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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的真不是黑店 第155节

    遁地鬼说:“依我看,这件事肯定有隐情,许是那个姓汪的该死。”

    “用你说?”

    “不就用了你一点钱,生什么气?”

    “那是一点?”

    “你不也看得津津有味。”遁地鬼迅速转移注意力,“也不知八方客栈到底背靠哪座大山,连千里楼都没查出来。”

    “陆掌柜似乎不讨厌玄镜司。”饿死鬼说,“可能避世太久,对江湖各个宗门和玄镜司不了解,故一视同仁。”

    “没错,我就没看她对谁客气过。”遁地鬼感叹。

    黑风堡、千里楼,甚至是武林盟,都在陆掌柜身上吃过亏,吃完还不得不赔着笑脸掏钱。

    正因如此,八方客栈才能主导这样一个别开生面的听证会。

    这三日,玄镜司并非毫无准备。

    卫南山伸手压下嗡嗡议论声,转身审视平芜,朗声问:“你为何要杀汪持节?”

    “十年前,他害死我所有的亲人。”平芜神情变得冷漠,“我杀他,是天经地义。”

    院中哗然。

    “什么?汪持节杀人了?”

    “到底怎么回事?”

    “他是为了报仇?”

    卫南山又问:“汪持节已死,你有什么证据?”

    “十年前,我只是个平头百姓,家里以养蚕缫丝为生,虽不富裕,却也其乐融融。汪持节一个落魄书生,进京赶考失利后返乡,途径江州时天已经黑了,还下着暴雨,他发了烧,身上没了盘缠,无处可去,正好遇上我家里人。家里人心善,便留他在家里养病。”

    说到此处,平芜眼眶发红,哽咽低泣。

    “我宁愿他们不要那么好心!若是那晚没有留他,他们就不会死,我也不会一夕之间失去所有亲人。他该死!他早就该死了!我杀了他有什么错?!”

    “我们不能听你一面之词,证据呢?我们要证据!”

    “对,他杀你亲人的证据在哪?”

    平芜冷笑一声:“十年前江州梨花湾楚家村灭门案,官府还有记录,你们大可去查!”

    “梨花湾……”有人惊呼道,“我听说过,一家七口死于非命,至今还是悬案。”

    “嘶,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有过,据说是中毒死的。”

    卫南山:“即便如此,你又如何证明凶手就是汪持节?你当时又在何处?”

    “我在镇上学堂念书,第二日便去了镇上,半个月才回家一次,幸运躲过一劫。我去报了官,可官府查不到凶手。”

    “既如此,你是如何查到凶手的?”

    “因为汪持节的养蚕法,是偷了我家的!”

    “不可能!”汪持节好友大声道,“若你家有这等养蚕之法,又怎么可能清贫度日?”

    “没错,有这样的养蚕法,是个人都发了。”

    平芜:“说得没错,不过,这样的养蚕妙法是我堂姐辛苦总结研究出来的,本打算第二年才尝试新法,谁料……他一定是偷听到这件事,起了歹心。”

    “还是不对,他一个读书人怎会对养蚕感兴趣?”

    “一个贫困潦倒、功名无望的读书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自然会心生歹意。”

    “你只是猜测!”

    “我还有证据,”平芜从袖中取出一块残片,“这是当初他赶考的文书,上面有他的名字和南州府衙的印章。”

    “你是怎么拿到的?”

    “他来我家时发着高烧,是我和我爹给他擦的身体换的衣裳,文书被雨淋湿了,我爹让我烘干,第二天去学堂时,他还没醒,文书就没还他。”

    平芜唇角泛起讥诮,“同为读书人,我自然珍惜这样一张象征身份的赶考文书,小心收在平时藏零钱的地方,那个地方连家里人都不知道。”

    卫南山:“怎么会变成残片?”

    “因为他杀了人,还想放火毁灭罪证,若非乡亲们及时救火,我连亲人的全尸都见不到。”平芜眼底生恨,“我找到它的时候,它已经这样了。”

    有人问:“既然有这个文书,官府为何没能抓到人?”

    “你说为什么?”平芜冷笑反问,“自然是因为有人护着他。”

    卫南山皱眉:“谁?”

    “这不明摆着,必定是另一个‘受害者’啊,”蓝铃娇笑打趣,“哎呀,玄镜使也不都是聪明的嘛。”

    卫南山:“……”

    “你说什么?”黑厚莽声喝问,“你是说柴长老护着一个养蚕的?开什么玩笑?”

