边上,跟着队伍转身,余光瞅见一双憋屈的眼睛,估计就是那个开腔的小伙子。

    嗯……屈峰不回答不是傲慢,而是淬锋的越野线路是按难度划分的,距离完全没有任何意义。屈峰偶尔兴头上来了,还会让他们好几条拼着跑,美其名曰加压训练,喻蓝江现在想起来还想吐。

    全负重武装越野,背包19KG,男女都一样。

    这在特战旅属于没什么压力的常规项目,三百多号人虽然拉出了好几个集团,但都还算轻松地完成了十几公里的山路越野。

    宁昭同体能不出色,拿出百分之八十的实力在倒数第二集团里混着,在山风冷清中模模糊糊想着,事情应该不会那么简单。

    果然,山路过后,屈峰坐在军用悍马上眉眼冷峻,一个箭头标志指着前面湍急的河水。

    这下前面冲得太猛的就傻眼了,倒是毫无异议地一个猛子扎了进去,但看着都有点后继无力。

    唯有一个从倒数第二集团中冲出来的小个子,抓着背包一个漂亮的入水,一点水花都没溅起来,游鱼一样从一堆饺子里穿行而过。

    回到主场,宁昭同舒服了不少,等游到人少一些的地方才停下来辨认方向,计算最佳路线。旁边有人气喘吁吁地出水,多看了她一眼就移开了,宁昭同觉得那张脸有点眼熟,但没想起来。

    也是,其实这两百多张脸她都应该眼熟。

    拉了那么久的体能,又有游泳拉分,宁昭同的最终成绩还算不错,排了个二十几。陈洁明递来终端让她摁指纹,笑嘻嘻地调侃了一句“牛逼啊”,宁昭同摆了摆手没说话,凑到篝火旁边去。

    等所有人都完成越野线集合的时候,天边已经蒙蒙亮了。宁昭同又困又疲乏,心里还在想着去澡堂洗完澡回去还能睡多久,就听到陈承平含含糊糊的声音:“真他妈能磨叽,都快五点了。”

    宁昭同一个激灵,心说不好。

    “算了,老子也不怪你们耽误老子睡觉,”陈承平把没点燃的烟吐出来,大手一挥,“别费事儿了,干脆拉到教室去上课,上完当堂测验,不合格的直接给我踹走!妈的,怎么挑了那么多人,老子都要密集恐惧了。”

    “?”

    我靠,刚十五公里武装越野加五公里多的武装泅渡结束,连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要去上文化课???

    感受着周遭愤怒的眼神,宁昭同默默摸了一下鼻子跟上大部队,好像有那么一点明白傅东君的心理阴影怎么来的了。

    凌晨五点被薅起来上课,徐长涛也有点来火,骂骂咧咧地将一摞讲义砸在讲台上,打开PPT:“上课!”

    敌后侦察的结构体系,抽象得不能再抽象的东西,哪怕气温升高一屋子汗臭熏着,也有不少人昏昏欲睡。

    宁昭同也困,想咬一下手指提神,觉得自己太脏没敢下嘴,最后用笔尖在虎口处戳了两下。

    ……还是困。

    徐长涛从五点钟滔滔不绝到十点,宁昭同翻了一遍自己去了一半的软面抄,有点不敢置信——陈承平说当堂测验不合格踹走不是真的吧。

    转头一看周边人全在速记默背,她连忙勾画体系图帮助记忆,心说真第一天淘汰也太丢人了。好在即便陈承平真是这么打算的,徐长涛也得花点批改的功夫,而且教练组方面的淘汰周期是一个周一次,总也得到这周末才能出结果。

    接近十二点,三百多人被赶进了两个澡堂里,脏衣服被统一收走,干净的就堆在门外,自己照尺码拿。

    女兵这边人少,淬锋澡堂大,能保证每人一个水龙头,不用排队。宁昭同有意找了一下陈碧荔,可惜都是热气蒸腾掩着一个个大腿浑圆前凸后翘的黑妞,完全没有辨识度。

    嗯……但是宁干事是有辨识度的。

    她光晒了脸,身上一点太阳都没受过,两相对比,衬得白生生的身子简直在发光。

    陈碧荔就是循着这一点找过来了,往她胸前打量了几眼,感叹道:“阿兄福气真好。”

    “?”宁昭同瞪她一眼,“说话注意点儿。”

    陈碧荔低头一笑,用晋地官话问:“哪一位是聂郁啊?”

    “今天没他,过两天射击训练就能见到了,”宁昭同道,又警告,“我跟他就是普通同事,别乱说话。”

    “啊,普通同事?”陈碧荔好诧异,“您不喜欢这位聂先生啊?”

    “……我就是喜欢能怎么样,我都进部队了,”宁昭同还是没能说出违心话,“我有男朋友。”

    陈碧荔都在现代混了好几年了,基本规矩还是懂的,但还有点顾虑:“那阿兄还能得到一个名分吗?”

    宁昭同把泡沫冲掉,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先出现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