    “十年前,柴昆有没有受过伤?”平芜轻蔑道,“你别说不记得。”

    黑家兄弟对视一眼,面色略显不自然。

    平芜嗤笑:“柴昆为了给少堡主寻找趁手的武器,不惜杀了一个五级散客,那散客死前自爆,柴昆受了重伤,为赶考路上的汪持节所救,后为了报恩,他动用黑风堡势力,让汪持节得以脱罪,并派人斩草除根。”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能想到南州有名的丝绸商人,与黑风堡三长老还有过这样的交集?

    这样的谎话轻易就会被戳穿,平芜没必要如此编扯。

    也就是说,他方才所言很有可能是真的!

    汪持节好友还是不愿相信此事。

    “你说他毒害你的家人,他不过一个书生,哪来的毒?”

    “我何时说过是中毒?”平芜反唇相讥,“方才说中毒的只是一位毫不相干的路人,甚至用了‘据说’二字,你对此深信不疑,却不信我说的话,可见你的心早就偏得不能再偏了!”

    好友怔住,脸色陡然爆红,根本无从反驳。

    卫南山适时取出卷宗。

    “我的确查了楚家村灭门案,案卷写的是死者服下迷药昏睡,被人用菜刀砍断脖颈而死。”

    适才说“中毒”的人讪讪一笑。

    “我就是道听途说。”

    众人能理解,消息传着传着,总会与真相大相径庭。

    受伤的只有汪持节好友。

    他已羞愧地垂下脑袋,再不敢随意发问。

    有人好奇道:“迷药又是从哪来的?”

    “这就要问黑风堡的少堡主了。”平芜看向黑家兄弟,“两位熟知柴昆的习惯,应该知道他行走江湖喜欢备着迷药吧?”

    “是又如何?”黑重说,“带迷药的江湖客多了去了,难不成都该死?”

    三楼又传来娇笑。

    “真是榆木脑袋,带迷药的人是多,但带黑风堡医师特制的迷药只有黑风堡的人呀。”

    黑重还是不明白:“柴长老就是堡里的人,带堡里的迷药有什么问题?”

    “因为他曾将迷药送给汪持节。”平芜解答他的疑惑,“都说救命之恩,涌泉相报,柴长老不缺钱,自然是想赠银给救命恩人,只是汪持节自诩君子,假装清高,拒绝了赠银。”

    蓝铃接着道:“汪持节急于赶考,柴昆受了重伤,身无长物,只好将迷药送予他,并承诺以此为信物,日后可凭信物寻他帮忙。”

    黑风堡特制的迷药,瓶底印了黑风堡的字样,只需到黑风堡名下的店铺传信,柴昆就能收到消息。

    “这都是你臆想的!”黑重气呼呼道,“当时没有外人在,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你忘了我是谁了?”蓝铃轻笑,“千里楼可知天下事。”

    平芜拱手:“多谢蓝前辈为我仗义执言。”

    “谁仗义执言?”蓝铃冷哼,“我只是看不惯这两头黑熊罢了。”

    先前追杀她的仇还没了结呢。

    平芜笑了笑,说:“这件事是汪持节自己说的,生意场上,稍稍饮了些小酒,以前‘行侠仗义’的事迹又如何甘愿埋在心里?”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有人迟疑道,“以前我曾与他同饮,他提过类似的事,说自己赶考途中做了侠义之事,结了善缘,若非如此,也没有今日的风光。”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我也听说过。”

    虚荣是人的天性。

    汪持节落魄过,虚荣心更甚,风光后自然憋不住炫耀的心理。

    他做过恶事,就拼命给自己塑造一个良善仁慈的形象,似乎这样就真成了大善人。

    却不知,正是这样的吹牛,更加佐证了他的罪行。

    “你们若还不信,他家里还留着当年柴昆送他的药瓶。”平芜讥讽道,“药瓶是不是十年前的,二位少堡主应该能辨认出吧?”

    十年间药瓶模样有所改变,辨认出并非难事。

    黑家兄弟:“……”

    种种证据已经表明,汪持节就是杀人凶手。

    退一万步说,平芜没必要为了杀一个“寻常商人”,提前设计出这么多细节和证据。

    他只需蒙个面,在杀人后潇洒离去,官府便无可奈何。

    在场的没有傻子。

    能花得起一百两买门票的,都是身家不俗的富商,没有精明的脑袋,很难挣下丰厚的家业。

    事情已然明了。

    平芜杀人是事实,汪持节杀人也是事实,他与柴昆可以说是死有余辜。

    但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柴昆帮汪持节斩草除根,是什么意思?”卫南山问。